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糖果屋,當(dāng)然就該是糖果做的。圓圓的冰激凌球屋頂,咖啡糖墻壁,五顏六色的水果糖小床,還有住在里面的雪姨和孩子們……
可糖果屋也不能一直是糖果做的呀!那太危險(xiǎn)了,特別是夏天,就算不融化掉也會被饞嘴的孩子們舔出大麻煩來。
所以通常情況下“糖果屋”只是這個屋子的名字,木還是木,磚還是磚,孩子們都還是血肉之軀—雪姨說,這只是因?yàn)樘枪菟恕5忍枪菪堰^來的時(shí)候,就變成真正的糖果屋了。
當(dāng)孩子們爬上小床準(zhǔn)備睡覺時(shí),雪姨就會給他們講她經(jīng)歷過的糖果屋醒來的故事。她那肥碩的大屁股壓在那張搖搖欲墜的小凳子上,兩片香腸一樣肥碩的嘴唇跳動得繪聲繪色。
“那一次糖果屋醒來時(shí)我正在刷牙,感覺嘴里怎么甜甜的,拿出來一看,牙刷成了透明的水晶硬糖,滿嘴的泡沫全是甜甜的奶油。”
“奶油!”孩子們咽了咽口水。
雪姨用夸張的表情說:“我可不敢繼續(xù)刷牙了,萬一把自己的牙齒蹭化了那就麻煩啦!”
“那你把奶油吞下去了嗎?” 有個小小的聲音問。
雪姨說:“當(dāng)然啊!我還從桌角掰下來一大塊糖果吃呢!喏,就是這兒。”
孩子們看過去,桌角確實(shí)缺了一塊。
有個叫彩虹糖的孩子眼睛看不見,他著急地扯著旁邊孩子的胳膊問:“真的嗎?桌角真的被吃掉了嗎?”
其他孩子拍手叫:“對呀對呀,掰下來好大一塊!”
“哈!太棒了!”牛奶糖興奮得在床上直蹦跳,床嘎吱嘎吱哀號起來。雪姨用粗壯的手把他摁回到枕頭上。“老實(shí)點(diǎn)兒牛奶糖!別忘了你小時(shí)候就是因?yàn)樵谔枪菪褋淼臅r(shí)候爬到火爐邊去,才會被烤壞的!”
牛奶糖很不服氣,“我怎么不記得了?”
雪姨說:“你當(dāng)然不記得了,那時(shí)候你還好小,全身就像雪白雪白的牛奶糖,一烤全都化了。”
其他孩子就笑,“哈哈哈,難怪你的臉長得這么奇怪,原來是被烤壞的啊。”
牛奶糖不吭聲了。牛奶糖知道自己的臉跟其他人是不太一樣,鼻子耳朵蔫塌塌垂了下來,整個臉好像氣球被吹脹之后又放掉氣。
雪姨故意板起臉,“別笑!等下一次糖果屋醒來的時(shí)候,再把臉烤軟了捏回去就行了。”
旁邊的橡皮糖低聲嘀咕道:“每次都這么說,就沒見糖果屋醒來過。”
“你小時(shí)候就見過啊,很小很小的時(shí)候。”雪姨說,“不過橡皮糖,糖果屋醒來時(shí)你可千萬別再扯自己的腿玩了,兩條腿不一樣長可一點(diǎn)兒都不好玩。”
“我才不信我是橡皮糖做的。” 橡皮糖年紀(jì)最大,他已經(jīng)不太相信雪姨的話了。
雪姨拍拍他的胸口,“來,你躺好,把腿抬起來,對,抬高,把頭從兩條腿中間穿過去,你看,你可以卷成一個環(huán)呢!”
別的孩子也爭著躺下去試,都失敗了。
“橡皮糖真軟呀!”
“果然只有橡皮糖能做到呢。”
橡皮糖終于得意起來,“那下次糖果屋醒來的時(shí)候,我把短的那條腿也扯長一些就行了。”
雪姨笑了,“你可得小心點(diǎn)兒扯,千萬別扯得太長,那就又不一樣長啦。”
“我會很小心很小心的,”橡皮糖認(rèn)真地說,“你忘了嗎,我可是很會捏泥人的。”
“對,你捏的泥人都能跳起舞來啦!”雪姨呵呵笑。
糖餅妹妹怯怯地仰起頭,“雪姨,到時(shí)候可得記得把我的手捏好。我,我不想一直沒有手。”她有一只胳膊沒長開,像肩膀上掛了一條小小的帶爪子的香腸。
雪姨摸摸她的“小爪子”,“誰說你沒有手了,你的手在這兒呢,只是它沒有跟著身體一起長大罷了。”
“它為什么不長大?”
“我猜是它自己不愿意長大吧,這樣小小的手,太可愛了呀。再說了,你用一只手畫出來的畫,可是這里最好看的呢!”
最小的巧克力弟弟插嘴道:“對對對,糖餅畫的草莓就跟真的一樣!我都流口水了。”
“糖果屋到底什么時(shí)候會醒呢?”橡皮糖問。
雪姨說:“快了快了,我已經(jīng)有些頭緒了。前幾次糖果屋醒來的時(shí)候,我都在讀故事書,說不定喚醒糖果屋的口訣就藏在故事書里呢。”
孩子們興奮得不想睡了,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到教室里把故事書拿過來一字一句地找。可是雪姨不讓。
“孩子們,該睡覺啦,喚醒糖果屋的事得慢慢來。”雪姨在每個孩子額頭吻了一下,“晚安孩子們!”說著關(guān)上燈拉上了門。
寢室變得好安靜呀。遠(yuǎn)處鐘樓的大鐘連續(xù)敲了十下。
最先憋不住的是橡皮糖,他翻身坐起來,“你們猜雪姨是什么糖果做的?她那么胖,肯定是松軟的棉花糖,哈哈哈哈……”
巧克力弟弟也嗲聲嗲氣地說:“哈哈,到時(shí)候我要在全身涂上一層奶油,我要變成牛奶糖!”
牛奶糖輕輕一拳打過去,“討厭,不許變成我!”
孩子們都笑了,他們已經(jīng)在心里盤算著,等糖果屋醒來的時(shí)候,是先啃桌子,還是先舔小床。他們并沒有打算要舔墻壁,那堵墻雖然刷過,但坑坑洼洼的,一定是以前被人舔過了。
二
轉(zhuǎn)眼就進(jìn)入盛夏,孩子們讀過的故事書越來越多,都堆成小山了,可是誰也沒有讀到喚醒糖果屋的口訣。
天真熱,蟬被烤得徹夜尖叫,叫人懷疑它們的腳是不是融化了才會緊緊粘在樹上飛不走。呼應(yīng)蟬叫聲的是孩子們甜甜的鼾聲,呼嚕—滋—呼嚕—滋—聲聲催人眠。雪姨糊了一陣紙盒子,便呵欠連連了。她起身打開窗戶,想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風(fēng)可以幫忙趕走這討厭的瞌睡蟲,卻看到窗外那棵歪脖子樹也被瞌睡蟲纏身,枝干一顫一抖打著呼嚕。雪姨甩甩頭,用酸痛的手揉著酸痛的眼睛,又強(qiáng)打起精神埋頭糊紙盒子。
好困呀,可雪姨舍不得停下來。今天紅鼻子守門人遞給她一封來自鄉(xiāng)下的加急信,信里說,鄉(xiāng)下的姑媽病得很重,要雪姨回去一趟。時(shí)間無多了呀,在離開之前能糊多少就糊多少吧。
最先得知這個消息的是巧克力弟弟,一聽雪姨就要回鄉(xiāng)下去了,急得哭出聲來。
“雪姨不要走,我們舍不得你走。”
雪姨說:“我也舍不得你們呀,可是怎么辦呢,我是姑媽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你走了我們怎么辦呀?”好幾個孩子嗚嗚哭起來。
雪姨安撫著大家,“不哭不哭,我們可是糖果屋的孩子呢,有精靈守護(hù)著的。我們有糖果做的身體,也有糖果做的心臟,什么都不用怕。”
“糖果做的心臟?”
“對呀,”雪姨說,“你們摸摸胸口感覺一下,是不是胸口一直是甜甜的?”
幾個孩子伸手摸了摸,猶猶豫豫,“好像是有一點(diǎn)兒甜甜的。”
雪姨說:“這就對了,只要我們有糖果做的心臟,做什么都會是甜甜的。放心吧,我走后會有另外的阿姨來照顧你們的,我很快就會回來。”
橡皮糖問:“多快?”
雪姨拉起橡皮糖的手說:“應(yīng)該很快吧。你是最大的哥哥了,我不在的時(shí)候,你能替我看著弟弟妹妹嗎?”
橡皮糖拍拍胸膛說,“沒問題!”想了想又小聲說:“你可得早點(diǎn)兒回來。”
雪姨心里也很放不下。“我會盡量快點(diǎn)兒回來的,你們要乖乖聽新阿姨的話繼續(xù)認(rèn)字和讀故事書,還有,別忘了幫新阿姨糊紙盒子。”
“為什么要糊紙盒子?”有孩子問。
雪姨說:“因?yàn)槟銈兿胍枪健!?/p>
“為什么想要糖果就要糊紙盒子?”巧克力弟弟問,他今天剛把一顆草莓塞進(jìn)花盆里,就等著糖果屋醒來時(shí)可以吃到很多很多的草莓糖。
雪姨的表情變得嚴(yán)肅起來。“孩子們,你們知道想要一樣?xùn)|西要靠什么嗎?”
