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資成本、金融可得性與軍民科技協同創新
——基于中關村與湖南省實踐分析

曾力寧，黃朝峰

(國防科技大學 文理學院，湖南 長沙410000)

1 問題的提出

科技創新是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引擎，也是軍隊實現機械化、信息化、智能化與國防現代化建設的關鍵。軍民科技協同創新是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軍民融合發展戰略和改革強軍戰略融會交叉的咽喉鎖鑰，是促進國防實力和經濟實力同步提升的關鍵。田慶峰等[1]將軍民科技協同創新定義為“創新主體在市場和政府宏觀調控的雙重作用下，依托重點科技專項，以資本和技術作為基本合作點，將資本轉化為技術并產生協同創新績效，繼而提高協同能力的動態過程”。

在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過程中，創新鏈、產業鏈、資金鏈、政策鏈“四鏈”深度融合是關鍵[2]。由于我國金融體系由間接融資主導[3]，因此除財政補貼、產業基金支持外，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領域外源融資主要來自銀行信貸。由財政、產業基金、銀行信貸共同組成的保守投資組合出于資產保值和回報考慮，偏好于支持成長、成熟型企業。地區產業發展規劃與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發展規劃交叉重復導致資金支持結構趨同，資金集中流向本地優勢產業中能夠負擔自身研發的頭部企業，真正需要扶持的種子、初創型企業很難得到資金支持。而大數據、云計算等新興科技手段未得到有效運用、相關投融資平臺建設滯后[4]、金融市場內部協同機制缺失則進一步降低了金融服務的有效性[5]，共同制約著市場資金對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的支持。

目前，在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發展研究中，大多數學者都肯定了資金鏈的重要作用，認為充足的金融支持可以有效推動科技創新與成果轉化[6]，促進軍民科技協同創新[7-8]。當面臨融資約束時，減少研發投入[9]則會抑制軍民科技協同創新[10]。上述研究大多從宏觀視角對資金鏈的作用與影響進行探討，提出發揮財政資金杠桿作用、拓寬融資渠道、建立服務體系等治理建議，但對軍民科技協同創新融資約束原因的分析不夠深入，對策建議較為籠統，缺乏針對性。本文從軍民科技協同創新融資約束表現形式、形成機理與破解路徑出發，將中關村、湖南作為兩個稟賦地區，對其進行案例分析、經驗總結并提出兩種可復制推廣的發展模式，可為其它地區提供參考。

2 軍民科技協同創新融資約束形成與治理

受我國銀行主導的金融市場結構的影響，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面臨高融資成本與低金融可得性的雙重約束。軍民科技協同創新主體的創新活動、經營活動特點與科技型企業、中小企業、民營企業有相似之處，其對銀行貸款的高度依賴導致了融資約束的產生。一般認為，發達的金融市場是解決融資約束問題的根本途徑，而金融中介的信息規模成本優勢與政治關聯非正式信號機制只能在短期內有效緩解企業融資約束問題。

2.1 高融資成本與低金融可得性表現

融資約束是指企業在進行外源融資時面臨的融資渠道不暢、融資成本過高等限制。融資約束概念基于Modigliani & Miller提出的MM理論假設產生，后來相關學者通過對MM理論的拓展，引入信息不對稱、代理成本等影響因子[12]，認為當市場處于不完全競爭狀態時將引發企業融資約束[13]。高融資成本、低金融可得性是融資約束的具體表現，其在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領域表現得尤為突出。

現階段，我國金融市場結構與軍民科技協同創新企業融資需求不匹配，直接導致高融資成本與低金融可得性雙重融資約束。中小金融機構更有利于獲取軍民科技協同創新企業信息，了解企業經營發展狀況[14]，但目前我國金融市場服務中小企業的意愿不強[15]。面對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這一全新投資領域，銀行在沒有可靠名單作為依據的前提下，無法識別企業軍民科技協同創新屬性，無法判斷融資項目的軍民兩用潛力和項目產品市場前景，諸多中小企業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項目因不能將涉密訂單數據等信息提供給銀行而導致融資可能性降低。當難以充分評估投資風險時，銀行往往采用索取更高的風險溢價來提高收益期望值，或持有更加保守的投資態度，最終導致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高融資成本、低金融可得性的融資約束。

