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必素 張合榮
(貴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貴州 貴陽 550004)
貴州地處云貴高原東部,是全國唯一沒有平原支撐的山地省份。因喀斯特地形地貌,山巒起伏,洞穴豐富,提供了古人類棲息的天然家園,三十多萬年前就有古人類在此生息繁衍。從近年來考古發現的情況看,貴州的歷史文化不僅悠久而豐富,且不少地方保存著文化遺存的原真性和完整性。因開發較晚等原因,見諸文獻記載的貴州早期歷史鳳毛麟角,無法窺見其歷史全貌。在這種情況下,考古材料恰恰成了最有益的補充。對貴州各個歷史時期的遺存開展考古的成果,生動揭示了貴州悠久的歷史文化面貌,客觀地反映了在貴州這塊美麗土地上人們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生存智慧和融合發展的歷史進程,對整個貴州歷史編年的構建具有特殊的意義,是一部生動的貴州史書。
貴州因發達的喀斯特地形,廣泛分布的山間洞穴是古人類棲息的天然家園,目前已發現的史前洞穴遺址較多,約有五百馀處。這些遺存主要分為舊石器時代和新石器時代兩個階段,有的甚至延續到了商周時期。沿水域分布的舊石器時代遺存目前發現較少;進入新石器時代,遺存逐漸增多。
目前已發現舊石器時代遺址或地點約一百處,出土器物以打制石器最為豐富,還有大量的哺乳動物化石和人類化石遺物,并清理出灰堆、火塘、活動面、石器加工場等各種人類活動遺跡,體現出古人類狩獵、采集的生計方式,遺址年代距今約三十萬年至一萬年左右,時代跨舊石器時代早、中、晚三期。這些考古發現,基本建立起貴州舊石器時代的考古年代框架。從石器打制技術研究發現,有著臨近區域間的相似性和時間早晚的繼承關系,體現出貴州早期人類文化的悠久歷史以及人群間的文化交流。早期智人、晚期智人的牙齒、頭骨等人類化石的出土,是研究貴州古人類起源、早期人類遷徙及體質進化史的重要物證。
到舊石器時代晚期,洞穴遺址在全省區域內廣泛分布,說明該時期貴州區域內的人口在增多,活動范圍在擴大。部分地區洞穴遺址群密集分布,說明在這些區域內,古人類活動頻繁、居住集中,它們可稱為貴州境內出現的最早的原始村莊。清水江流域舊石器時代晚期遺址的發現,表明部分古人類群體開始走出洞穴,或是沿江而上開始遷徙。
進入新石器時代,遺址主要有洞穴遺址和河流臺地遺址兩類。
洞穴,仍然是新石器時代貴州區域內先民們居住和勞動的主要場所。洞穴遺址上層往往有新石器時代的文化層,疊壓于舊石器時代的文化層之上。大量骨錐、骨針、骨鏟以及石斧、石雕刻器的出現,既說明傳統漁獵、采集生活方式的延續,又說明這種生活方式在往精細化的方向發展。今貴安新區牛坡洞遺址出土了一件目前在貴州洞穴遺址里發現的唯一 一件新石器時代的修復完整陶罐1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華南一隊、貴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平壩縣文物管理所:《貴州平壩縣牛坡洞遺址 2012~2013 年發掘簡報》,《考古》2015 年第八期;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華南一隊、貴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貴安新區社會事務管理局:《貴州貴安新區牛坡洞遺址》,《考古》2017 年第七期。