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子的詩[組詩]

■森 子

野麥李

你的院子真大，我小坐片刻

之前，我們就認識

你喜愛陽光

而我要躲避一會兒

豫A牌照的轎車在50米外沒有熄火

我剛路過那里

坐在你身邊的巖石上

等你長大還有好多年，如果這條山路不鋪水泥

你不會被沙石和廢料掩埋

我也擔心你會被人挖走

我的心留在這里不超過20分鐘

遺忘好過關懷

離開你，我們就不再認識

回想在這首詩里

你有你的位置，在自然的節律中

偶然跳入我的眼簾

不耀眼，卻很珍貴

當我忘記我的時候

你還認得出我是一個有體溫的動物

但漠然很快就會占據

你身旁的石塊。

小雨踮著腳尖……

小雨踮腳尖輕快地走，十字路口

有一個口是死的

道路盡頭是家醫院

母親就在那里停止呼吸

十年了

我在夢里翻墻去看她

她還躺在那兒，雙手還有溫度

這個冬天不冷，只是一想到這些就心痛

大眾路上沒一個人是大眾

賣蘿卜、白菜的小販還是不少

我想攔住這場小雨，下之前要考慮一下

為什么不下雪

為什么不藏起來，你的母親還在泥濘中嗎？

我的心又老又傻

但我還是愛寫青春詩，為夜間出行的小動物們。

槐花四月，向下流淌

槐花林自山坡流淌而下

就要涌入市區

可問題是那些槐花入城

還帶來石浪

重擊誰要

我們愛輕的東西，青春的打擊

我們愛東西里的南北

不是石浪

石浪升華石頭

在我們的麻木里、死里——往死里開的蒸汽機

槐林猶豫了，停在城區邊緣

我們不再出發

我們在不再出發時生黃豆芽

時間回到奇點

就當我們沒有活過，運氣，憋氣，生氣

推出的仍然不是石頭

是倒了的梅花、海棠、杜梨，最后是槐花

我們已經沒有了最后

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呢？

曠野咖啡：黃背草

苦澀。低海拔的咖啡。你品嘗過

牛說：最好用雪水煮

或是蹄坑存下的水

而我

只瘋飲

或是坐在干燥的山坡、林地邊緣

讓風進口出口

眼中有持杯子的神

懷里青蛙在跳高

打掩護的雞眼草、狗尾草

逃過牛的嘴角

隱晦的作業早已寫就，在粗心的校園

苦笑

我能做到

我就是那只退燒的杯子

懷念發熱的年代

黃背草

黃背草是如何保持體溫的

雪水知道

牛舌知道

催牛快走的人在時間的后面算計著肉

有一噸多吧

他從不喝咖啡，因為他比咖啡還苦

他加過糖，在糖里

這不過是想象的反轉，苦痛的加速度

我應該有勺子

我應該是勺子

均勻地攪拌自己

直到秦直道消失在密林深處。

夜色的目的

開始想念

你，一個人

眾鳥歸樹，你下樓走出小區

夜的雙眼皮下

孝感米酒、豆腐乳暗示你也是罐裝的

填飽肚子就是從這個罐子到另一個瓶子

饑餓感半透明

就像肥肉認識瘦肉

讓你在春天囤積的高溫下屈服于

體內的寒潮

熱汗冷卻后很護體，呼吸的毛孔

沒有感覺到阻塞的戰栗

習慣就好了

適應饑餓胃就會變小

小到我看不見你，甚至取消了你我

斗爭的形式是幾盞街燈的爭吵

你可以出租自己

買三根哈爾濱紅腸，埋葬隨身攜帶的

故鄉氣味

大顆粒的夜色中，你不發光，取消結晶體

路口和紅綠燈可以忽略

從未見過明天的人要到明天去

難道現在不就是明天嗎？

往后的日子并無向前的姿態

時空的口袋沒有麻雀呼叫的最后一粒米。

暮色中向前爭吵的人

他穿黑襖迎面走來

手臂突然前伸

罵——嚷——向前方

眼神不針對任何隨機出現的人

臺階上倆婦女一旁點評

“他在跟自己爭吵”

這是位詩人啊！

我想

行進間與自己吵翻天也不損失速度

臺階上倆婦女

好像看見了挺進黑夜的好榜樣！

預 感

迎春花開赴冬天的心臟

靈魂純粹的事變正在發生

普藍色的天際

映襯刺槐的尖頭

寒風中仍有火苗被喚醒

烏鶇彈射出不規則的線條

擦熱氣流的鼻腔

天還很冷

紐扣幫你咬牙

個人胸襟的大小決定你的熱量

是否可以排放

走和停是一臺鍋爐多次使用

直到產生恒溫

一個詐騙電話打進來

你拉黑它，浪費了一個表情

這樣的舉動你一周要做三四次

不理會陌生的打擾

或是無意中手指按錯了鍵

你還是個能夠被人想起和找到的人

這點很重要

也許你就是一組號碼

號碼丟了，你也就遺失了

你快速走到水塔下

陰影為你預留了一片空間

夕陽無山可下

直接砸在地平線上。

魯山夜話補遺

說，更多的沉默找到了委托人，

更多的嘴唇如合同。

從這里到那里，心是一粒米，

只為換取鳥兒的簽字。

上衣在飛，還有褲子，那些生輝的

毛發，見過史前巨獸。

說到痛處，溪水止不住懷舊，

細草梳理她新生的發辮。

余留一些空間，腳趾夾住泥星，

如同夾緊真理的器官。

昨夜，胃里的酒談論著新詩，

話說回來，誰沒有醉過？

不，不是你。否定似一把鋸，

割出朦朧的雙眼皮。

飲用自然，口吃最有發言權，

石頭懂得人類煙熏火燎的習性。

在豹子曾經坐過的地方，

沒有保健醫生前來巡診。

當疾病談論我們的時候，

我們沒有肝膽。

我們越是害怕，就越是背剪著手

在道牙上走。

不是動作不自然，是我們有

愛找麻煩的樂觀。

希望早已羞于見人，

所以，要用語詞的迷宮圍住它。

就像一只瀕危的野生動物，

等待麻醉槍的召喚。

這些沒有說出的話語知道，

我們究竟是一群什么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