牛奶糖搶著舉手,“我知道!靠糖果做的心臟!”
雪姨笑了,“對,糖果做的心臟很重要,但還有一點(diǎn),我們要靠自己的雙手。”
糖餅妹妹難過地說:“我只有一只手。”
雪姨趕緊改口,“我的意思是,我們要靠自己動手。你看,只要我們都騰出時(shí)間多糊一些紙盒子,就可以換來錢,有了錢想買多少糖果就可以買多少糖果,是不是很棒?”
孩子們相互看了看,不置可否。
橡皮糖忽然想起喚醒糖果屋的事 ,慌了,“雪姨,你不在的時(shí)候,萬一,萬一糖果屋醒了怎么辦?”
雪姨把雙手放在橡皮糖肩膀上,用很嚴(yán)肅的語氣對橡皮糖說:“這就要靠你了橡皮糖,你很會捏泥人呀,說不定你自己的腳,牛奶糖的臉,糖餅的手,彩虹糖的眼睛,還有其他孩子的,都需要你來捏呢。”
橡皮糖更慌了,“我,我捏不好。”
“所以你要更加勤快地練習(xí)呀。”雪姨說,“你肯定能捏得比我好的,你忘了嗎?你上次捏的小泥人可是參加了展覽的。”
牛奶糖扯了扯橡皮糖的衣角,擔(dān)心地說:“你可要好好練習(xí)呀,我想要好看一點(diǎn)兒的臉。”
橡皮糖只好硬著頭皮點(diǎn)點(diǎn)頭,“我一定好好練習(xí)。”
三
雪姨走后,糖果屋果然來了一個新的阿姨。孩子們出奇地懂事,不吵也不鬧,一個個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跟著新的阿姨念故事書。時(shí)間過得飛快,冬天說來就來了,呼呼的風(fēng)把窗戶刮得哐哐直響。
糖餅妹妹縮在被窩里擔(dān)心地說:“窗戶不會被風(fēng)敲破了吧?”
橡皮糖把窗栓緊緊扣上,“不會的,糖果屋都還睡著呢,不會那么容易破的。”
糖餅妹妹說:“如果窗戶像你一樣是橡皮糖做的就好了,怎么吹都不會破。”
“誰知道呢,”橡皮糖說,“只有雪姨見過。”
“雪姨怎么還不回來呢?”
“對呀,雪姨怎么還不回來呢?”
有孩子說:“我想念雪姨了。”
立刻有人跟著說:“我也想念雪姨了。”
橡皮糖撓撓腦袋,“好吧好吧,我想想辦法。”
橡皮糖果然是有辦法的,他耍了點(diǎn)兒小計(jì)謀,就成功從紅鼻子守門人那里打聽到雪姨的姑媽是住在西部的一個小村莊,叫皮皮村。
“皮皮村遠(yuǎn)嗎?”橡皮糖問。
守門人像往常一樣吸著他的紅鼻子說:“很遠(yuǎn)很遠(yuǎn),要坐火車,還要坐馬車。”
這么遠(yuǎn)!雪姨不會是路上遇到什么危險(xiǎn)了吧?這么一想橡皮糖坐不住了,他拉著牛奶糖低聲說:“你說,如果雪姨遇到危險(xiǎn)回不來了怎么辦?”
牛奶糖驚慌失措,“你是說雪姨回不來了嗎?天哪,那我的臉還能捏回來嗎?”
橡皮糖鄙夷地說:“你怎么只想著自己的臉呢,你就不擔(dān)心雪姨嗎?”
牛奶糖更慌了,“你是說雪姨遇到危險(xiǎn)了嗎?”
“噓!”橡皮糖按住牛奶糖,輕聲說,“假如!我是說假如!”
牛奶糖抹了抹眼淚,“那我們該怎么辦?”
“不如—不如我們?nèi)グ蜒┮陶一貋戆桑 ?/p>
牛奶糖嚇了一跳,“怎么去呢?我們都不知道皮皮村在哪里……”
“膽小鬼!你不去我去。”橡皮糖可打定主意了。
“我,我才不是膽小鬼!”牛奶糖耷拉的耳朵稍稍揚(yáng)了起來,“我只是說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不用擔(dān)心,我有辦法。”橡皮糖顯得胸有成竹。
四
雪女王應(yīng)該很快就要駕到了吧?她的前鋒士兵—那些扛著大刀的凜冽北風(fēng)已經(jīng)一刀一刀開始給雪女王開路了。橡皮糖和牛奶糖裹著厚厚的棉衣,戴著厚厚的手套在路上走著,還是被那一刀刀“劈”得瑟瑟發(fā)抖。
橡皮糖看著牛奶糖皺緊眉頭的樣子哈哈大笑。“哈哈哈!你看你的臉,像個融化了一半的雪人!”
牛奶糖氣鼓鼓,哼,等我把臉捏好了,看誰像融化了一半的雪人。看到橡皮糖一腳高一腳低走路,這下輪到牛奶糖笑壞了,“哈哈哈,你像個一只腳融化了的雪人!”
“哈哈哈……”橡皮糖也不生氣,兩個人扭打著笑成一團(tuán)。
打打鬧鬧中又走了一段。牛奶糖看著越來越陌生的路有些害怕了。“你確定是往這邊走嗎?”
橡皮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地圖看。“沒錯,你看,皮皮村是在西邊,我們一直往西走就沒錯了。”
地圖是橡皮糖從守門人那里偷來的。那個紅鼻子守門人老是說自己是紅鼻子國來的,還隨身揣著地圖指給別人看,“就在這兒!紅鼻子國!在我們國家,紅鼻子是代表尊貴的地位!鼻子越紅就越尊貴!”說著還刻意重重地吸一下他的紅鼻子以示鄭重。可橡皮糖隱隱覺得地圖上“紅鼻子國”幾個字是自己寫上去的,但也不太確定,因?yàn)槠渌芏嗟孛蚕袷菍懮先サ摹?/p>
橡皮糖請?zhí)秋灻妹眠B夜照著畫了一張一模一樣的然后又偷偷還了回去。糖餅妹妹畫得真好,就跟復(fù)印的似的,就是糖果屋的紙張不太好,折過幾次之后, 有些地方就磨損得看不太清了。
“你怎么確定這邊是西?”牛奶糖朝前張望。
橡皮糖從胸前掏出一個掛在脖子上的指南針,“沒錯,就是西。”
牛奶糖叫起來:“你竟然有個指南針!”
橡皮糖趕緊揣回懷里。“我的!我自己的!”
“小氣鬼!”牛奶糖撇嘴,又問,“還有多遠(yuǎn)?”
橡皮糖撓撓頭,“我也不知道還有多遠(yuǎn),總之我們一直往西走總會走到的,一天不行就兩天,兩天不行就三天,三天不行就十天,一百天……”
牛奶糖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來:“可是我的腿好痛,走不動了。”
這一哭,鼻子立刻就紅了。橡皮糖指著牛奶糖的鼻子笑,“你再哭,鼻子跟守門人一樣啦!”
牛奶糖可不想跟守門人一樣,“他的鼻子可不是哭出來的。”
“誰說不是!”橡皮糖說,“我見過他偷偷哭。”
“他可是大人!”
“大人也會哭!”
再走了一段,橡皮糖也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來我們得找人幫忙才行。”
“要是有車就好了。”
“是啊,有車就好了。”
哪有車呢?他們朝路上看,黃土被北風(fēng)掀到半空翻滾不止,給路兩側(cè)干枯的花草都蓋上一層厚厚的被子。這樣花草興許不會冷吧,但卻一點(diǎn)兒生氣都沒有,好像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活物似的。
牛奶糖多想也有一床厚厚的棉被啊,他裹緊了棉衣,跟橡皮糖緊緊靠在一起。
“真冷啊。”橡皮糖的眼皮漸漸也開始打架了。
橡皮糖手中的指南針忽然快速轉(zhuǎn)動起來,比裝了馬達(dá)還快,呼呼呼就像電風(fēng)扇。
五
朦朦朧朧中,橡皮糖隱約聽到有鈴鐺響起,像是有一駕車從遠(yuǎn)處過來。鈴鐺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橡皮糖指著前方叫起來:“快看!真的有車呀!”
這是一駕騾子車,車上的稻草堆得滿滿的,高高鼓起。趕車的是一個個頭很小的人,耳朵長長的,尖尖的,明明身材干瘦,下巴卻有好幾層,小小的眼睛灰溜溜地轉(zhuǎn)個不停。
趕車的人看到橡皮糖,指著他大笑起來,“哈哈哈,你長得太奇怪了!臉是被什么蜇了嗎,耳朵那么大。”
“我?”橡皮糖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又指著牛奶糖不服氣地說,“難道不是他才長得奇怪嗎?”
趕車的人跳下車上下打量他們,“嘿,兩個長得奇怪的人,你們在這里做什么?”
橡皮糖趕緊說:“我們想往西走,跟你的車是一個方向,你能搭上我們嗎?”
趕車的人說:“你怎么知道我要往西走?”
橡皮糖說:“這邊就是西呀,你不是正往這邊走嗎?”
趕車的人輕蔑地瞇起眼,“你真是奇怪,我現(xiàn)在往這邊走不代表我一直就會往這邊走,難道我不可以過一會兒就往別處走了嗎?”
橡皮糖想想,確實(shí)是這樣的。
“那你還要走多遠(yuǎn)才拐彎呢?”
“誰告訴你我要拐彎了,我只是告訴你一個邏輯問題,邏輯懂嗎?”