2.2 融資約束影響因素

軍民科技協同創新主體研發、經營活動特點是其融資約束產生的根本原因。軍民科技協同創新是多主體合作的組織行為，企業、高校、科研機構等傳統協同創新主體[16]與近年倡導成立的新型研發機構共同組成軍民科技協同創新主體。軍民科技協同創新企業與科技型企業研發活動、中小企業發展階段、民營企業經營環境有相似之處，融資問題集以上3類企業融資問題為一體。

軍民科技協同創新企業對自身知識產權保護十分重視，偏好于向不需要稀釋股權和公開信息披露的銀行尋求貸款支持。由于新興領域企業在技術、市場和運營等方面存在較大不確定性，所以銀行很難找到相似企業類比參考，企業研發風險高、孵化周期長、信息高度不對稱超出一般商業信貸支持范圍。軍民科技協同創新企業多為處于初創階段的中小型企業，離不開穩定、持續和長期的資金支持[17]，企業經營規模小、財務不規范、缺乏抵押品等局限增加了信貸支持難度。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組成人員多來自各研發實體，與民營企業性質類似，在獲得土地、補助等稀缺資源方面并不具備優勢，相比國有企業，很難在政策上獲得支持，面臨困境時也不容易獲得政府資助。

軍民科技協同創新企業對銀行信貸的依賴與銀行借貸意愿低迷的矛盾，造成其在金融市場上面臨信貸歧視、信貸配給與逆向選擇等問題。金融市場偏好于對國有企業提供支持，對民營企業的信貸歧視比較普遍[18]。當民營企業與中小企業性質疊加時，將產生更加強烈的約束效應[19]。科技型企業因缺乏合理的財務結構與有效抵押物，往往借貸風險較高，當這一成本轉嫁到借款利率上時，風險較小的科技型企業因無力支付高昂的融資成本而不得不退出借貸市場，抑或是銀行會選擇高風險企業予以支持以提高目標收益期望值，由此產生嚴重的逆向選擇問題。多重因素疊加最終形成高融資成本、低金融可得性融資約束，從而對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發展產生抑制作用(見圖1)。

圖1 軍民科技協同創新融資約束形成機理Fig.1 Formation mechanisms for financing constraints for military-civilia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2.3 金融中介、政治關聯與融資約束治理

刑樂成[20]、鄭威等[21]認為，通過完善現有金融體系、擴大金融制度邊界、形成金融集聚能夠有效減少金融市場信息不對稱、降低交易成本，從根本上解決融資約束問題。但金融市場發展是一個長期過程，在較短時間緩解軍民科技協同創新融資約束問題，還需借助金融中介與政治關聯的力量。

在市場發達地區，金融中介能夠有效緩解企業面臨的短期借款融資約束。金融中介擁有信息收集規模經濟優勢，通過減少市場信息不對稱可以緩解企業融資約束[22]。金融中介數量增加與服務效率提升有助于促進資本市場資金聚集、實現資金合理分配[23]，最終提高企業外部資本可得性。當企業金融可得性提高時，企業會增加創新投入，提高創新能力，這一正向影響隨著技術密集度提升而增強[24]，最終形成“金融可得性提高—創新能力增強—金融可得性進一步提高”的良性循環，從而解決企業融資約束問題。因此，金融中介既是資金與項目匹配的“橋梁”，也是聯結技術產品供需雙方的助推器，專業高效的金融中介服務平臺對于軍民科技協同創新起重要支撐作用。

