荒原

田勝勝

寒流來襲，荒原上的草已經枯黃。

爸爸宣布要買一條新獵犬。家里以養馴鹿為生，而獵犬列夫實在太老了。卓婭悶悶不樂，列夫是她從小的玩伴。

“卓婭，你還是別和爸爸一起去了。”媽媽擔心地說。卓婭有心臟病，不能過度勞累。

“沒事的，媽媽。”卓婭輕輕地說著。

終于找到賣狗的攤子，十幾歲的攤主兒子看著攤子，身旁趴著很多條大狗。可是老伊萬不喜歡大狗。

突然瞟見角落里還趴著一只小崽子，看看毛色和眼睛，老伊萬拍板：“我要這只！”

“先生，對不起。”少年說道，“這只其實……”

老伊萬的暴脾氣一下子上來了：“你敢就地漲價？好小子！”

少年嚇得一顫：“就按您說的做吧……”

老伊萬帶小狗崽回了家，并取名烏吉。烏吉嫩嫩地叫了兩聲，一雙小眼就像一對黑豆，發出閃亮的光澤。

誰知當晚就出事了，半夜去院子里溜達的烏吉遇見了列夫，老獵犬拼命地撕咬著烏吉，老伊萬和卓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烏吉從列夫的口里救出。

烏吉的右眼瞎了。好在它愈合得很快，長身體的速度也很驚人，只用了三個月就達到了列夫的體型。但是這些天，全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另一件事上：又有狼出沒了！

老伊萬下了決心：“列夫不中用了，明天起，兩條狗一起守夜。若它連老狗也打不過，那我也沒指望了。”

沒想到當天后半夜就出了事，嘈雜的狗叫聲和激烈的打斗聲傳來，大家慌忙沖出屋子。只見烏吉喘著粗氣，眼神兇狠，嘴角滿是鮮血。列夫躺在地上，傷得很重，像是狼干的。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耀大地，馴鹿們起了個大早，它們看到烏吉上前來時，為首的一只忽然大聲地叫起來，叫聲震耳欲聾，撕心裂肺。頓時馴鹿群大亂，仿佛見了極可怕的東西。老伊萬走過來自顧自地說著：“伙計們，這是你們的新朋友！”

又一個黃昏，夕陽把苔原染成金色，馴鹿們悠閑地吃著草。卓婭無事可做，坐在一片空地上出神。

“狼！有狼來了！”媽媽忽然驚叫。

卓婭嚇了一跳，只見一道黑影從眼前一閃，她就被一只苔原狼撲倒在地。她想反抗，但心絞痛襲來，頓時感覺全身沒了力氣。

這次有三只狼襲擊牧場，兩只往圈里鉆，一只對付卓婭，分工明確。

眩暈中，卓婭瞅見烏吉與苔原狼滾成一團，烏吉顯現了非凡的攻擊性，兇猛異常。

“砰！砰！”老伊萬開槍了，狼群聽到槍聲，連忙撤退。

老伊萬和媽媽沖到卓婭面前，卓婭閉著眼睛，烏吉輕輕舔著卓婭的臉。卓婭緩緩地睜開眼：“謝謝你，烏吉……”

被狼襲擊的卓雅進了醫院，她的身體狀況更糟了，然而從醫院回來后她的笑容多了起來。轉眼新年近在咫尺，今年，老伊萬的弟弟葉果叔叔會來家里一起慶祝新年。

敲門聲傳來，老伊萬迫不及待地去開門。卓婭高興地跑到門口，葉果叔叔笑了，摘下頭上的狼皮帽，掛在衣帽架上。“咦？”葉果叔叔望見卓婭身后徐徐走來的烏吉，“狼！”

他一把推開卓婭，抽出背后的獵槍。“砰！”子彈飛出，烏吉一溜煙鉆進臥房，子彈射在木地板上，震得玻璃碎了一地。

“葉果！你瘋了！”老伊萬喊，“那不是狼！是我們家的獵犬！”

“打了這么多年獵，是狼是犬，我怎么會弄錯！”葉果叔叔眼睛一瞪。

保險起見，烏吉被關到了院子外的窩棚里，窩棚上了鎖。

烏吉在室外凍了一天，餓得發慌。

“卓婭，去給那狼送點吃的。”葉果叔叔忽然說，“這狼的毛皮品相不是很好，賣給皮革廠，掙不了幾個錢，可若賣給獵場，那就不一樣了。”

卓婭的臉發白，心里想：這么好的烏吉怎么偏是只狼呢？她忍著眼淚，去了廚房。廚房燈壞了，她點了蠟燭，切起肉來。卓婭不小心手碰到刀刃，隨即傳來一陣劇痛。

黑暗中，她看見兩只綠色的眼睛。

聽到卓婭的呼聲，老伊萬、媽媽和葉果叔叔三人沖進廚房，只見卓婭瑟縮地躲在墻角。

沒人知道烏吉是怎么回到屋里的，此刻大家只看到它正低下頭，貪婪地吃著肉。

卓婭抽泣起來，心像被針扎一樣。她病發了，貼著墻一點點滑下，葉果叔叔舉起槍來：“喂不熟的畜生！”

烏吉意識到這個家容不下它了，它一瘸一拐地逃出了屋子，留下在屋子里手忙腳亂的人們。

卓婭又一次進了醫院。這一次，醫生無奈地向老伊萬夫婦搖頭：“她可能活不到春天了。”

卓婭此刻已經幾乎說不出話來了，她的嘴一張一合：“媽媽，別怪烏吉……”

媽媽看懂了，她落下淚來。

卓婭終究還是離開了。

那天，親人們要把她護送到墓地。苔原上下了一場大雪，這場雪比整個冬天的任何一場都可怕。空氣中到處是白茫茫的顆粒，狂風呼嘯，睜不開眼。

“狼！”送葬隊伍里忽然傳出一聲驚叫。眾人四散逃竄。葉果叔叔舉起手里的槍，準備射擊，可是他的手忽然抖了起來。

一只獨眼狼仿佛一尊雕像一般，忽然發出一陣凄厲悲鳴，響徹荒原。

眾人默默地望著它。

雪地上飛快地出現一排爪印。伴著呼嘯的狂風與天邊的云霞，獨眼狼飛奔著，像箭一般，很快離開了眾人的視野，消失在荒原的盡頭。

小籠湯包摘自《故事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