牛奶糖悄悄在橡皮糖耳邊說:“這個人比你還會狡辯呢。”
橡皮糖推開牛奶糖,又問:“那我們可以搭你的車嗎?”
趕車人的長耳朵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可以是可以,但我為什么要讓你們搭我的車呢?邏輯上講,我可以拒絕的,因?yàn)槲也]有義務(wù)要讓你們搭我的車。”
橡皮糖說:“作為回報(bào),我們也可以幫你做一件事情,這樣合邏輯了吧?”
趕車的人點(diǎn)點(diǎn)頭,“嗯,這樣倒是合邏輯。你們上來吧。”
橡皮糖和牛奶糖跳上車,原本就超負(fù)荷的騾子很不滿地從鼻孔哼了一聲,前蹄在地上狠狠踏了兩下,等趕車人抽一鞭子下去,騾子才磨磨蹭蹭地開始邁開步子。
騾子車搖搖晃晃迎著一輪凍紅了臉的落日,沿著蚯蚓一樣的小路蜿蜒往前走。路兩邊全是干枯了的蘆葦,很久沒下過雨的樣子。
牛奶糖摩挲著快要凍僵的手掌,悄聲問:“你確定這么走沒錯吧?”
橡皮糖掏出指南針左看右看,又塞回衣服里,指著前方說:“看,太陽就要落下了啊,這邊就是西邊沒錯的。”
趕車的人聽見了,從鼻孔哼了一聲,“說得自己好像很懂邏輯一樣。”
橡皮糖不服氣了,“你就很懂邏輯嗎?”
趕車的人猛地激動起來,手里的皮鞭一抖一抖的,“我不懂邏輯?你敢說我不懂邏輯?在我們村子,不懂邏輯可是會死人的!”
橡皮糖愕然,“你那是什么村子?”
趕車的人沒理他,繼續(xù)絮絮叨叨地念著:“邏輯就是生命,生命就是邏輯,你要吃飯就得講邏輯,你要睡覺就得講邏輯,沒有邏輯你怎么活下去……”
牛奶糖害怕地抓住橡皮糖的手臂,“他不是瘋子吧?”
橡皮糖也有點(diǎn)兒害怕,但還是硬著頭皮說:“管他呢,我們只是搭個車,一會兒就走了。”
但這個“一會兒”似乎挺長的,橡皮糖和牛奶糖還沒有想好要在哪里下車,車子已經(jīng)晃晃悠悠進(jìn)入了一個有著稀稀拉拉茅草房子的村子,看起來沒幾個人住。橡皮糖一直緊張兮兮地盯著太陽看,他需要確認(rèn)自己沒有走錯方向。太陽一直就在前方,沒錯,就在橡皮糖和牛奶糖的眼皮底下漸漸躲進(jìn)一片奇怪的迷霧里,周圍的一切隨著夜色來臨蒙上了一層古怪的紗,叫人忐忑不安。
六
騾子車在迷霧里鉆來鉆去,不知道從哪里忽然冒出來一大群人,把騾子車圍了起來,兩個調(diào)皮的孩子干脆爬到騾子車上去了,在稻草上又蹦又跳。
趕車的人生氣地喊:“喂!看好你們這些沒教養(yǎng)的孩子,盡干不合邏輯的事!”
其中一個孩子的媽媽很不情愿地把孩子從車上趕下來,她看見了橡皮糖和牛奶糖嚇了一跳,“哪來的丑孩子!”
橡皮糖朝她翻白眼,“你才丑呢!”
橡皮糖可沒瞎說,這個女人長得跟趕車的人差不多,都是尖耳朵小眼睛,好幾層下巴,只是身體比趕車的要胖上一圈,像條胖蟲子。
被趕下車的兩個孩子圍著橡皮糖他們一圈圈跑,尖尖的耳朵動來動去的,“丑八怪,丑八怪!”
牛奶糖急哭了,“瞎說,我們才不是丑八怪。”
橡皮糖把牛奶糖拉到自己身后,張開手護(hù)著。他留意到了,這兩個孩子雖然小,但小小的下巴也有兩層呢。
那個胖點(diǎn)兒的孩子忽然指著橡皮糖哈哈大笑,“哈哈哈,你只有一層下巴,你只會玩最低級的游戲吧?”
橡皮糖摸不著頭腦,“什么游戲?”
胖孩子說:“挑戰(zhàn)游戲呀。”
瘦點(diǎn)兒的孩子一把拉住胖孩子,“別跟他們廢話,他們也就一層下巴,能挑戰(zhàn)什么。”
橡皮糖和牛奶糖更加茫然了,“玩游戲跟下巴有什么關(guān)系?”
瘦孩子又爬上騾子車蹦跳起來,“天哪,這兩個又丑又笨的家伙,居然問玩游戲跟下巴有什么關(guān)系!”
那女人一把揪住瘦孩子的耳朵把他拉下騾子車,“走走走,回家練習(xí)去,明天你挑戰(zhàn)不過就別想吃飯了!”
瘦孩子掙脫著叫嚷:“嘿,別老跟我過不去啊,看看他們,才一層下巴呢!”
女人狠狠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你怎么不跟阿曼比!人家阿曼跟你一樣大,都有四層下巴了!”
“阿曼阿曼,阿曼可是阿保家的,我怎么比?”瘦孩子沖她喊。
女人氣得小耳朵飛速抖動,“沒出息,真沒出息!”
胖孩子捂著肚子笑,“哈哈,還阿曼呢,就你這樣的,還想跟阿曼比呢。”
瘦孩子嗷嗷叫著撲上去打,兩人扭打成一團(tuán),趕車的人氣得大叫:“嘿,住手!盡干些不講邏輯的事情!”說著拎著衣領(lǐng)把他們提起來分開,“打架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上挑戰(zhàn)臺去比試!”
“什么挑戰(zhàn)臺?”橡皮糖問。
趕車的人說:“就是玩游戲呀,贏了就可以多長一層下巴。”
“要多長一層下巴做什么?”
“當(dāng)然是下巴層數(shù)越多身份越高貴呀,難道你不想成為阿保嗎?”
“阿保是誰?”
趕車的人尖叫起來:“天,你居然不知道阿保是誰!太不合邏輯了!阿保就是我們這里下巴層數(shù)最多的人啊!是我們村最受尊重的人,我們都得聽他的。”
橡皮糖聽得興奮起來,“這太好玩了啊,玩游戲還能當(dāng)阿保,還能當(dāng)最受尊敬的人!”
牛奶糖也說:“好玩好玩,我也要玩!”
趕車的人生氣了,“玩什么游戲!你們這些不懂邏輯的小子能玩什么游戲!快幫我拉磨去!你們還欠我一件事呢!”
橡皮糖不服氣,“誰說我們不懂邏輯了?我們就要參加挑戰(zhàn)!讓你們見識見識我們的厲害!”
牛奶糖也附和道:“對!見識見識我們的厲害!”
趕車的人一鞭子抽在旁邊的大樹上,啪的一聲脆響,“管你們參不參加,現(xiàn)在必須給我拉磨去!”
牛奶糖嚇得躲到橡皮糖身后。橡皮糖看到長長的皮鞭也害怕了,只好乖乖點(diǎn)頭,“去就去。”又小聲嘀咕?“這個兇狠的周扒皮!”
七
第二天橡皮糖和牛奶糖還在睡夢中的時(shí)候,就聽見外邊有人敲著鑼喊:“快點(diǎn)兒!快點(diǎn)兒!挑戰(zhàn)馬上就開始啦!”橡皮糖一骨碌從草垛里鉆出來,搖醒身邊的牛奶糖,“快起來牛奶糖,我們得去參加挑戰(zhàn)!”
牛奶糖揉著惺忪的睡眼,“我好想睡覺啊,我眼睛睜不開。”旁邊的騾子也從鼻孔狠狠地噴了兩口氣表示抗議。拉了大半夜的磨,他們都累壞了。
橡皮糖說:“不行,必須去,不然會被他們看扁的。”
牛奶糖想想也對,趕緊爬起來,跟著橡皮糖沖入人群中。
整個村的人都聚集在一個大大的廣場上,看樣子是個打谷場,旁邊還堆著打谷子的機(jī)器。廣場的中央有一個區(qū)域用紅繩子圍著,擺著一面紅色的大鼓,旁邊還有一個很高的鐵架臺,臺上就一張椅子,坐著一個沒有脖子只有下巴的人。橡皮糖仰起頭數(shù)了又?jǐn)?shù),天哪,足足有十層!想必就是他們口中的“阿保”。
那個阿保的表情很是傲慢,低下頭垂著眼睛看著下面的人,要不是那十層下巴太好笑了的話,還能稱得上威嚴(yán)。現(xiàn)在橡皮糖明白為什么下巴層數(shù)越多身份越高貴了。只有高高在上的人才會經(jīng)常低下頭看人,一低頭,下巴就一層一層疊起來。
牛奶糖對橡皮糖說:“那個人真丑啊,居然有那么多層下巴!”
橡皮糖趕緊捂住他的嘴,“噓!小聲點(diǎn)兒,這可是他們的阿保。”
“我們是要向他發(fā)起挑戰(zhàn)嗎?”
橡皮糖搖頭,“我也不知道,先看看吧。”
一個穿馬褂的人拿著鼓槌走了出來,咚一下敲在那面紅色的大鼓上,大聲宣布今天的挑戰(zhàn)開始。最先跳進(jìn)紅繩子圍著的圈的竟然是那個趕車的人,他尖尖的耳朵興奮地扇動著,“我來我來!我第一個來!昨晚是我睡得最舒服的一晚,從邏輯上講,今天的腦袋也肯定是最好用的!”