政治關聯是一種特殊、合法的政企關系。政治關聯表現形式多樣，包括通過政府參與、國有控股建立的國有產權正式關聯、企業管理層政治任職經歷與政治活動經歷構建的非正式關聯，以及政府通過財政補貼形成的隱性關聯等。在市場信息不透明、資本市場效率低的地區，政治關聯作為一種替代機制對企業融資起積極作用[25]。在我國，政治關聯是引導金融資源流向的“制度土壤”，是金融市場區分借款者質量的有效依據。財政補貼可以彌補企業研發活動資金差額，還可以預示行業未來發展信號[26]，提升外部投資者對企業的認可度[27]，降低投資者和債權人風險預期水平[28]，緩解因融資成本過高而導致的研發融資約束。但何興邦等[29]、Rajan[30]認為，政治關聯通過降低環境規制力度、抑制企業研發投入，從而對企業創新產生消極影響。因此，只有選擇正確的政治關聯形式，才能更好地發揮政府在軍民科技協同創新“資金鏈”構建中的作用。

3 中關村模式：專業平臺高效配合

在當前我國金融中介平臺發展滯后的大背景下，北京中關村軍民融合產業園(以下簡稱“中關村”)憑借“市場運作、專業配合”的服務理念，有效緩解園區內企業融資約束，成為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金融中介的“先行者”。中關村作為擁有豐富技術、資金稟賦的優勢地區，對其成功路徑進行剖析，對于創新資源集聚、資本市場活躍地區具有重要借鑒意義。

3.1 資源匯聚優勢

中關村獨特的科技、人才和政策優勢為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發展打下了堅實基礎。中關村所在海淀區是教育智力資源密集地、國家科技創新策源地、駐京軍隊單位聚居地與軍工集團總部所在地，軍民協同創新技術供給方與需求方在此匯聚。中關村毗鄰國防大學、軍事科學院等軍隊院校，北京理工大學、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等軍工底蘊高校，以及以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為代表的優質地方高校，擁有數量多、層次高、種類豐富的國防科技資源[31]。此外，中關村二期緊貼軍委機關，能夠及時、準確地把握軍方技術需求。

中關村根據知識流動溢出效應對園區功能進行考察，在21世紀初找準發展軍民融合產業、支持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發展的園區定位。2012年12月，由中關村發展集團等單位發起設立航天科工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科技成果轉化創業投資基金，吸引大量軍轉干部在此創新創業，推動軍民科技協同創新成果再創新與產業化。2013年，北京市政府印發《建設中關村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科技創新示范基地行動計劃(2013-2015年)》，明確提出構建有利于軍地合作科技研發、軍民科技成果轉化的政策體系，尤其是加大資金支持力度，促進各類服務平臺建設，推進軍民科技創新資源融合。2014年9月，中關村核心區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產業聯盟成立；同年，中關村管委會增設軍民科技協同創新“工作處”，拓展協同創新路徑，與火箭軍、國防大學等駐區部隊簽訂戰略合作協議。這一系列舉措使中關村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產業園搶占先機，在軍民融合發展戰略上升為國家戰略的2015年順勢開園，獲得“政策鏈”先行優勢。近年來，中關村逐步構建起以中關村軍民融合產業園為核心，以西四環為中軸線，分設陸、海、空、火箭軍等各軍種產業子園區的“核心園區—專業分園”兩級輻射產業園集群。

得益于地域稟賦和準確定位，中關村積累了豐富的技術資源，也掌握著眾多技術需求。為促進軍民科技協同創新成果產業化、市場化，需要對專利技術進行二次開發，消除共性技術中的軍民產品隔閡。然而，融資約束制約了軍民科技協同創新成果二次轉化，如何將資金引流入園，提高金融可得性、減少信息不對稱、降低融資成本成為最棘手的問題。

