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情緒的小精靈

許可欣/圖

你好，晴月

今天是小精靈晴月的大日子，她將去完成自己的成年禮——獨自覓食。晴月身姿輕盈，是同輩中飛行速度最快的，因此她對自己的成年禮自信極了。

“如果我都不能完成成年禮，還有哪個小精靈能成功呢？”她出發前驕傲地對著小伙伴們宣告。

因為自信，晴月并沒有和同伴們一樣選擇很近的覓食點，她的速度快極了，所以她飛啊飛啊，直到終于有些疲憊才停了下來。

眼前是一幢平常的房屋，但圓圓的紅色屋頂格外對晴月的胃口，那么就在這里吧。晴月聳了聳肩，從門縫鉆了進去。

真暖和！晴月被房屋里燒得正旺的壁爐吸引，她湊了過去，然后好奇地在壁爐旁飛來飛去，直到看到一個圓環。這是個多么美麗的圓環啊，閃著耀眼的光芒。

晴月的手不由自主地伸了過去，她想從雜物下拽出那只圓環，她努力地拉啊扯啊，用盡渾身力量，終于成功了！但在晴月感覺到欣喜之前，伴隨著一聲輕響，她被倒塌下的幾本書死死地壓住了。

晴月拼命向外飛卻根本無法挪動絲毫，于是她放棄了掙扎。反正如果她晚些時候沒能回去，長老肯定會派人來找她的，一路上的仙塵就是最好的路標。但多丟人，晴月沮喪極了，她仿佛能想到小伙伴們把這個故事流傳下去的場景。

“嘶——”輕細卻危險的聲音響了起來。

晴月抬起頭，接著她瞪大眼睛叫出聲來：“食夢獸？！”

那的確是一只食夢獸，這種生物最鐘愛的零食就是小精靈。

“救命啊！救命啊！”晴月終于恐慌起來，她被食夢獸冰冷地盯著，渾身顫抖，用盡全身力氣向外掙脫。

“嗚嗚，我要死了！”晴月感覺食夢獸離自己越來越近，絕望地閉起了雙眼。

“你是誰啊？我聽到你的聲音了，你在哪兒呢？”下一刻，甜美的聲音響起。

晴月睜開眼，她以為自己看到了兩汪精靈泉。然后她反應過來這是一個人類的幼體，大概五六歲的模樣，小姑娘的頭發調皮地打著卷兒，在額頭上晃晃悠悠。原來自己剛剛看到的泉水是小姑娘的眼睛。

此刻，小姑娘的雙手向前摸索著，幾乎來到了晴月的面前，這時晴月才明白，這個小姑娘的眼睛是看不見的。但她能聽到我的聲音，晴月心想，這真奇怪，因為人類一般看不到小精靈也聽不見小精靈的聲音。

“我在這里！”晴月看見食夢獸因為人類的出現退走，發出一聲劫后余生的嘆息，然后指揮著看不見的小姑娘挪開書本，將她放了出來。

“美麗的小姑娘，謝謝你救了我！”晴月飛到小姑娘面前，雖然知道她看不見，還是抖了抖仙塵，將弄亂的頭發撫得平順些。

“我叫芳妮。”小姑娘將睡衣裙擺拉開行了一禮，仿佛此時她正穿著盛裝。

晴月于是也認真起來：“我是小精靈晴月。”

晴月的食物

“那么你們究竟吃什么呢？是花朵還是露水？”芳妮躺在搖椅上，問坐在她肩膀上的晴月。

晴月如今成了芳妮家的常客，芳妮的媽媽出門工作后，她就會來陪芳妮聊天、玩耍。

“都不是，我們吃人類的情緒。”晴月來回擺動雙腿，抓著芳妮美麗的長發蕩秋千。

“人類的情緒？”芳妮睜圓了雙眼，“那要怎么吃呀？”

“比如現在，”晴月在芳妮的頭發旁邊抓了抓，揉出一團黃色的蓬蓬松松的思緒丟進嘴里，“唔，這是‘驚訝’，酸酸的味道。”

“我好像感覺沒那么奇怪了。”芳妮笑了起來。

“因為我吃了一點兒你的驚訝。”晴月又在芳妮旁邊抓揉出一團粉色的思緒來，一口吃掉，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是‘喜悅’，我最喜歡這個味道啦，甜甜的！”

“我會經常高興的，你可以多吃一點兒。”芳妮愉快地說。

“芳妮你真好！”晴月在芳妮如玫瑰花瓣柔嫩的臉頰上響亮地親了一口，“芳妮再靠近些壁爐吧，火真溫暖啊。”芳妮于是將搖椅往壁爐邊挪近了些。

“火是什么樣的呢？”芳妮突然開口了，“很多東西我都摸過了，可是媽媽說不可以摸火，否則會受傷。”芳妮露出神往的模樣，說道：“火這么溫暖，它究竟長什么樣呢？真可惜我不能看看……”這樣說著，芳妮失落起來。