;在開陽打兒窩巖廈遺址也出土了相關陶片(但所占比重很小)2貴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貴州開陽打兒窩巖廈遺址試掘簡報》,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重慶博物館編:《長江文明》第十一輯,重慶出版社2013 年版,第1~19 。。說明了在當時,這些地方的先民們除了繼續漁獵、采集的生活方式外,還開始對洞前的土地進行耕種,出現了早期農耕的生產生活方式;當然,從出土器物類別的占比來看,這些地方先民們的生產生活方式仍然以傳統的漁獵、采集方式為主。
在北盤江、清水江、錦江、烏江、赤水河、牛欄江等江河干流及其支流的臺地,廣泛分布著新石器時代的文化遺址,出土器物以石器和陶器為主。這說明,貴州的先民們在新石器時代已經開始形成有別于穴居而沿江河“逐水而居”的生存方式,這些遺址群具有沿江河臺地線狀分布、規模較小,但文化面貌有沿河流分布的一致性和河流間的差異性等特征,為后來貴州區域內形成的多族群大雜居小聚居的格局奠定了基礎。
該時期出土的器物迥異于舊石器時代早、中期遺存,以磨制骨角器和石器為主,數量豐富、磨制精美,體現出當時人們的審美觀、生活方式和制作技術的進步。制陶技術和陶器的使用,說明生產力水平的提高和農耕文明的發展;洞穴遺址和河流臺地遺址并存,新、舊石器時代文化層疊壓,反映了當時貴州區域內的古人類從洞穴走向曠野、從采集狩獵經濟向農耕經濟、從舊石器時代向新石器時代的過渡過程。
貴州區域內商周時期的考古遺存,主要分布于沿牛欄江、烏江、赤水河、錦江、清水江和北盤江干、支流兩岸的臺地,且大多疊壓在新石器時代文化層之上,分布區域與目前發現的新石器時代遺存幾乎重合,說明文化保持著連續性。但各河流間遺址的文化面貌幾乎沒有關聯,而與其所在河流下游文化有著一致性,說明至遲在新石器時代逆河流而上遷徙至此的人群在臨水相對開闊的地方落腳后,依靠農耕、漁獵等生產生活方式,扎根于此, 聚群而居,形成一個一個的聚落點。在生產力水平較為低下的情況下,河流起到文化通道的作用,而山地崎嶇的地形地貌不僅阻礙了人群流動,也阻擋了河流間文化的互相交流,體現出同一河流文化的一致性和不同河流文化的差異性特征。該時期遺址的規模較新石器時代拓展不大,這該是當時受到了山巒阻礙、交通不暢、地形狹窄和土壤瘠薄等自然因素的影響和制約。由于提高生產力水平和改善生產生活方式受限,延緩了文明的發展和文化交流的速度;但從目前出土的少量青銅器和玉器來看,生產力水平和文明程度仍然呈逐步提高的趨勢。
從目前已發掘過的貴州區域內數條江河流域的遺址看,至遲從舊石器晚期開始,貴州區域內的部分河流就開始成為了古人類遷徙和文化傳播的通道。到新石器時代和商周時期,已經體現出各流域明顯的地域性傳承和文化特征。流域間遺址的文化內涵雖然多有特點,但與沿著各自河流走向同其貫通地區同時期的文化遺存有較為清晰的關聯。這說明,隨著多個族群沿著各流域通道的遷移流動、交流融合,最終形成了貴州區域內的典型的各個族群大雜居小聚居的生存格局和與之相對應的文化特征,而且這些生存格局和文化特征呈現出與周邊區域深度交流交融的特點。比如,烏江以北區域呈現出與巴蜀區域交流交融的特點;東部的銅仁錦江、黔東南清水江等區域呈現出與湘西區域交流交融的特點;南側的南北盤江和都柳江等區域呈現出與嶺南區域交流交融的特點;中西部地區由于受來自西北和云南方向人口遷入影響,其生存格局和文化的交流融合顯得更為充分。
近些年發現的廣布于黔中地區的洞穴遺址,往往在新石器時代文化層上覆蓋有商周時期文化層,如以貴安新區招果洞1貴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發掘材料。和牛坡洞為代表的洞穴遺址群,說明這些地方的先民們對冬暖夏涼的洞穴有著長期的依賴性,而且生活穩定。