3.2 金融集聚提高金融可得性

技術集聚與政策試點為金融資源匯聚打下了堅實基礎。中關村通過資金支持、基金組建與引入、提供金融中介服務等方式提升園區內金融集聚程度及資金與項目配對可能性。

2017年，中關村管委會印發《中關村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一區多園協同發展支持資金管理辦法》(以下簡稱《辦法》)，對入園項目在土地空間、人才住房、平臺建設等方面給予資金支持。《辦法》提出給予中關村開發建設、運營管理機構每年50萬元的資金支持，促進中關村與軍方、軍工單位開展技術對接、項目和產業情況統計分析、信息資源共享等工作。中關村與北京協同創新研究院合作，探索組建了中關村軍民融合協同創新中心，形成高校院所、企業及社會資本有機“黏合”發展模式。該中心通過建立知識產權基金、協同創新子基金、引入銀行與社會資金等方式，組建了30多億元“資金池”，支持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項目開展。中關村參與設立了航天科工軍民融合成果轉化基金、中關村九鼎軍民融合投資基金等多支基金，大力推動相關基金入園。如由航天科工集團與社會資本、政府資金共同出資組成的10億元“航天科工軍民融合創業投資基金”、航天投資控股有限公司聯合多家軍工企業旗下投資公司及保險、銀行、證券等多家金融機構共同發起設立的302億元“國華軍民融合產業發展基金”以及原中國人民解放軍總裝備部、原電子工業部軍工司有關單位聯合發起成立的“中關村華戎軍民融合裝備新技術發展基金會”等。中關村還引入大量會計師事務所、律師事務所等中介機構，為軍民科技協同創新企業提供財務顧問、股權債權融資等金融增值和咨詢服務。

目前，中關村集聚了約2萬名天使投資人，900余家創業投資機構，與社會資本合作設立子基金72支，總規模高達390億元[32]，共同支持企業進行技術創新、產品改進、新產品研發，以加快軍工科技成果轉化、軍工產業市場化、規模化發展。

3.3 平臺協同降低融資成本

園內技術供需旺盛、資金供給充足，但好的技術如果沒有明確的市場前景，對于金融市場而言意味著借貸風險高企，對于企業來說意味著高昂的借貸成本。中關村利用中介平臺的專業服務與高效協同實現技術供需雙方的有效匹配，當項目市場前景好且能夠滿足金融市場低成本融資借貸要求時，企業融資約束問題得以迎刃而解。

國防原型技術市場運用、民用技術軍用轉化困難重重，在營銷方式、市場渠道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軍方需求產品、技術、工藝、服務受職責、保密等條件約束。為將軍方需求及時、準確地傳遞給民營企業，中關村從技術需求方角度出發，搭建以“非官方組織+專業化”方式運作的專業化金融服務平臺群。該平臺群以中關村軍民科技協同創新孵化中心為核心、以企業為主體、以“數據收集—技術評測—商業驗證—產品孵化—技術交易”全周期技術轉移為運營模式，通過平臺間的高效協同、循序漸進，突破軍民科技協同創新技術供需雙方信息不對稱難題。

中關村建立標準規范的技術轉移服務范式，形成場景化技術交易定價核心能力，通過技術資產確權和競爭力評測提高技術資本化、產業化能力及新技術生產價值貢獻率。第一，利用大數據平臺采集企業信息，實時更新企業經營狀況和技術信息；第二，利用前沿技術優選平臺對大數據平臺相關技術先進性、參軍可行性進行科學評估和篩選，依托“軍用技術預見服務平臺”與重點技術團隊對接，在全面掌握“紙面上”信息的同時，對隱藏團隊“深閨中”的技術項目進行挖掘和引導，通過前景分析、需求預測，讓其更具有前瞻性。軍民科技協同創新主體文化背景差異較大、關注點不同，在創新過程中極易產生分歧，為消除因話語體系差別而產生的隔閡，平臺發明了一套“深度融合普通話”體系，從技術需求方角度對這些信息進行技術指標提取，精準對接技術需求方與資金供給方的現實需求，形成以標準促融合的新業態。信息融合、篩選成本與進入風險降低，可以消除金融支持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發展中的信息不對稱，形成供給方與需求方的有效對接(見圖2)。