橡皮糖和牛奶糖朝他扮鬼臉,“哼,周扒皮,把我們騙去拉磨就是為了自己可以偷懶睡大覺!”
穿馬褂的抬頭看了一眼阿保,見他沒什么意見,就說:“好,就你先來吧。誰要來挑戰(zhàn)他呢?”
瘦孩子原本被他媽媽拎著衣領(lǐng)一臉不樂意地站在旁邊,忽然被推了出去,“去,去挑戰(zhàn)他。”
瘦孩子驚訝地往回縮,“他可是有四層下巴的!”
趕車的也不樂意,“嘿,你才兩層下巴,我可不想欺負(fù)小孩子。”
瘦孩子的媽媽把瘦孩子推到趕車人身邊,手叉腰看著趕車人說:“你能有四層下巴全是靠運(yùn)氣好。怎么,你是不敢接受挑戰(zhàn)嗎?”
趕車的人生氣了,“你這個沒邏輯的女人,誰不敢接受挑戰(zhàn)了!”又扭頭對瘦孩子說:“輸了你可別哭鼻子。”
穿馬褂的人清了清嗓子說:“咳咳,那就開始吧,第一關(guān)是數(shù)獨(dú)。”
趕車的人樂了,“我最擅長的就是數(shù)獨(dú)!”
穿馬褂的人放下鼓槌,拿出一根炭火棍在水泥地上畫了個十六宮格,填上幾個數(shù)字,然后指著其中一個空格說:“好了,誰最先告訴我這個空是填什么數(shù)字誰就贏了。”
瘦孩子跑回去躲到媽媽身后,“這太難了!我只學(xué)到了九宮格的!”
瘦孩子的媽媽尷尬地把他往外推,“胡說八道什么,你明明試過十六宮格的,還填對了,快去!”
“我那次是蒙的。”瘦孩子不肯去。
“那你就繼續(xù)蒙!”瘦孩子的媽媽語氣變得惡狠狠。
“好了你可以不用蒙了”,趕車的人看著他們傲慢地說,“應(yīng)該填2,我已經(jīng)算出來了。”
穿馬褂的人咚地敲了一下鼓, “答案正確。你們挑戰(zhàn)失敗。”
瘦孩子的媽媽面子掛不住,她搶過穿馬褂的人手上的炭火棒,狠狠地往瘦孩子屁股上揍。“叫你不好好練習(xí)!叫你不好好練習(xí)!”瘦孩子哇哇大叫著鉆出人群跑了,圍觀的人哄堂大笑。橡皮糖和牛奶糖也笑得前仰后合。牛奶糖說:“嘿,這小子真笨,這都不知道。”
“你知道?”
“當(dāng)然,這很簡單啊。”
橡皮糖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你居然還會這個!雪姨可沒有教我們這個。”
牛奶糖撓撓頭,“書里有……”
橡皮糖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原來你藏在被窩里的書是這個!”
穿馬褂的又清了清嗓子,“安靜安靜!接下來誰來挑戰(zhàn)?”
橡皮糖慫恿道:“要不你去試試吧?給那個周扒皮點(diǎn)兒顏色看看。”
“不行不行,我不敢。” 牛奶糖往后躲。
正說著,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我來!”
橡皮糖抬頭一看,是一個跟瘦孩子差不多個頭的女孩兒,梳著滿頭的小辮子,眼睛大大的,尖尖的小臉下竟然有四層下巴。莫非就是他們口中的阿曼?
果然,穿馬褂的嗓音忽然變?nèi)岷土耍昂茫茫⒙鼇戆伞!?/p>
趕車的一見是阿曼來挑戰(zhàn),頓時(shí)像個被放了氣的充氣公仔一樣耷拉下四肢,低頭緊張地搓著手。
阿曼不屑地用眼角掃了他一眼,催促穿馬褂的,“快點(diǎn)出題吧。”
穿馬褂的沒有了炭火棒,只好說:“這一關(guān)是接數(shù)字。我說一串有規(guī)律的數(shù)字,誰先接出下一個誰就贏了。”
“2—3—5—9—17—33—下一個是什么?”
阿曼皺起了眉頭,顯然這個題目有些難。趕車的拿腳在地上畫著圈跳來跳去,尖尖的小耳朵抖動不停。橡皮糖樂了,“哈哈,他不是在跳舞吧?”
牛奶糖附在橡皮糖耳邊悄悄說:“我覺得是65。”
話音剛落,就聽見阿曼大聲說:“是65!”
穿馬褂的眉開眼笑,咚地敲了一下鼓,“對,對,就是65!挑戰(zhàn)成功!”
阿曼很得意,大大的眼珠子翻到了額頭上,冷笑一聲,“就這水平還是乖乖趕車去吧,也不知道四層下巴怎么來的。”
橡皮糖摟住牛奶糖輕聲說:“天哪你太厲害了,比那個阿曼算得還快呢!”
牛奶糖不好意思地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腦子里好像一直有很多很多的數(shù)字,它們總能乖乖地排好隊(duì)。”
橡皮糖點(diǎn)點(diǎn)頭,“那個阿曼也不錯,就是太傲慢了。”
果然,那個趕車的又羞又氣,嚷嚷著:“我不服!我還要挑戰(zhàn)!”
穿馬褂的冷冷地說:“你已經(jīng)輸了,阿曼挑戰(zhàn)成功,她可以有五層下巴了。”
“那現(xiàn)在輪到我挑戰(zhàn)阿曼!按照邏輯,我可以挑戰(zhàn)任何人!”趕車的人說。
穿馬褂的抬頭看了一眼阿保,見他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對趕車的人說:“好吧,那現(xiàn)在換你挑戰(zhàn)阿曼,你可記住了,這可是五層下巴級別的題!”
“五、五層就五層。”趕車的人聲音弱了下來,小眼睛骨碌碌亂轉(zhuǎn),不知道看哪里。
“那聽好了,題目是:1—1—4—2—9—3—16—下一個是什么?”
這一題似乎更難,連阿曼都沉思了很久。趕車的剛開始還用腳在地上畫著跳著,過了一會兒就不跳了,滿頭大汗地東張西望。
橡皮糖問牛奶糖:“你算出來了嗎?”
牛奶糖說:“我覺得是4。”
橡皮糖忽然有了主意。他沖到趕車的人面前扮鬼臉:“嘿,活該,誰讓你讓我們拉了一夜的磨。”
趕車的一把拎起橡皮糖的衣領(lǐng),“那是你們搭車的酬勞!酬勞!你們這些沒邏輯的丑孩子!”
橡皮糖趁機(jī)湊到他耳邊小小聲說:“下個數(shù)字是4哦。”
趕車的愣了一下,“下個數(shù)字是4?”
沒想到咚的一聲,穿馬褂的人竟宣布:“答對了。挑戰(zhàn)成功!”
人群歡呼起來。
“看哪!趕車的居然打敗了阿曼呢!”
“哈哈!現(xiàn)在他該有六層下巴了。”
那個阿曼愣在原地,翻起的白眼好一會兒才勉強(qiáng)收回來。她的臉越憋越紅。“這不可能!”她叫起來,“你不可能贏我!一定是作弊!”
穿馬褂的人咚咚咚敲了幾下鼓,“大家安靜,安靜!”又走到趕車的人跟前問:“是你自己算出來的嗎?”
趕車的人抖動嘴唇不敢回答,幾層下巴像海浪一樣糾結(jié)地翻滾著。阿曼又叫起來:“剛才有人搗亂,不算,我要求重新比賽!”
穿馬褂的人瞪了趕車的人一眼,“那也只好重新比賽了。”
趕車的人忽然抬起頭說:“確實(shí)不是我算出來的。”又指了指橡皮糖說:“是他告訴我的!”
橡皮糖本想說是牛奶糖算出來的,但牛奶糖死死摟住他的胳膊拼命搖頭,橡皮糖只好無奈地聳聳肩:“好吧,就是我告訴他的。”
阿曼驚訝極了,“這更不可能!你只有一層下巴!”
穿馬褂的人走過來打量了一下橡皮糖,“你是外鄉(xiāng)來的吧?真是你算出來的?”
橡皮糖昂起頭,“對,就是我。”
阿曼又把眼珠子往上翻,“哼,我不信,我要跟他挑戰(zhàn)一下!”
穿馬褂的人問橡皮糖:“那你接受挑戰(zhàn)嗎?”
橡皮糖扭頭看了一下縮在自己身后瑟瑟發(fā)抖的牛奶糖,忽然有了主意。
“當(dāng)然可以,不過我們兩個人是一體的,必須一起參加挑戰(zhàn)。”
穿馬褂的人看了看牛奶糖,又抬頭看了一下阿保,同意了。
“好吧,兩個奇怪的外鄉(xiāng)人,那就看你們的本事了。”說著又清了清喉嚨開始出題:
“這一關(guān)是挑戰(zhàn)推理題。聽好:有五個人,分別有一至五層下巴,他們的頭發(fā)顏色都不一樣。紅頭發(fā)的既不是下巴層數(shù)最多的,也不是最少的,金色頭發(fā)的比黑色頭發(fā)的多一層下巴,銀色頭發(fā)的比白色頭發(fā)的多兩層下巴,金色頭發(fā)不是最厲害的,銀色頭發(fā)也不是第二厲害的,那么誰只有一層下巴?”
