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春風來自于何處。
它自帶陽光與溫暖的種子,所到之處,希望很快就將從生活的貧瘠中破土而出。
類似于某路神仙,無意中向人間吹了一口仙氣。
——春風吹。
一點一點地揭掉,時間張貼于萬物身上的封條。
在陽光下伸一個懶腰,身體仿佛就開始第二次拔節、生長。而脈搏的跳動,像是生命運轉的內在節奏。
俗說的風,無形、無色、無味,但若冠以春字,它就會在人們的期盼中脫俗。
生活像一個顯微鏡,透過它就能準確地觀察到春風的各種顏色與形狀。至于味道,則藏在一朵朵吹面不寒的笑靨中。
哦,那一對對小酒窩里,醞釀的應該就是春風吧。
冬閑田,從睡夢中醒來。
經過一個冬天的休養,它的體重已經恢復到了可以重新受孕的水平。
春風吹,洗掉鐵犁上泥垢一樣的斑斑銹跡。
牯牛脖子上的勞疾,也已被完全治愈。在鄉間的小路上走著,春風搖響了它的鈴鐺。
叮鈴聲,一聲比一聲清脆,仿佛表達了它要替農家人分擔一部分壓力的決心。
在春日融融的午后,風是一條溫柔的鞭子,它著力的地方,沒有疼痛,所有的感覺神經都將收到一個香吻帶來的鼓勵和鞭策。
春——風——吹——
很輕柔,很緩慢。它只把暗藏的鋒刃對準一切試圖阻礙村莊蘇醒的事物。
如寒冰,如積雪,當然也包括被不知名的愁緒緊鎖的眉頭。
像一句輕聲的呢喃,春風拂來的時候,一定捎帶著遠方的好消息。
勤勞的人,總能在第一時間得到分享。
一些花蕾鼓著肚子,在春天的枝頭等待著分娩。
春風有很強的責任心。
它不會否認自己在某個夜晚按捺不住的沖動,而是一直靜靜地守在春天的枝頭,時時準備著親自迎接每一朵骨血的綻放。
是的,它是所有花朵的父親,又是這個春天萬物孕育生命時唯一信賴的接生婆。
春風吹,安撫著葬生于無名之火中的野草的亡靈。直到它們安穩地輪回,在闊別前世的地方扎根,長成某種象征。
春——風——吹——
是的,它只是簡單地吹拂著,就像無意間路過一樣,它不喜歡為任何事物命名,也不接受任何贊譽。
它拒絕戴上一頂清高或崇高的禮帽,它以人間的煙火為食,它渴望看到解封后的人間,都醉倒在它的懷里。
或者,人們每呼吸一次,都有一種微醺的錯覺。
春天,漸漸被吹成一枝枝釵子,別在戀人的秀發間。
許多想說的話,早已在腹中裹了一層又一層蜜,只等春風之口,代為轉達。
在戀愛的季節,緘默與含蓄不是一種美德。
風,不會輕易為一段無言的感情充當信使,但一開口,就會讓愛在瞬間升溫。
或許是見證過太多的悲歡離合,因而春風,從不輕易地當面吹落任何一句誓言,它把一切對真偽的檢驗,都推到了來年。
春——風——吹——
這大概也是愛情的節奏。任它車水馬龍,任它人潮洶涌,只要十指相扣,世間的一切就都會變得安穩、從容。
春風從不售賣愛情寶典,它只會挑起人們愛與被愛的欲望,它用它特有的節奏與旋律,撩撥著早就蠢蠢欲動的心弦。
四月天,愿每一份愛情都會得到春風的眷顧。
傍晚,春風從窗前路過,它看了一眼這些文字,就連忙翻幾頁空白將其蓋住。
速度之快,讓我來不及看到它羞澀的樣子。
未曾浪費過半寸光陰,這個春天,我一直忙于在滿眼的春光中尋章摘句。
每當春風路過我的嘴角,我的牙關就不再緊閉,繼而能蹦出一兩個詞語。
風,繼續吹。
我期待有這么一個午后,它在不經意間就能將我零散的詞連綴成一篇。
袁偉,苗族,1995年生于貴州印江,揚州大學2019級農藝與種業研究生在讀。作品見于《詩刊》《星星》《揚子江》等刊,參加2017·中國星星大學生詩歌夏令營。曾獲第六屆青春文學獎·詩歌獎;2020年中國十大校園詩人等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