圖2 金融支持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的中關村模式Fig.2 Zhongguancun Model of financial support for military-civilia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截至2018年，中關村內部實現國防知識產權轉化項目1 300項，軍轉民項目945項，軍方實際研發需求200余件，軍民融合科技成果總量20 461件，企業需求總量12 064件。軍民科技協同創新創業“鯤鵬計劃”累計幫助30個項目參加路演，幫助企業對接投資機構共計上百家，累計融資金額高達上億元[33]。平臺成功對接項目方與投資方，破解了軍民科技協同創新企業融資約束難題。

4 湖南模式：“銀—政”合作

我國技術密集、需求集中、資金充沛地區并不多見，全國大部分地區仍普遍存在軍民體系隔閡、金融發展滯后、“四鏈”銜接薄弱等問題。相關研究指出，政治關聯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彌補市場漏洞，但現實中該類地區政府、銀行、企業間信息高度不對稱，政治關聯力量微弱，難以形成對市場的有效補充。作為該類地區的代表，湖南省委省政府主動與政策性金融機構合作，加強信息釋放效應，補全鏈條間銜接環節，通過緊密的“銀—政”合作完成對當地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的資金支持，為其它“四鏈”銜接薄弱地區提供了參考(見圖3)。

圖3 湖南省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金融支持模式Fig.3 Financial support mode for military-civilia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in Hunan province

4.1 “三鏈”薄弱，頂層重視的基本態勢

湖南隸屬中部地區，與擁有通江達海之便的京津冀、粵港澳、長三角東部經濟發達地區相比，產業結構不夠優化，高效配置資源能力偏弱，高新技術產業發展水平不高、創新創業服務能力不強，產業鏈端不占優勢，但具備生產要素密集、產業門類齊全、基礎條件優越等產業發展基礎。在2020年國家創新型城市創新能力評價中，湖南省創新實力最強的省會城市長沙未被列入創新增長極和創新集聚區名單，但因長沙高校和科研院所眾多、高端科研人才集聚，故被定義為創新策源地城市[34]，其中國防科技大學擁有大量軍民兩用技術。2013年，湖南省政府與國防科技大學聯合組建產業技術協同創新研究院，以“企業提需求，研究院搭‘橋梁’，國防科大輸出人才技術”的方式進行軍民科技協同創新，創新鏈端潛力巨大。社會融資規模可以一定程度上反映地區金融對實體經濟支持的強弱，從這項指標看湖南省金融服務經濟的總體實力不強。湖南省社會融資規模增量與排名靠前的北上廣等發達地區相比差距較大，但在全國排名中穩中有升，貸款占融資增量的70%，銀行貸款仍是主要融資方式，資本市場與中介服務整體實力不高削弱了資金鏈對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的促進作用(見表1)。

表1 2015-2020年湖南省社會融資規模增量情況Tab.1 Increase in social financing scale in Hunan province from 2015 to 2020 (單位：億元)

盡管湖南在產業鏈、創新鏈、資金鏈上沒有突出優勢，卻發揮了政策鏈的重要銜接作用。湖南省委省政府對軍民融合產業發展非常重視，2013年成立湖南省軍民融合產業發展領導小組；2014年湖南省人民政府辦公廳印發《關于加快推進軍民融合產業發展的若干政策措施》的通知，明確提出要支持軍工和民口配套單位科研創新，并在給予財政支持的基礎上拓寬融資渠道。湖南省委省政府通過財政補貼、獎勵發揮了重要政治關聯作用，對牽頭承擔相關科技項目研制的單位，在項目驗收后給予專項資金獎勵；對在湘產業化且年銷售收入達標的軍轉民產品給予一次性獎勵；對承擔相關科研生產與維修保障的企業給予專項資金支持；逐步擴大專項資金規模，對產業投資基金支持企業相關項目銀行貸款進行貼息補助。湖南依托政策鏈，將創新鏈、產業鏈、資金鏈“三鏈”優勢相互銜接，不僅直接對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進行資金支持，還以這一方式向金融市場發出積極信號，更好地發揮了政府的作用。