該時期遺存有兩個階段。
一是戰國至西漢前期。目前發現的考古遺存集中分布于黔西北赫章可樂2貴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赫章可樂二〇〇〇年發掘報告》,文物出版社2008年版。、黔西南普安銅鼓山3張元:《普安銅鼓山遺址》,國家文物局主編:《2002年中國重要考古發現》,文物出版社2003年版,第47~51頁。等地,遺物反映了當地各族群的喪葬習俗、祭祀、生產、生活乃至戰爭等內容。經研究發現,是一種有著獨特的地域特征,又不乏周邊和中原文化元素的文化,一直延續到西漢中晚期,體現出這里的文化經歷了較長歷史時期的交流交融。
二是西漢前期至東漢時期。這一時期貴州境內發現了大量的漢式遺存,說明中原文化隨著移民大量進入。可樂遺址,是貴州區域內目前發現的遺址規模最大、遺存內容最豐富的戰國秦漢時期的遺址,許多考古信息顯示,這里既是滇東黔西古夜郎國的重要邑聚,又是漢朝的一個縣級行政單位的城址。它為深入研究古代夜郎的歷史、考察云貴高原戰國秦漢時期中原文化與地方各民族文化深度交流融合的過程,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
而目前發現的沿務川洪渡河分布的豐富的漢墓和出土器物,時代可上溯到漢代早期,說明在這一時期有大量漢族人口較為集中地進入該地區。結合務川自漢代就已經開始朱砂礦的采冶歷史及該區域有大量普遍鋪墊朱砂葬俗漢墓的發現,可以認為,開采朱砂礦應當就是吸引漢族人口大量進入的重要原因,而洪渡河應當是當初的交通通道。由此說明,隨著朱砂資源的開發和經濟的發展,促進了這些地區文化的交流融合。
在地處交通的要道,如依托赤水河的水路交通和經宜賓南下途經畢節的道路上等,特別是在當時漢朝的郡、縣所在地,發現了大量漢式遺存。說明這些地區當時有人口大量聚集,且經濟發展較快。如安順寧谷遺址“長樂未央”瓦當4劉恩元、郭秉紅:《貴州安順市寧谷漢代遺址與墓葬的發掘》,《考古》2004年第六期。的發現,為尋找牂牁郡址所在地提供了線索;赫章可樂出土的“建始”等紀年銘文大型瓦當1張元:《貴州赫章可樂出土的西漢紀年銘文瓦當》,《文物》2008年第八期。,或許與漢陽縣有關聯;而興義交樂和萬屯大量漢墓群及其精美的出土器物2貴州省博物館考古組:《貴州興義、興仁漢墓》,《文物》1979年第五期;貴州省考古研究所:《貴州興仁交樂漢墓發掘報告》,貴州省博物館考古研究所編:《貴州田野考古四十年 1953— 1993》,貴州民族出版社1993年版,第236~264頁;張合榮:《興義萬屯九號漢墓清理》, 貴州省博物館考古研究所編:《貴州田野考古四十年 1953— 1993》,貴州民族出版社1993年版,第280頁;貴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貴州興仁縣交樂十九號漢墓》,《考古》2004年第三期;貴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興仁縣交樂二十號漢墓清理簡報》,《貴州田野考古報告集》,科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174~176頁。和“巴郡守丞”銅印3貴州省考古研究所:《貴州興仁交樂漢墓發掘報告》,貴州省博物館考古研究所編:《貴州田野考古四十年 1953—1993》,貴州民族出版社1993年版,第174~176頁。等的發現,或是此地是漢朝的行政管理中心所在地的物證。這些物證說明,漢朝對這些地區實施了有效治理,而且這些地區人口增多,經濟社會發展,文化交流頻繁。
