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紅茹
改革開放40多年來,我國民間投資和民營經濟由小到大、由弱變強,已日漸成為推動我國經濟發展、優化產業結構、繁榮城鄉市場、擴大社會就業的重要力量。
從投資總量占比看,國家發改委相關部門負責人此前表示,2012年以來,民間投資占全國固定資產投資比重連續5年超過60%,最高時候達到65.4%;尤其是在制造業領域,民間投資的比重超過八成,民間投資已經成為投資的主力軍。
到了2019年,民間投資占全國固定資產投資比重下降至56.4%。2021年,民間投資占比進一步下降至55.6%。
民間投資占比下降,跟近年來出現的“不敢投”“不愿投”“不能投”現象有關。除了疫情和行業周期等因素之外,還有哪些因素制約著民間投資?接下來如何激活民間投資的積極性?
“我有過創業、大企業高管、專業投資經歷,曾從業于信息技術行業。因此,在過去10年主要關注七大新興產業里的科技創新企業,投資了幾十家細分領域的龍頭企業。”新龍脈控股董事長曲敬東接受《中國經濟周刊》記者采訪時如是說。
1988年,曲敬東開始在中關村創業,1995年赴美國投資創業,1998年回國后加盟聯想,此后歷任聯想集團高管、三星電子全球副總裁。20多年的時間里,關于大型中國企業及全球化企業的戰略、管理、營銷、融資、投資、上市等運作經驗,曲敬東了然于心。
再后來,曲敬東成功轉型進入投資領域,用10年時間發起設立新龍脈系列股權投資基金,已投資高科技企業超過 100 家。
作為資深投資人,曲敬東分析,“目前民間投資的積極性不高,首先由于各地營商環境差異較大,有些地方政策的連續性和穩定性存在問題,影響了民間投資的信心和投資回報。其次是疫情對整個經濟的影響,特別是對民營經濟和中小企業的生存和發展影響很大,導致民營企業的投資能力明顯下降?!?/p>
為了調動民間投資的積極性,近年來,中央出臺了一系列舉措以促進民間投資的發展,相關政策聚焦于3個方面。一是持續為民營企業減稅降費。二是著力解決民營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問題。三是不斷拓寬民間投資的經營領域和范圍。
尤其是2016年出臺了《促進民間投資健康發展若干政策措施》,進一步鼓勵民間資本進入油氣勘探開發等領域,民間投資增長呈現回升勢頭,增速從2016年僅增長3%左右,到2018年達到8.7%。但是到了2019年,民間投資增速又開始出現下降,僅為4.7%,2021年則為7.0%。
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學者陳小亮曾撰文《把政策落實到位才能切實調動民間投資的積極性》,提出民間投資之所以積極性不高,一定程度上是因為近年來全球范圍內貿易保護主義抬頭、貿易摩擦加劇等外部不確定因素增加,導致民營企業整體經營環境變差。
在他看來,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地方相關機構和部門未能有效落實中央政策,導致相關政策難以充分調動民間投資的積極性。比如,雖然中央屢次要求“大幅降低企業非稅負擔”,然而,由于經濟下行壓力持續存在,地方政府的財政收入增速不斷放緩,但是財政支出有增無減,導致地方政府部門面臨較為嚴峻的財政壓力。在此情形下,部分地方政府部門通過“費”或者“基金”等形式籌集非稅收入,從而加劇了民營企業的非稅負擔。
曲敬東認同上述觀點,認為應加強對地方落實中央政策的監督力度,避免各地在執行中央政策時“走形變樣”。
“國家制定相對統一投資激勵政策之后,各地政策在執行中差異過大造成混亂。此外,還應加大對民營企業的支持力度,特別是信貸和稅收政策支持力度,以及加大對個人財產和民營資產保護力度。”曲敬東說。
不同于曲敬東身上的創業者、高管和投資人3個標簽,英諾天使基金創始合伙人李竹的職業身份相對簡單。
“我是一個連續創業者,清華大學畢業后曾經兩次創業,并于2013年創立了英諾天使基金。截至目前,自己參與投資項目300+,多個項目上市及并購退出。” 李竹向《中國經濟周刊》記者介紹。
英諾天使基金由李竹等清華校友于2013年4月發起創建,截至目前,已投資超過500個創業項目、直接管理50億元人民幣天使基金,專注A輪之前的早期科技投資。
在經歷了多個經濟周期的波峰波谷之后,李竹對制約民間投資的因素理解頗深。在他看來,投資信心和營商環境是制約民間投資活躍度的兩個重要因素。
“民間投資信心不足是首要因素。早期投資機構之前的投資主要集中在與互聯網相關的產業,現在互聯網平臺不少都面臨監管逐漸落地,對一級市場和二級市場帶來影響,大家還不確定未來是否會有更多的新政策出臺,因此大都持觀望的態度?!?李竹向《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表示,除了樹立民間投資信心,還應繼續創建更好的營商環境。
“我國經濟由高速增長轉向高質量發展,改善營商環境至關重要,也是贏得區域競爭和高質量發展的必然選擇?!崩钪裾f。
一直以來,營商環境受到從中央到各地政府的高度重視,出臺了一系列優化營商環境的政策舉措,比如大力推進“放管服”改革等,取得了顯著成效。
全國工商聯發布2021年度“萬家民營企業評營商環境”調查顯示,民營企業對營商環境滿意度連續3年持續上升。
在李竹看來,我國營商環境還有進一步優化空間,“從投資的角度,應該進一步規范并優化風險投資的設立和審批流程;從政策的角度,為創造更好營商環境,應出臺相關監管政策并盡快落地,以提振民企信心,激發民間投資活力,減少觀望和等待情緒,鼓勵更多的民間投資進入科技創新領域”。
近日,北京市發布2022年總投資約1.2萬億元的“3個100”市重點工程項目,以民間投資為主的社會投資項目占比超50% ,投資額占比逾七成。
近幾年來,北京始終把擴大民間投資作為穩定有效投資、激發市場主體活力、構建高精尖經濟結構的重要舉措。
融道(海南)股權投資基金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長郭延生對北京的做法表示贊同,但同時認為對民間投資而言,政府投資項目設立的門檻太高。
“只要是政府重點項目,我總體感覺是門檻高,有的體現在資質高,有的要求墊資高,有的要求工期緊。從項目組織的角度看,這些要求都合理,但實際上無形中大大限制了民間投資的參與范圍?!?郭延生向《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表示。
中國銀行研究院研究員范若瀅接受媒體采訪也表示,要更大力度調動民間投資的積極性,繼續放開民營企業市場準入限制,降低民間投資門檻。
事實上,即便降低了門檻,基于當前我國民間資本投資能力總體偏弱,能夠參與到政府重點工程的民營企業依然是少數。
改革開放40多年來,中國民營企業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弱到強實現快速發展有目共睹。截至2020年底,我國民營企業數量已經達到4000多萬家。
但是,在郭延生看來,中國民營經濟發展強在民營企業的數量,弱在民企單體的質量。“尤其是涉及政府重點工程項目,一般民營企業實力會明顯不足,和央企、國企競爭難有勝算?!?/p>
將欲取之,必先予之。要提升民企參與政府項目的能力,郭延生認為,應大力發展民營經濟,尤其應進一步緩解民營企業融資難問題,以提升民營企業的投資能力。
“有了資金注入的活水,就有了增加投資意愿的動力。”郭延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