4.2 暢通鏈路，提高金融可得性

發展金融市場、形成金融集聚是提高區域金融可得性的有效途徑。地區金融市場發展水平往往與經濟發展水平息息相關，湖南并非經濟強省，很難在短期內快速發展金融市場，形成金融集聚。通過對具體情況進行分析，湖南選擇一家實力雄厚、業務占優的主力銀行對湖南省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進行重點支持，以此提高金融可得性。

長沙地處中部，與長三角、珠三角金融集聚區域相隔較遠，在財政資金有限、市場資金活躍度不高的情況下，政策性金融成為軍民科技協同創新資金支持的重要來源。國家開發銀行以服務國家戰略為宗旨，資金體量大、貸款利率低、貸款周期長、資金流穩定，是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的理想資金來源。但國家開發銀行在全省僅有一家分支機構，人員數量少、業務能力有限。要將國家開發銀行湖南省分行作為主力銀行，服務于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需要對人員組織、機構設置進行一定調整。

國家開發銀行有服務軍工企業的優良傳統，業務經辦人員具備涉密業務審批資質，行內也有健全的涉密業務流程規定及相應組織管理體系，湖南省分行還對涉軍業務開辟專門通道，在某客戶處成立“軍工辦公室”，為軍工企業提供長期穩定的服務。“軍工辦”出于保密需要僅設3個崗位，人員配備優中選優，目前任職的3人學歷均為理工科背景，對科技類項目有較高的敏銳度。在銀—政—企信息交流機制尚不健全的情況下，非正式信息溝通能夠加快信息傳播、減少信息不對稱、協助項目篩選。國家開發銀行充分利用非正式信息溝通優勢，在“軍工辦”任職的3人中，既有國防科技大學轉業干部，也有曾經任職于省內某軍工企業的技術人員。業務人員學科背景與涉軍經歷的融合，讓該行在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領域項目發現、潛力識別、風險判斷等方面占據獨特的信息優勢。國家開發銀行屬于政策性銀行，擁有專項貸款、PSL等特殊金融產品，相比一般商業銀行產品而言存在借款利率低、借款時間長、資金流穩定等優勢，十分貼近軍民科技協同創新對資金的需求。合規的業務流程、專業人員配備、靈活的信息渠道與產品優勢，共同構成國家開發銀行湖南省分行支持湖南省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的服務優勢。

4.3 “銀—政”合作，降低融資成本

在國家開發銀行湖南省分行主動跟進服務的前提下，政府干預與政治關聯在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項目篩選上發揮了重要信號作用，緊密的“銀-證”合作逐步降低了信息壁壘，緩解了湖南省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面臨的融資約束。合作協議的簽署是“銀-政”的第一步，作為服務國家發展戰略的銀行，國家開發銀行總行與湖南省委省政府簽署《開發性金融支持湖南軍民深度融合發展戰略合作協議》，為湖南省軍民融合深度發展提供1 000億元授信支持。國家開發銀行總行與湖南分行聯動成立工作組，會同湖南省工信廳(經信委)、國防科技大學進行深度調研，結合湖南省創新型省份優勢，形成支持湖南省軍民深度融合發展的融資工作方案。通過技術評選擇優支持是“銀-政”合作的第二步，湖南省委省政府舉辦了一系列中國軍民兩用技術創新應用大賽、湖南省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重大示范項目評選等活動，國家開發銀行湖南省分行密切跟進，為獲優質項目獎項的企業提供信貸支持。干部掛職交流是“銀-政”合作的第三步，國家開發銀行湖南省分行向湖南省軍民融合辦公室(以下簡稱“湖南省融辦”)派駐干部進行掛職交流，通過暢通跨部門交流渠道，縮短“銀-政”交流鏈路，有利于及時掌握地方政府關于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發展的工作動態。聯席會議制度反饋問題建議是“銀-政”合作的第四步，針對金融界同行交流少、某些問題難以引起共鳴、成功做法和優秀經驗得不到推廣等問題，國家開發銀行湖南省分行作為倡議方，在湖南省融辦的綜合協調下舉辦湖南省金融機構聯席會議，向湖南省融辦集中反映金融界支持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發展的共性問題，提出相關需求與建議，同時依據金融機構間的定位差別、產品差別、服務差別推介合適的項目，與其它國有銀行、商業銀行、政府投資機構形成良性互動。