阿曼蹲到地上,快速撿起一個樹枝在地上畫著,牛奶糖卻想都沒想就小小聲在橡皮糖耳邊說:“我覺得是黑頭發(fā)的人。”
橡皮糖假裝聽不見,“什么?”
牛奶糖只好再說一遍:“是黑頭發(fā)的人。”
橡皮糖還是假裝聽不見,“你說什么?”
牛奶糖只好大聲說:“是黑頭發(fā)的人!”
穿馬褂的人咚一聲敲響了鼓,“天哪你太快了,就是黑頭發(fā)的人!”
人群騷動,沖過來把牛奶糖抬起來拋,又接住,歡呼聲此起彼伏。
阿曼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手中的樹枝都忘了扔下,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橡皮糖緊緊抱住手足無措的牛奶糖, “你太棒了牛奶糖,我為你感到驕傲!”
牛奶糖抹了抹嚇出來的鼻涕,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終于嘿嘿笑了。
穿馬褂的人又咚咚咚擂起鼓示意大家安靜。“好吧孩子,你可以有六層下巴了。”
牛奶糖一聽害怕了。“天哪,我會長出六層下巴嗎?”
穿馬褂的人說:“是的,一會兒你就坐到阿保坐的那個椅子上去,坐六天之后,你就會長出六層下巴了。”
牛奶糖瘋狂地?fù)u頭。“不要不要,我才不要長六層下巴,太丑了。”橡皮糖也說:“我們才不要六層下巴呢。”
人群一陣嘩然。
“這是怎么了?這孩子居然不想要六層下巴!”
“太不可思議了!這是多大的榮耀呀!”
穿馬褂的人生氣了。“你們參加了挑戰(zhàn),就得按規(guī)則來。否則會受到懲罰的!”
“你們真的不要六層下巴?” 一個尖銳的有點(diǎn)兒像錐子劃在鐵板上的聲音從半空傳來,是那個阿保。
牛奶糖看著那個高高的椅子腿開始發(fā)抖,他緊緊摟住橡皮糖的腰躲在他身后,“不要不要我不要坐上去,我害怕。”
橡皮糖安慰他,“什么六層下巴,留給他們自己玩吧,我們可要離開這兒了。”
阿保跺了一下腳,鐵架子晃了晃,那十層下巴也跟著震了一震。“你們別想就這樣離開!不遵守規(guī)則就得接受懲罰!阿衛(wèi)在哪里?把這兩個不聽話的孩子關(guān)起來,直到他們愿意遵守規(guī)則為止!”
一個長著粗壯胳膊的大漢撥開人群沖了過來,把牛奶糖和橡皮糖一邊一個夾到胳肢窩底下,大闊步走了。橡皮糖拼命掙扎,“放我下來!還說你們講邏輯呢,這么霸道的規(guī)矩最最不講邏輯!”那大漢沒理他,一直沿著蜿蜒的小路走到遠(yuǎn)處一間小小的屋子里,把他們?nèi)舆M(jìn)去,鎖上門。
過了一會兒那個阿保大搖大擺走過來了,橡皮糖和牛奶糖這才發(fā)現(xiàn),窗外的阿保實(shí)際上是個很矮很小的人,雖然下巴有很多層,但臉并不大,鼻頭上還有一點(diǎn)兒紅。
橡皮糖問:“嘿,你該不會也是紅鼻子國的人吧?”
阿保一聽大驚失色,“你知道紅鼻子國?”
橡皮糖說:“糖果屋的守門人就是紅鼻子國的。”
“糖果屋?”阿保皺了下眉,很快就恢復(fù)了神色,又?jǐn)[出一副至高無上的架勢問,“是誰叫你們來搗亂的?”
橡皮糖和牛奶糖面面相覷,“搗亂?我們哪里有搗亂?”
“擾亂規(guī)則就是搗亂。”
橡皮糖說:“明明是你們的規(guī)則不對!為什么一定要長那么多層下巴?為什么下巴層數(shù)越多地位就越高呢?”
阿保氣得跳起來,當(dāng)然他跳起來也沒有多高。然后他就翹著他小小的腳尖,繞著一個草垛不停地轉(zhuǎn)著圈,嘴里喃喃念著:“你們居然挑戰(zhàn)我的權(quán)威,你們居然挑戰(zhàn)我的權(quán)威……”
牛奶糖破涕為笑,“哈哈,他這是在玩轉(zhuǎn)圈游戲嗎?”
阿保站定了,惡狠狠地對他們說:“挑戰(zhàn)我的權(quán)威,是要付出慘烈的代價(jià)的。這是神的旨意。”
“什么神?”橡皮糖問。
阿保又跳起來,“你沒看見我剛才在向神請示嗎?你居然還問什么神?什么神?”
牛奶糖用手肘捅了捅牛奶糖,“他瘋了嗎?那個明明是草垛。”
橡皮糖說:“管他呢,我們得想辦法逃出去。”
阿保說:“你們出不去了,我要把你們一直關(guān)起來,你們會餓死在這里。”
牛奶糖害怕了。“不要,我不要餓死。”
阿保笑,那一層層的下巴隨著小小的嘴巴微微抖動,“不想要餓死就必須遵守我的規(guī)則,乖乖長出六層下巴來。”
“為什么一定要我們長出六層下巴?” 橡皮糖不解。
阿保的下巴激烈抖動起來。“為什么?你居然問為什么?我花了整整二十年才成為這里地位最高的人。你居然問為什么?”阿保吸了吸紅紅的鼻子,竟然哭起來,一邊哭一邊繞著草垛轉(zhuǎn)圈,“我是這里地位最高的人!我是這里地位最高的人!我是這里地位最高的人!……”
等他終于停下來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止住了哭,但鼻子還是紅的。他吸了吸鼻涕,把鼻涕狠狠甩在屋外的墻上,“你們這兩個不聽話的壞家伙,就等著在這里餓死吧。”說完大搖大擺走了。
牛奶糖哭起來。“我不要餓死在這里。嗚嗚—”
橡皮糖安慰他,“不會的,不會餓死的,你忘了嗎,我們可是糖果屋的孩子,是有精靈守護(hù)著的。”
牛奶糖還是哭。“精靈能給我送吃的嗎?”
橡皮糖翻了個白眼。
八
天漸漸黑透,僅剩的一點(diǎn)兒光也被黑夜怪獸一口吞沒了,小屋里沒有燈,也沒有溫暖的草垛,冷得叫人直跺腳。橡皮糖站在窗邊,雙手握住鐵護(hù)欄眺望著遠(yuǎn)處的燈光。那應(yīng)該是村民們散落在村莊各處的房子,燈火星星點(diǎn)點(diǎn),像螢火蟲在迷霧里打著燈籠找回家的路。橡皮糖多想念糖果屋呀,這個時(shí)候,新阿姨應(yīng)該已經(jīng)給他們端來熱騰騰的湯了吧?想到這兒,橡皮糖不禁舔了舔干干的嘴唇。
這時(shí),有個微弱的亮光閃爍著慢慢靠近這個小屋子。橡皮糖揉了揉眼睛看,真的,有個人正提著一小盞燈躡手躡腳走過來,他長長尖尖的耳朵警惕地動來動去,像田鼠一樣。
橡皮糖叫起來:“噢,看哪,是趕車的人。”
“噓—”趕車的人小聲說,“小聲點(diǎn)兒,我來幫你們把鎖打開。”
“你是來救我們出去嗎?” 本來已經(jīng)睡著的牛奶糖醒了過來,揉著眼睛問。
“別說話!”趕車的人把手指放在嘴巴上,拼命地“噓—噓—”,又忽然覺察到自己“噓”得太大聲了,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小眼睛眨巴了好幾下。
橡皮糖問:“你為什么要救我們?”
趕車的人撓撓頭。“我也不知道。邏輯告訴我就應(yīng)該救你們。”
他輕輕提起門上的鎖擺弄,嘴里絮絮叨叨念著:“嗯,是的,我是講邏輯的人。噢,天哪,五位數(shù)字的密碼鎖,這一定是最難的密碼鎖,至少是八層下巴級別的,讓我想想,噢,天哪,真難辦……”
橡皮糖打斷他。“嘿,能告訴我鎖是什么樣的嗎?”
“我一定能解讀出來的,”趕車的人只顧自己埋著頭擺弄,“一定能!噢,我真厲害,我居然在解讀八層下巴級別的密碼……”
橡皮糖和牛奶糖都著急了,用力搖晃著護(hù)欄說:“到底是什么樣的鎖,我們可以跟你一起解開呀。”
趕車的人還是沒理他們,又自己擺弄了好一會兒,才喘著大氣跌坐在地上。“太難了,這密碼鎖太難了。”
“現(xiàn)在你可以告訴我是什么鎖了嗎?”橡皮糖翻起白眼。
趕車的人說:“就是有五個數(shù)字的密碼鎖呀,你得把五個數(shù)字都調(diào)對了才能打開鎖。”
“是挺難的”,橡皮糖說,“難道就沒有任何提示嗎?”
趕車的人翻來覆去地看,“沒有,什么數(shù)字都沒有,這個鎖上只有一句話:我們離圓滿只差一步。”
牛奶糖默念了一下那句話,忽然叫起來:“嘿!干嘛不試試20304呢?”
橡皮糖趕緊捂住牛奶糖的嘴,“小聲點(diǎn)兒,你想讓整個村子都聽見嗎?”