突如其來的安靜讓晴月也有些難過，她趕忙從芳妮耳邊抓出些藍色的思緒，忍著苦澀吃掉。“我只是為了均衡飲食才吃掉‘失落’的。”晴月這樣對自己說。

“對了！”晴月忽然想到個點子，“我有辦法讓你感覺到火啦！”晴月飛了起來：“芳妮，你仔細聽哦。”晴月從翅膀上將仙塵抖落進火里，火焰猛地拔高了。接著，芳妮聽到一陣美妙的聲音，她從未聽過這種聲音——像是豎琴的琴聲，像是媽媽唱的安眠曲，又像是歌者的低吟，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卻又近在耳畔。芳妮聽得癡了。

“這就是火嗎？這可太美妙了！”聲音停歇之后，芳妮感嘆道，快樂又重新溢滿了她清澈的眼眸。“再來一次好嗎？”芳妮請求道。

于是這一天，美麗的聲音久久不停。

生病的芳妮

“晴月，你又要飛去哪里呀？”其他小精靈對著晴月喊道。

“當然是去找我的朋友芳妮。”晴月快活地說著，飛遠了。

晴月和往常一樣飛進了芳妮家，她還給芳妮帶了個用月亮花編的小手環。

“芳妮，芳妮，我給你帶了好東西哦。”晴月飛進屋里，卻覺得有些異常——她沒有聽到芳妮第一時間的回應。

“芳妮？”晴月發覺芳妮躺在床上，小小的身體被裹在被褥里，“芳妮你怎么啦？我們一起玩耍啊。”她飛到芳妮的面前。

“晴月，對不起，我好像生病了，今天不能一起玩了。”芳妮聲音虛弱，她的小臉一片通紅。

“生病？！”晴月驚恐起來，她見過不少因為生病死亡的小精靈，比如曉亞，那個女孩不小心吃了太多邪惡的思緒。“你會死嗎？”晴月擔憂起來，她把小手環放在芳妮的枕頭邊上，伸手去摸芳妮的臉，發覺芳妮的臉燙得驚人。

“呼——”芳妮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只發出來輕微的呼氣聲，她的眼睛緊緊地閉著。

“芳妮？！”晴月擔心極了，她飛起來湊到芳妮耳邊喊道，還拉了拉芳妮的小耳朵，可是芳妮沒有一點兒反應。

這可糟了！得叫芳妮的媽媽來！晴月急得團團轉，可是該怎么做呢？她并不知道芳妮的媽媽去哪兒了。

“我好難受啊……”芳妮發出幾聲斷斷續續的呻吟，“媽媽，媽媽……”

看到芳妮痛苦的樣子，晴月趕緊抓走黑色的屬于芳妮的痛苦思緒吃掉，想要替她減少些痛苦，但是黑色的思緒源源不斷地冒了出來，怎么也吃不完。晴月嘴里一片苦澀，忍不住哭出聲來。

芳妮連呻吟都低了起來，她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

不行，哭有什么用呢。晴月擦了擦眼淚，她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

“再見，我親愛的芳妮。”晴月輕輕地吻上芳妮的額頭，“我將一切美好的祝福都給予你，你會長大，成為一個美麗的姑娘。我親愛的朋友，芳妮。”晴月這樣說，然后飛了起來。

她徑直飛向壁爐，她盡可能地抖落仙塵覆蓋自己的身體，直到再也沒有仙塵，接著，她沖向了火焰。

那真是極其美麗的一幕——瑰麗的光芒充斥了整個房屋，從火焰中飛出的仿佛是雪花，晶瑩剔透，洋洋灑灑地在空氣中飄舞。它們落到哪里，就滲透到哪里，木質的桌椅，幾盞油燈，以及芳妮的身體中……

再見，晴月

密林深處，在最龐大的生命樹中，居住著小精靈們。

“讓我們為晴月祈禱，她已經回歸了偉大的天神的懷抱。”穿著祭服的長老頭戴荊棘之冠，他白色的胡須很長，幾乎與他的腳尖齊平。

“我們將在天神的懷抱中重逢！”長老舉起神杖。站成一片的小精靈們忍不住低聲哭泣。

忙碌了一天的芳妮媽媽回到家中，拖著疲憊的身體給芳妮準備晚飯，她完全不知道今天發生過如何驚險的一幕，她只覺得今天屋子里格外潔凈。大概只是個錯覺吧，她并沒有太多精力去考慮這些。

“媽媽？”

芳妮媽媽看見芳妮走了過來，徑直地沒有絲毫猶豫地走了過來，她明亮清澈的眼珠看著自己，熠熠發光。

芳妮媽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沖過去抱住芳妮，泣不成聲。

晴月呢？芳妮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最好的朋友自己能看見了的喜訊，她一睜眼就看見了枕頭邊上的美麗的手環，手環此刻正在她胖嘟嘟的手腕上安家。

我現在有好多好多開心啊，可以讓晴月大吃一頓了，芳妮這樣想著，露出甜美的微笑。

可是晴月啊，你什么時候才來呢？芳妮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分享一切了。

芳妮總有一天會長大，長成晴月期望中的那個美麗姑娘。到那一天，她還會記得晴月嗎？她還會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小精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