截至2017年，國家開發銀行湖南省分行已累計對湖南省授信承諾軍民融合貸款833億元，累計發放貸款408億元，有效緩解了湖南省軍民科技協同創新融資約束難題。

5 結論與啟示

當前，軍民科技協同創新融資問題與軍民科技協同創新主體特點、創新活動特點和我國整體融資環境密不可分。在我國間接融資主導的金融市場中，軍民科技協同創新主要依靠銀行信貸進行外源融資。由于創新主體多為中小型民營企業，財務合規程度低，創新活動風險大、周期長、保密要求高、收益不確定，由此產生了銀行對創新主體的逆向選擇、信貸配給、信貸歧視等問題，導致軍民科技協同創新融資成本高、金融可得性低，最終制約軍民科技協同創新發展。暢通軍民科技協同創新資金鏈條，關鍵在于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與更好地發揮政府作用相結合，實現技術與資金供需雙方的有效對接，通過對中關村模式與湖南省模式的案例分析可知，具體途徑依據地區特點有所不同。

(1)在技術集聚、資金充沛地區，應充分發揮市場的決定性作用，讓中介服務平臺成為鏈接技術供需雙方與資金供需雙方的“橋梁”。利用大數據等科技手段形成更新及時、信息齊全的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項目名單，建立企業信息數據庫，對項目資金需求情況進行統計，通過平臺公開發布、定向信息推送等方式明確金融機構投資渠道，提高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項目金融可得性；另外，還應創新服務內容和服務方式，通過破除技術供需雙方的話語體系障礙，為好的技術項目找到需求方，減少技術轉化與市場應用不確定性，降低融資成本，最終緩解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面臨的融資約束。

(2)在創新潛力大、金融市場相對滯后地區，應該更好地發揮政府的作用，利用政治關聯信號機制形成對市場的有效補充。選擇借貸周期長、成本低、資金流穩定的國家開發銀行作為主力銀行，選擇具備相關學科背景、擁有涉軍經歷的業務專員發揮非正式信息溝通優勢。通過“銀-政”戰略合作協議、干部掛職交流、銀企間項目有效對接、常態化聯席會議制度等方式緩解銀-政-企間信息不對稱，解決稟賦優勢不足、鏈條銜接薄弱地區的融資約束問題(見圖4)。

圖4 根據地區稟賦特點的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金融支持模式選擇Fig.4 Financial support model selection of military-civilia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according to regional endowment characteristics

形如中關村創新活力強、資本市場活躍的大中型城市，類似湖南省創新潛力大、金融發展水平相對滯后的地區，依據各自稟賦特點選擇適宜的發展范式能夠在短時間內緩解軍民科技協同創新融資約束問題。為從根本上破除融資約束障礙，需要推進多元融資體系建設，完善涉密業務審查體系，優化多元保障環境，改善軍民科技協同創新整體融資環境，實現“資金-技術-資金”自發、連續的動態轉換，促進軍民科技協同創新體系走向深度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