趕車的人一邊調(diào)密碼一邊說:“沒事,這里離其他房子都很遠(yuǎn),他們聽不到的。”
橡皮糖愕然,“那你剛才還叫我們小聲?”
趕車的人著嘟嘴說:“按邏輯就該這樣。”
這時(shí)門鎖哐當(dāng)一聲開了。趕車的人自己叫起來:“噢,天哪,真的開了,你太厲害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牛奶糖剛要說,橡皮糖催促道:“別管什么密碼了,快點(diǎn)兒走吧。一會兒被人發(fā)現(xiàn)就糟糕了。”
“快,跟在我身后。” 趕車的人提起那盞燈。
橡皮糖和牛奶糖緊緊跟在趕車人身后,走過一條布滿枯草的泥巴路,又鉆過一個半人多高的灌木叢,氣喘吁吁來到村口。趕車人的騾子車就停在那兒,等了半天的騾子正撲哧撲哧吐著粗氣,以發(fā)泄?jié)M肚子的不滿。
趕車人趕起車,沿著蜿蜒的小路一直往西走,走著走著小路沒了,一片樹林橫在前面。這時(shí)天剛蒙蒙亮,微弱的陽光沒法穿透厚厚的樹葉,樹林看起來陰森森的。
趕車的人說:“只能送你們到這里啦,你們自己穿過樹林吧。”
橡皮糖問:“這片樹林大嗎?”
趕車的人說:“邏輯上講應(yīng)該很大吧,不然怎么能叫樹林呢?”
“那樹林后面是什么?”
趕車的人已經(jīng)把騾子往回趕了。“這我可不知道,我們沒有人穿過去過,我也不好奇那邊是什么,好奇心會害死一只貓。”
騾子從鼻孔哼了一聲,蹄子狠狠踩了幾下。趕車的人一鞭子打下去,“我說害死貓,又沒說騾子。”
九
直到趕車人和他的騾子車叮叮咚咚消失在視線盡頭,橡皮糖和牛奶糖還是沒有勇氣踏入樹林。
橡皮糖掏出地圖,“沒錯,就是朝著這個方向走。可是我們要怎么穿過樹林呢?”
牛奶糖說:“我的肚子好餓,我走不動了。”
橡皮糖的肚子也咕咕叫了幾聲。
“走吧,”橡皮糖鼓足勇氣說,“說不定能摘到點(diǎn)兒果子什么的填填肚子。”
慈祥的太陽似乎聽到了這兩個孩子的話,體貼地把陽光撕得碎碎的,從樹葉縫隙里塞進(jìn)來,樹林里漸漸光亮了起來,還能見到一些不知名的小動物從這邊的枯葉堆,嗖的一下躥到那邊的枯葉堆。
“看哪牛奶糖!那棵樹上有果子,紅紅的果子!”橡皮糖叫起來。
牛奶糖也高興,但隨即又犯了愁,“樹這么高我們夠不著呀。”
橡皮糖想攀著樹干爬上去摘,可是力氣不夠,也沒有足夠可以蹬腳的地方,沒爬幾步又滑下來。
牛奶糖撿起地上的石頭去砸,但果子結(jié)實(shí)得很,就是打中了也不肯掉下來。
牛奶糖癟扁的臉氣得都鼓起來了。“哼,看得到吃不著。”
橡皮糖也沮喪地坐在地上。忽然,橡皮糖眼睛一亮,又有了新發(fā)現(xiàn)。
“看哪!那邊掛著一串葡萄!”
果然,在一棵樹上,居然有藤條掛著一串葡萄。
橡皮糖想沖過去,被牛奶糖攔住了。“別去!這根本不是葡萄樹,藤條也不是葡萄藤,一定是陷阱!”
橡皮糖餓極了,根本不聽他的、直接往前沖。牛奶糖死死拖住他,但已經(jīng)太遲了,橡皮糖的手一抓到那串葡萄,一張大網(wǎng)就從天而降,把兩人緊緊兜住。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兩人一邊往嘴里塞葡萄一邊含糊地喊。
等那串葡萄全都進(jìn)了肚子,牛奶糖又哭起來,“都怪你,我都說是陷阱了。”
橡皮糖慚愧地說:“對不起,我太餓了。”
“那現(xiàn)在怎么辦?根本沒有人過來。”
“會有人過來的。”橡皮糖說。
過了一會兒,果然有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橡皮糖和牛奶糖大聲喊起來:“救命!有人嗎?救命!”
腳步聲變得很急促,很快,兩個穿著獸皮大衣的人出現(xiàn)在橡皮糖和牛奶糖面前。
橡皮糖和牛奶糖嚇了一跳,這兩個人長得也太奇怪了。那個很高大的大人穿著虎紋獸皮,脖子卻有兩個頭那么長,像長著虎紋的長頸鹿;另一個披著鹿皮的小孩子就更奇怪了,耳朵像兔子一樣往上長,又像長耳兔那樣耷拉下來。
兔子小孩指著牛奶糖和橡皮糖笑起來,“快看哪,今天的獵物好奇怪。”
橡皮糖扯著網(wǎng)說:“我們才不是獵物,我們只是不小心碰到你的網(wǎng)了。”
長頸鹿過來幫忙解開了網(wǎng),橡皮糖和牛奶糖哎喲一聲滾了出來。長頸鹿對著他倆端詳了一會兒,忽然指著牛奶糖說:“看哪,這個小孩兒長得真漂亮!”
牛奶糖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的臉,“我?漂亮?”
兔子小孩也跳起來。“對呀對呀,真漂亮。”
“你們是誰?怎么會在這里?”長頸鹿問。
橡皮糖說:“我叫橡皮糖,他叫牛奶糖,我們要到西邊的皮皮村去。”
“皮皮村?”長頸鹿歪著長長的脖子想了一下,“沒聽說過呢。你們要穿過這片樹林嗎?”
“應(yīng)該是的。”橡皮糖不太確定。
長頸鹿高興起來,“那你們要經(jīng)過我們的哈哈村呢,太好了,我們可以邀請這個漂亮的小孩到我們村去做客呀,他一定會大受歡迎的。”
兔子小孩跳過去拉牛奶糖的手,“好呀好呀,漂亮的哥哥去我們村里做客吧。”
牛奶糖就這樣被兔子小孩和長頸鹿拉扯著往樹林深處走去,橡皮糖在后頭“哎,哎”叫了幾聲他們都不理,只好也快步跟上去。
十
他們在一片枯枝枯葉間穿行,走著走著,忽然豁然開朗,兩邊的樹先是都禮貌地拱手讓出一條路來,然后又像是約好似的紛紛往后退,露出了一大片平整的大草原來。青草是嫩綠鮮活的,毛茸茸的,像棲伏在大地上的綠色巨獸,仿佛把手伸過去輕輕撫摸就能發(fā)出貓一樣咕嚕咕嚕的聲音來。巨獸背上布滿了一個個像蒙古包一樣的房子,每一個的外形都不一樣,圓的、方的、三角的,甚至月牙形的都有。
這明明是冬天呀,草地怎么這么綠呢?橡皮糖越走越疑惑。但這還不是最令人驚訝的,最讓橡皮糖和牛奶糖驚訝的,是這里的人。
他們剛走近,就有一個鼻子垂到下巴的人沖了過來,一邊拉扯著自己的鼻子一邊問,“嘿,桑伯,今天有什么收獲呀?”
長頸鹿興奮地把牛奶糖推向前去,“看啊,我遇見了一個長得超級漂亮的孩子!”
長鼻子的人繞著牛奶糖轉(zhuǎn)了一圈,“沒錯,真的是超級漂亮的孩子。你看這臉,這鼻子,也太特別了!”
橡皮糖低聲抗議,“你們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漂亮?”
橡皮糖說得很小聲,但還是被聽到了。
“當(dāng)然知道!”長鼻子的人說,“漂亮就是很特別的,跟別人不一樣的!”
橡皮糖哈哈大笑,指著他的鼻子說:“那你的鼻子夠特別的了,也叫漂亮嗎?”
沒想到長鼻子的人竟驕傲地拍著胸膛說:“那當(dāng)然,我可是我們村第313屆選美大賽的冠軍呢!”
“選美大賽?冠軍?”橡皮糖的下巴差點(diǎn)兒掉了下來。
“對,冠軍!冠軍!”兔子小孩在他們跟前跳來跳去,“等我把耳朵再揪長一點(diǎn)兒,我也要當(dāng)冠軍!”
“揪長一點(diǎn)兒?”橡皮糖和牛奶糖異口同聲叫起來。牛奶糖說:“你是說,你的耳朵這么長是揪出來的?”
“是的,漂亮的哥哥,揪著揪著就長了。”兔子小孩跳到他跟前,伸出手咻咻咻猛拉自己的兩只耳朵,“你看!就這樣!”
“為什么要把耳朵揪長?”牛奶糖問。
“為了跟別人不一樣呀!”兔子小孩說,“每個人都一樣有什么意思呢?”
兔子小孩緊接著又問:“漂亮哥哥,你的臉是怎么弄出來的,太特別了!”
“這個……”牛奶糖有些不好意思,“聽雪姨說,我的臉是烤成這樣的。”
“噢,烤出來的!”長頸鹿說,“這倒是個好主意。”
橡皮糖看了看他長長的脖子,“你的脖子也是揪長的嗎?”
長頸鹿說:“當(dāng)然不是,脖子可不好揪。”
“那你的脖子怎么會這么長呢?”
“用頸箍撐起來的呀,”長頸鹿得意地說,“我這個主意也不錯吧?只要把頸箍套在脖子上,一個一個加上去,就能把脖子撐長啦!”