對以“夜郎”為代表的地方族群文化和中原文化遺存的考古是該時期貴州考古的重點。赫章可樂、興義萬屯等地考古遺存呈現出的典型格局,體現出了各民族文化深度交流融合的特征。正是通過考古發現的信息,逐步厘清了貴州區域內多民族歷史文化的面貌和分布情況等歷史史實以及多民族并存格局從郡國并存到郡縣并存的發展軌跡。
貴州目前發現的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遺存主要集中分布于平壩馬場及其周邊區域,特別是馬場鎮周圍的萬人墳、熊家坡、大松山4熊水富:《安順八番六朝星象圖壁畫墓清理簡報》,貴州省博物館考古研究所編:《貴州田野考古四十年 1953—1993》,貴州民族出版社1993年版,第330~334頁;陳默溪:《貴州平壩縣尹關六朝墓》,《考古》1959年第一期;貴州省博物館考古組:《貴州平壩馬場東晉南朝墓發掘簡報》,《考古》1973年第六期。等幾處丘陵地帶,密集分布著該時期的墓葬群,墓葬群以石室墓為主,出土了大量陶、青 瓷、銅、鐵、漆木、金銀、玉、瑪瑙、琥珀、水晶質地的生活器具和裝飾品等系列精美文物,與中原地區同時期的器物在質地、器型上有著共性的特征,說明該地區以中原文化為主并處于同一發展水平。該時期遺存在黔中地區密集分布,是貴州該時期遺存的一個最突出現象。
貴州目前發現的唐代遺存主要發現于平壩馬場鎮附近的熊家坡和大松山兩地5貴州省博物館:《貴州平壩縣馬場唐宋墓》,《考古》1981年第二期。,這也是目前貴州唐代墓葬的僅有發現。出土的銅鏡、金戒指、銀條脫等,有著與中原地區出土的同時期同類器物的共性特征,也體現出文化的延續性。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即開始了針對土司遺存的考古工作。隨著貴州遵義海龍囤遺址、湖南永順老司城遺址、湖北唐崖土司城遺址聯合以“中國土司遺址”申報世界文化遺產,土司遺存考古工作得以系統全面開展,并更多地從土司歷史及其制度的角度進行觀察和分析。
秦漢以來形成的對邊疆地區管理的“羈縻之治”,在唐宋時期逐漸發展成了“羈縻制度”。自唐宋時期至清代,歷代王朝對貴州區域主要實行“羈縻制度”“土司制度”管理。播州楊氏、思州田氏、水東宋氏和水西安氏等逐漸發展成貴州實力最大、受命于朝廷、世襲統治地方的四支羈縻家族。元代對中國的統一,加強了對邊疆地區的管理,將松散的“羈縻制度”更加嚴格化,發展成了“土司制度”。這些羈縻家族勢力于是過渡為土司家族,在貴州區域內,先后存在著民間流傳的“四大土司”和其他大大小小的土司家族,留下了豐富的土司遺存。
貴州目前發現的土司遺存以播州楊氏最具代表性和典型性,通過對楊氏從冉川到穆家川的司治變遷、以海龍囤1貴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遵義市匯川區文體廣電局:《貴州遵義市海龍囤遺址》,《考古》2013年第七期。為重心的軍事防御關囤網絡體系、六處土司專屬墓地逐漸演進的喪葬制度和習俗以及體現土司經濟形態的田莊等的梳理研究2周必素、彭萬、韋松恒:《牧司一方——播州楊氏土司墓葬管窺》,科學出版社2020年版。,幾乎可以立體復原當時播州社會的全貌。考究的金銀玉器、精致的瓷器、栩栩如生的陶俑、氣勢不凡的建筑構件、古老的銅器以及線條流暢圓潤的石刻等,依稀可見當年土司家族奢華的生活。
水西土司則一直在黔西北、黔中地區世襲繁衍,保存著典型的彝族文化特征。明初水西土司奢香夫人修筑的“龍場九驛”,改善了貴州交通,促進了經濟社會發展。大屯土司莊園折射出彝族土司經濟形態。
