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的誕生[組詩]

■ 王學芯

櫻花開時

臨湖碼頭

餐廳每扇窗戶有些春意

我在落地玻璃后面警覺完好

看到一張非常漂亮的臉白皙頸子

毛衣收緊腰肢活力的波性沒有邊界

向后攏了幾下飄到額前的黑色長發

她站了會兒停留一分鐘

消失在剛從游輪上下來的游客群里

夢一樣無影無蹤

我眼睛每偏移一度就扇形一片模糊

便出現九十九個背影

我回到桌邊啤酒淌下明顯的細小白沫

香煙接連五根嵌入瓷的煙灰缸里

這樣矯正自己一口喝空杯子

屋里恢復了平靜

而忽然發現墻上一幅肖像六十多歲

頭發稀少但不稀疏

額上皺紋好像正好適合風度

憂郁悲壯的眼神

仿佛一直在注意美好的事物

我再吮一根香煙來回不停踱步

時時望著

窗外移動的人群

街頭巷尾

鳥的食物是粒細小蟲子

或草籽 露水繼續蒸發樹葉的釉亮

街頭巷尾 叢林的窗柵

早晨的光忘記黃昏

腳跟和車輪貼著路面塑造變化

看作敘述的生活

從不改變一切姿態

某種力量似乎永遠在竭盡全力閃耀

在相遇 在深入激蕩人心的偏隅一角

咬緊牙齒的城市

表情沒有區域性特征

那些喜悅 日常的刻不容緩 失落或沮喪

延伸著新陳代謝的更替

一撥人完成了一生一半的開始事情

一撥人開始百分之三百熱情 擴散幻想

擦過站在一邊的年輕時代

就像咸的心臟撩出一片平淡的街區

衣衫在路上飄逸

心臟在巷尾默默跳動

平行的世界 進進出出的形體

仿佛總有一種時間和空間的聲音

在不停地說這一個的另一個人

確切的模樣

含糊形象

歉 疚

我和另幾個我

構成此刻的我們和房子

在坐著的椅子里面對窗戶或天空

像在時間之外 荒涼野地 沒有一句話

不知一次內心面對有多少歉疚

氣息默默吸入自己的鼻孔卷起片片薄荷葉子

那些前肆意 前壯麗的飛行姿勢

或從沒在意的傾聽或條理

翻掉時間

變成一切自如之中的變化

仿佛每吮吸一次習慣的氣息就丟下一個大腦

把出現和離去的事物或馥郁感覺

放在腳上 放在你拍我 我拍你的肩上

瀟灑地一路走向

幽深的地方 進入狹小生活

藏起一圈我和自己感應的朋友

不知一次內心的面對有多少歉疚

似乎還可倒敘三遍 只是晚了

頭頂露出北極圈的光亮

形態在雪原里變成一只凝視窗戶的眼睛

而那些同在面對的星星房屋和沒有聲響的椅子

在這一刻 突然

靜得發黑

這個陽臺是我的中心

桌子一邊

窗里刺眼陽光或寒冷季節

自動調節結實內心和坐著的空氣

這個封閉陽臺是我的中心

手指叩擊的現在或過去 傳出柔軟聲音

點燃的香煙

吸出一程一程曠野的思縷

在桌上建起一座充滿生氣的籬笆院子

嚼一枚新鮮橄欖 一葉春天茶片

或讓一只透明的玻璃杯子

找到水和一株菜花擱在額頭前架子上

金黃花瓣在大腦的微風里

落在空閑的土地上 像一個個光源

變成由里而外的視力和眼光

覺得呼出的煙偶爾出現一個鉤子

釣出的城市飛絮 如同干燥卷曲的白霧

只留下零散的含義

這個封閉陽臺是我住宅小區一只手掌

薄薄類似懸空三層樓板的日月之地

不動而移動的氣候

或空間蝕刻出的自己姿態

控制了

燦爛的瞬息

寒冷的瞬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