橡皮糖還是不明白,“脖子要那么長干什么呢?”
“干什么?”長頸鹿摸不著頭腦,“我可是皮皮村第456屆選美大賽的冠軍呀!”
“什么?你也是冠軍?!”橡皮糖叫起來,“你們到底有幾個冠軍?”
長頸鹿說:“你這問題真奇怪,有幾次比賽就有幾個冠軍呀。”
忽然,那個長鼻子的人對著牛奶糖叫起來。“噢,對呀,小孩,你應(yīng)該參加今天的選美大賽呀,你一定可以拿冠軍!”
“對!拿冠軍!拿冠軍!”兔子小孩又蹦起來。
牛奶糖愕然,“今天?你們是每天都舉辦選美比賽嗎?”
“差不多吧,”長鼻子的人拉拉鼻子說,“只要有人愿意參加的話。”
忽然有人吹起了長長的號角,聽聲音像是上等的海螺做成的,原本待在蒙古包里的人紛紛往外跑,在那片空曠的草地上演奏起樂器或者跳起舞來。安靜的草原頓時(shí)十分熱鬧,不一會兒就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
長鼻子的人和長頸鹿聽到音樂聲腳就忍不住蹦跶起來,一邊跳一邊往人群那邊跑。兔子小孩拉起牛奶糖也往那邊跑。
“快,快,選美大賽就要開始啦!”
牛奶糖剛一站定,就有許多人圍過來繞著牛奶糖跳舞。“看哪,這個小孩真美呀!”
牛奶糖不安地看著他們,這些人有的眉毛比頭發(fā)還長,有的睫毛打成蝴蝶結(jié),有的眼睛大得像兩顆乒乓球,有的嘴唇像香腸,還有鼻孔特別大的或者耳垂特別大的,都隨著音樂在牛奶糖身邊快樂地扭著各自的舞步,看起來雜亂無章,節(jié)拍又整齊統(tǒng)一。
橡皮糖被他們快樂的節(jié)奏感染了,腳忍不住也蠢蠢欲動,他拉起牛奶糖的手,“跳呀跳呀,太好玩了。”牛奶糖也覺得很好玩,胡亂揮動手腳跟著橡皮糖蹦來跳去。
忽然,音樂聲停了下來,一大群人不約而同擁向牛奶糖,把他抱起來往空中拋,接住了又再次往空中拋。牛奶糖嚇得哇哇大叫,還沒從驚嚇中緩過神來,已經(jīng)有人給他戴上了鑲滿鮮花的花環(huán)。
兔子小孩擠到牛奶糖身邊興奮地大喊:“太棒啦,冠軍!冠軍!”
“冠軍?”牛奶糖一臉蒙。
“對呀,你已經(jīng)是冠軍了!”兔子小孩說。
“可是我還沒有參加比賽呀?”
“已經(jīng)比了呀,”長頸鹿也擠進(jìn)來了,“音樂停的時(shí)候,我們就會把長得最美的那個抬起來。”
“這就算比完了?”牛奶糖摸摸頭上的花環(huán)。
“對!”長頸鹿說,“恭喜你,成為皮皮村第519屆選美大賽冠軍!”
“有獎品嗎?”橡皮糖插嘴。
“什么獎品?”
“就是冠軍的獎品呀。”
“冠軍需要獎品?”長頸鹿長長的脖子搖來晃去,“冠軍還需要什么獎品?”
“沒有獎品的冠軍,有什么用。”
沒有人理會橡皮糖,大家都爭著圍到牛奶糖旁邊,七嘴八舌地問他是怎么把臉弄得這么特別。橡皮糖瞬間被人群擠到了外頭,滿臉不高興。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糖餅妹妹的手才特別呢,要是她在的話,你們誰也得不了冠軍!”
十一
第二天一早,橡皮糖和牛奶糖就告別了長頸鹿一家,打算繼續(xù)穿越樹林。
“走快點(diǎn)兒吧,”橡皮糖拉著牛奶糖說,“天都快黑了。”
“怎么可能,這還沒到中午呢。”牛奶糖說。
話音剛落,太陽就像被誰從背后蒙住了雙眼似的,明亮的太陽光消失得無影無蹤,眼前的樹林變得有些陰森森的。
“這是怎么了?不會是真的要天黑了吧?”牛奶糖的腿不敢往前邁了。
橡皮糖拉著他走,“膽小鬼, 太陽被云擋住了而已。”
走呀走,回頭已經(jīng)看不到那片嫩綠的草原了,溫度也越來越低,牛奶糖和橡皮糖漸漸感覺身體在瑟瑟發(fā)抖。腳下依舊是沙沙的枯葉碎裂的聲音,還有昆蟲歇斯底里的鳴叫聲,隱隱約約居然還有人哭的聲音。
“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哭。”牛奶糖拽緊了橡皮糖的胳膊。
“我也聽到了,”橡皮糖左顧右盼,“走,我們過去看看。”
兩人循著哭聲一直往樹林深處走去,走著走著就看到一塊空曠的地方,這里的樹木都被砍得只剩下一個樹墩,有兩個穿著士兵衣服的人就坐在樹墩上哭。
“嘿,你們怎么了?”橡皮糖走上去問。
這兩個士兵抬起頭來,把橡皮糖嚇一跳,他們的臉居然是平的,并且沒有任何表情,像是在一塊平板上用拙劣的筆畫出眼睛眉毛鼻子。身體倒是圓滾滾的,看起來很笨重。
“嗚嗚嗚,我們就要死了。”其中一個士兵說。
“為什么?”橡皮糖問,“你們看起來好好的呀。”
“我們把國王的勝利圖騰打爛了。”另一個士兵說。
第一個士兵打斷他,“什么我們,明明是你不小心打爛的。”
第二個士兵反駁,“明明是你。”
“就是你不小心!”
“是你!就是你打爛的!”
說著說著兩人竟站起來相互腆著肚子撞向?qū)Ψ剑Y(jié)果只聽到清脆的哐當(dāng)一聲,兩人圓滾滾的身體上都破了一個洞。
這兩個士兵居然是陶做的!橡皮糖和牛奶糖看呆了,難怪他們嗚嗚哭了半天也不見有半滴眼淚。
橡皮糖撿起地上碎落的陶塊想幫他們補(bǔ)回去,卻發(fā)現(xiàn)這兩個人長得完全一模一樣,根本分辨不出哪一塊是誰的。
“你們別吵了,”橡皮糖說,“我來幫你們把身體補(bǔ)好吧。”
“補(bǔ)好又有什么用呢?”其中一個士兵又哭起來,“我們很快就要死了。”
“對呀,”另一個士兵說,“勝利圖騰被打爛了,我們一定打不過黑暗女巫了。嗚嗚嗚……”
橡皮糖不解地問:“什么圖騰?”
一個士兵從兜里掏出一小塊陶制的東西來,有半個手掌那么大,中間是一個太陽的形狀,周圍還有一些奇怪的花紋,現(xiàn)在那塊圖騰從太陽那里裂開了一條縫,斷成兩截。
“就是這個。”他說。
橡皮糖接過來看了一眼,“就這個?重新捏一個不就好了。”
牛奶糖也說:“對呀,橡皮糖捏泥人可厲害了。”
那個士兵生氣地奪回去。“這可不是普通的圖騰,是有魔力的,我們要靠它才能打敗黑暗女巫的。”
橡皮糖撇嘴,“你怎么知道我捏的就沒有魔力。”
兩個士兵相互看了一眼,又把頭湊到一起嘀嘀咕咕了幾句,異口同聲問:“你真的能捏?”
橡皮糖不屑,“有什么難的。”
“太棒了!”“那你快捏呀。”“對呀,快捏。”“那樣我們就不用怕黑暗女巫啦。”兩人又你一言我一語說起來。
橡皮糖無奈地?cái)傞_手,“那也得有泥才行呀。”
一個士兵說:“有有有,我們休息站那里有很多泥。”
另一個也說:“對對對,都是軟和的泥。”
橡皮糖和牛奶糖就跟著這兩個笨重的士兵搖搖晃晃穿過樹林,小心翼翼繞過一條小水溝,再翻過一個長滿一人多高的蘆葦?shù)男∩狡拢狡潞竺婊砣婚_朗,是一個看起來很熱鬧的街道,到處是房子,遠(yuǎn)處還有一座高大的城堡。
就在熱鬧的街道上,有一個像大倉庫一樣的地方,沒有門。橡皮糖和牛奶糖伸長脖子看,只見里面擺著幾排座椅,每個座椅邊上都有一個大開口的罐子,里面堆著泥巴。有幾個跟那兩個士兵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正坐在座椅上,伸手從罐子里掏出泥來,糊在自己破損的身上,然后就躲進(jìn)一個鐵制的小屋子里,關(guān)上門。
“他們這是去干嗎?”橡皮糖問。
一個士兵回答:“烘烤呀。”
另一個士兵說:“對,烘烤,烘烤才能變堅(jiān)硬。”
橡皮糖想要幫士兵把身體補(bǔ)好,兩個士兵都說不用了。
“你快幫我們捏好圖騰吧。”
“身體我們自己補(bǔ)。”
橡皮糖詫異地問:“你們會?”