隨著時間的推移,“土司制度”滋生了土司家族勢力的膨脹,導致了明朝時期對思州田氏土司進行改土歸流和設立貴州布政使司,還有“平播之戰”和對播州楊氏的改土歸流等歷史事件的發生;雍正年間,清朝對西南地區實行大規模的改土歸流和管理區域調整。隨著道路的開辟、衛所和屯堡等的設置,貴州與外地的聯系不斷增多,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格局進一步形成和鞏固。
各族人民在貴州大地上長期交往交流交融,創造了豐富多彩的民族文化。這些相對保存完好的文化遺存,既是探索古老文化形態的活標本,也是研究各族人民歷史文化的重要資料。
分布在貴陽、安順、黔西南、黔南和黔東南區域內的宋元明清時期巖洞葬3貴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中山大學人類學系:《貴陽市花溪區高坡巖洞葬調查簡報》,貴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貴州田野考古報告集(1993—2013)》,科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392~417頁;熊水富:《平壩“棺材洞”清理簡報》,貴州省博物館考古研究所編: 《貴州田野考古四十年1953— 1993》,貴州民族出版社1993年版,第395~404頁。,主要反映了苗、瑤族系人民的喪葬習俗,從現在發現的遺址看,最早或可追溯至唐代,明清時期最為豐富,部分地方現在仍在延續使用;在平壩棺材洞出土的宋代蠟染百褶裙,紋樣以銅鼓上的翔鷺紋為主,兼具挑花、刺繡、蠟染三種技藝,是研究服飾、蠟染、刺繡、挑花等技藝的寶貴資料。崖墓,主要分布在黔北地區,延續時間較長,從東漢晚期延續至明代,與四川地區崖墓在形制與文化內涵上有著一致性,其族屬和文化內涵或有著在時代和地區上的差異, 有“僰人”4何澤宇:《高縣巖穴墓及其石刻考》,中國民族學研究會編:《民族學研究》第四輯,民族出版社1982年版。“僚人”5黃泗亭:《貴州習水縣發現的蜀漢巖墓和摩崖題記及巖畫》,《四川文物》1986年第一期。“鹽商或鹽官家族”6四川省文物管理委員會:《四川忠縣涂井蜀漢巖墓》,《文物》1985年第七期。等說。貴州東北部地區廣泛分布的巖洞葬,最晚到明代時已開始盛行。清鎮琊隴壩宋墓7貴州省博物館:《貴州清鎮宋墓清理簡報》,《文物》1960年第六期。地方族群元素器物的出土,則為黔中地區民族歷史文化的研究提供了珍貴資料。納雍發現的一批明清時期石板墓8貴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納雍縣文物管理所:《貴州納雍縣大墳山石板墓群發掘報告》,四川大學博物館、四川大學考古學系、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編:《南方民族考古》第十八輯,科學出版社2019年版,第83~118頁。,出土了衣扣、耳環、插針、抹額、衣片等銀質飾件,有著濃郁的地域特征。這種石板墓系用薄石板砌筑的墓室,墓葬規模小,主要分布在黔中、黔西和黔西南地區,最早可追溯到漢代,以當地元素為主,也有中原文化元素,體現了各民族文化的交流和融合。水族墓葬9貴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著:《水族墓群調查發掘報告》,科學出版社2012年版。,留下了內容豐富、形式多樣、技藝精湛的墓葬雕刻,是研究水族文化的重要資料。
目前在貴州發現的巖畫主要分布在黔中地區,以貴陽周邊和安順、六盤水、畢節、黔西南和黔南等近二十個縣(區)、市最為集中,發現巖畫地點四十馀處。一般用赭色顏料涂繪在崖壁(巖廈)和洞壁上方,以零散分布的單體圖案為主,有人物、動物、器具、房屋、符號等。人物圖像是貴州巖畫的重要題材之一,多數地點均有發現,有騎馬、牽牛、狩獵、舞蹈等造型。人物或著冠、或著桶裙、或有頭飾、或有尾飾(其中部分可能為男根)、或腰佩長刀、或手持弓弩等。動物有馬、牛、犬、 豬、鹿、豹、鳥等,以馬最為常見。器具有刀、劍、矛、弓弩、馬槽、鞍韉、球狀物、銅鼓等。除單體圖案外,還有少量表述連續動態場景的畫面,題材有狩獵、放牧、出行、舞蹈等。
目前貴州巖畫研究分歧最大的是對巖畫年代的判定,有研究者認為貴州巖畫年代久遠,系萬年以前的史前人群所繪,但結合巖畫內容和周邊遺存的分布情況,有學者則認為貴州巖畫的主體年代約在宋明時期,為當地少數民族所遺留1李飛:《試論貴州巖畫的年代》,《華夏考古》2015年第一期。。巖畫不僅反映古代人們的勞動和生活,還體現人們的精神世界和審美觀。
貴州蘊藏著豐富的礦產資源。早在商周時期,貴州先民即掌握了青銅冶煉技術, 在普安青山壩子里,依托低矮山丘的緩平山頂的原生石縫隙為灶進行冶煉,以普安銅鼓山遺址為代表的山頂作坊遺址群,說明了戰國秦漢時期該地區青銅冶煉業的興盛。此外,畢節青場瓦窯遺址2席克定、宋先世:《畢節青場瓦窯遺址發掘簡報》,《考古》1987年第四期。、黃平鐮刀灣遺址3貴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發掘資料。出土有石范。以上相關遺存的發現,或說明商周時期青銅冶煉業已經廣布于貴州。有少量商周時期鐵器發現,進入戰國秦漢時期,鐵已經普遍使用于生產工具、生活用具和兵器。
朱砂礦的采冶,在貴州的歷史也很悠久。在務川洪渡河岸大坪一帶,發現有豐富的漢墓和朱砂礦洞分布。漢墓普遍有使用朱砂隨葬習俗。位于礦洞區的符家沖遺址4貴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發掘資料。的一處漢代遺跡由瓦片堆積、朱砂礦渣堆積、兩個灰坑及一座灶組成,為共存共用的關系,說明符家沖遺址的成因即是為了朱砂采冶。朱砂礦的采冶,一度是貴州務川、萬山、丹寨、開陽等地的支柱產業之一,直至當代才逐漸隨著礦產資源的枯竭而停止。
此外,因喀斯特洞穴里硝含量豐富,硝又是制作火藥的重要成分,所以明清時期隨著戰事的增多, 貴州煉硝活動很興盛,留下了豐富的洞穴煉硝遺存。豐富的鐵礦,助推了近現代工業,如鎮遠清溪鐵廠等,現在遺址尚存。
近年來,貴州考古取得了豐碩成果,特別是在史前洞穴遺址考古、流域考古、夜郎考古、屯堡考古、冶金考古、公眾考古、土司考古等貴州特色考古方面成績斐然。比如,遵義海龍囤遺址榮獲2012年度全國“六大”“十大”考古新發現并于2015年成功入選世界文化遺產,貴州省遵義市播州楊氏土司遺存(海龍囤遺址、新蒲楊氏土司墓地、團溪楊輝墓與墓祠)考古發掘項目榮獲中國“田野考古獎一等獎”,貴安新區牛坡洞遺址榮獲2016年度全國“六大”“十大”考古新發現,貴安新區招果洞遺址榮獲2020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牛坡洞遺址和招果洞遺址入選中國“新時代百項考古新發現”,等等。今后,還要再接再厲,繼續深入推進貴州特色專題考古,不斷豐富貴州考古新發現,做好考古材料的整理、研究和闡釋,探索未知、揭示本源,進一步向人們展示貴州悠久而豐富的歷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