“當(dāng)然,”一個士兵說,“就這樣,就這樣。”說著他已經(jīng)掏出泥巴往自己肚子上涂抹。
于是橡皮糖就挖了塊泥巴專心開始捏。等兩個士兵從烘烤房里出來時(shí),橡皮糖已經(jīng)捏好了圖騰。
“天,真像!”一個士兵叫起來,“簡直跟真的一樣。”
“真像,真像!”另一個士兵也高興地拍起手來,哐哐哐響,差點(diǎn)兒把手掌給拍碎了。
他們小心翼翼地把圖騰拿進(jìn)去燒好,又小心翼翼地包好放進(jìn)口袋里。
橡皮糖好奇地問:“這圖騰就這么重要嗎?”
“這可是我們光明國的寶貝。”一個士兵說。
“光明國?”牛奶糖四周看了看,“這個名字是挺好的,可我怎么感覺到處有點(diǎn)兒陰沉沉的呢。”
“哼,還不是黑暗女巫,把我們這里搞得陰沉沉的。”另一個士兵說。
“黑暗女巫是誰?”牛奶糖問。
兩個士兵你一句我一句又說起來:
“就是那個很壞很壞的女巫。”
“對,她會把光都吞噬掉。”
“她會在黑暗里把我們打爛。”
“她還會卷走我們的武器。”
“我們都看不見她。”
“是的,我們沒有武器,還看不見她……”
兩個士兵越說越怕,都開始瑟瑟發(fā)抖了。
“只有勝利圖騰上的光她是吸不走的,我們可以依靠圖騰的光去把她打跑。”一個士兵說。
“是的,只有圖騰上的光能幫我們把她打跑。”另一個士兵說。
橡皮糖和牛奶糖聽得目瞪口呆,這女巫也太厲害了吧。尤其是橡皮糖,心里七上八下的,暗暗祈禱:但愿自己捏的圖騰有效。
十二
第二天更是陰沉,太陽光費(fèi)了好大的勁兒也撕不開那層迷霧。橡皮糖和牛奶糖就躲在一個屋子里,從窗戶偷偷看著外面的廣場。幾十個士兵披著迷霧,拿著鋒利的長戈,列隊(duì)站在操練場上等著。一個士兵把圖騰嵌在一個長長的權(quán)杖上,手持權(quán)杖站在那些士兵中間。士兵們都焦急地看著天—正午就快到了,這個目空一切的黑暗女巫每次都故意挑正午這種陽光最盛的時(shí)刻過來,完全不把光明國放在眼里。
鐘樓上的大鐘敲響十二下時(shí),天忽然呼呼刮起大風(fēng),街道上僅剩的那些昏暗的光都被風(fēng)吹走了,整個城陷入一片黑暗。士兵們舉起長戈嚴(yán)陣以待,但勝利圖騰并沒有像往常一樣亮起光來,反而搖晃了幾下,啪一聲碎裂了。黑暗女巫的笑聲在黑暗中傳播得飛快,“來呀,來捉我呀,哈哈……”士兵們陣腳大亂,揮起手中的長戈胡亂刺出去,只聽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穆曇舨粩囗懫穑勘鴤円痪妥苍谝黄鹕眢w碎裂,要不就被其他士兵的長戈刺破,整個廣場亂作一團(tuán)。等黑暗女巫席卷了一大堆食物揚(yáng)長而去,廣場漸漸又恢復(fù)了光亮,但光亮照見的場景觸目驚心,所有的士兵都不見了,只剩下一堆堆的陶泥碎片。
橡皮糖和牛奶糖跑到廣場上,撫摸著那些碎片大哭起來。橡皮糖非常自責(zé),眼淚嘩嘩流個不停,“我,我不該逞能的,是我害了你們,嗚嗚嗚……”
光明國的國王得知了消息很生氣,想狠狠地懲罰那兩個作假的士兵,但是那兩個士兵已經(jīng)變成一堆碎片了。于是國王下令把橡皮糖和牛奶糖抓進(jìn)城堡里,他要親自審訊。
牛奶糖一直哭個不停,這讓國王很煩躁,身體跟著發(fā)出了嗡嗡的共振聲。“別哭啦,我都還沒懲罰你們呢。”
橡皮糖耷拉著腦袋說:“你懲罰我吧,那個勝利圖騰是我捏的,是我害了大家。”
國王湊近了看橡皮糖,“你倒是挺勇于認(rèn)錯的。你知道我們這里是怎么懲罰犯錯的人的嗎?”
橡皮糖搖頭。
國王說:“我們會把犯錯的人扔進(jìn)水里泡,一直泡到溶解為止。”
橡皮糖說:“我可不會溶解,我只會淹死。”
牛奶糖一聽,哭得更大聲了,“不要,我不要淹死。”
國王問橡皮糖:“你不怕嗎?”
橡皮糖說:“我不怕,你把我扔進(jìn)水里淹死吧。但請你放了牛奶糖,捏勝利圖騰的主意是我出的,與他無關(guān)。”
“你倒是挺講義氣,”國王說,“可是淹死你有什么用呢,我們沒有了勝利圖騰,依然沒有辦法驅(qū)趕黑暗女巫。”
“不要,不要淹死橡皮糖!”牛奶糖繼續(xù)哭著說,“一定有什么別的辦法可以打敗黑暗女巫的。”
“有什么辦法呢,有什么辦法呢……”國王喃喃自語起來。他不安地甩動手臂在宮殿里踱來踱去,胳膊不停與身體碰撞出哐哐的聲音,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瓷實(shí),就在那聲音接近破裂的聲音時(shí),國王忽然有了主意。
“聽著,你們這兩個做錯事的孩子,為了彌補(bǔ)你們的過失,我現(xiàn)在命令你們?nèi)ビ瓚?zhàn)黑暗女巫。替我們守護(hù)光明國。”國王說。
橡皮糖還沒來得及回答,牛奶糖就搶著說:“好,好,我們?nèi)ビ瓚?zhàn)黑暗女巫,求求你不要淹死橡皮糖。”
這讓橡皮糖大為驚訝,“天哪,牛奶糖,你不害怕嗎?黑暗女巫那么可怕。”
牛奶糖還是哭,并且抽泣得很厲害。“我,我害怕,我不要死,我,我也不要你淹死……嗚,嗚—”
橡皮糖抱住牛奶糖說:“放心,我們不會死的,你忘了嗎?我們有糖果做的心臟,糖果不化掉我們就死不了。”
牛奶糖哭得更厲害了。“不行不行,淹到水里糖果就會化掉了。”
橡皮糖無奈地聳聳肩。“好吧牛奶糖,我們都不會被淹到水里,也不會化掉。我們還是趕緊想想辦法怎么打敗那個可惡的女巫吧。”
“是的,勇士們,你們還是趕緊想辦法吧。”國王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我可以給你們足夠的士兵。”
橡皮糖撇嘴,“要你的士兵有什么用呢?一碰就碎了。”
國王說:“碎了怕什么,想要多少有多少。”
國王身邊那個圓滾滾的隨從也搶著說:“我們國王可是捏泥人的高手,好多士兵都是我們國王親手捏出來的。”
“哈,真巧,我捏泥人也超厲害的。”橡皮糖說著,突然想到個問題,“好多士兵都是你捏出來的,那你又是誰捏出來的?”
國王一聽不高興了,抖了抖他的長披風(fēng)轉(zhuǎn)身就走,只甩下一句:“祝你們好運(yùn)!”
等國王走遠(yuǎn),牛奶糖哭得更厲害了。“怎么辦,怎么辦,我們要怎么打敗黑暗女巫呢?”
橡皮糖說:“別哭啦,你就不能動動腦子嘛?”
牛奶糖說:“我可以一邊哭一邊動腦子的。嗚嗚……”
橡皮糖揉著發(fā)麻的額頭,“好吧,現(xiàn)在可以發(fā)光的勝利圖騰沒有了,我們必須想一個能在看不見的情況下打敗女巫的方法。”
“看不見?就像彩虹糖那樣嗎?”牛奶糖問。
“對,”橡皮糖嘆口氣,“要是彩虹糖在就好了,他可以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做一切事情。”
“他當(dāng)然可以!他說他的心里有一個地圖!”牛奶糖說。
“什么地圖?”
“就是糖果屋的地圖呀!”牛奶糖說,“他真厲害,把整個糖果屋都畫在自己的心里了。”
橡皮糖突然有主意了,“我們也可以把廣場畫在心里呀!”
“對呀,”牛奶糖拍起手來,可是很快又嘟起嘴,“可是我們沒辦法把黑暗女巫也畫在心里呀。”
“這倒是個問題。我們怎樣才能知道女巫到底在哪里呢?”橡皮糖又撓起頭。
就在這時(shí)候,哐當(dāng)一聲門響,有人進(jìn)來了。牛奶糖和橡皮糖循聲望去,是國王那個圓滾滾的隨從。
“兩位勇士,國王叫我給你們送來點(diǎn)心和茶。請慢慢享用。”隨從說完,費(fèi)勁地半蹲放下手中的托盤,哐當(dāng)一聲又關(guān)上門。可能太用力了,啪的一聲,門的一角崩裂掉下一塊泥來。
“天,他們的門也是陶做的!”牛奶糖驚叫。
“管它呢,只要吃的不是陶做的就行。”橡皮糖快速拿起一塊蛋糕往嘴里塞,“我都快餓死了。”
牛奶糖趕緊也抓起糕點(diǎn)狼吞虎咽起來。吃著吃著,橡皮糖忽然吮著手指停了下來,“嘿,牛奶糖,我有主意了!”
牛奶糖咽下滿口的蛋糕,“什么主意?”
“你看,我們只需要聽聲音就知道有人進(jìn)來了呀,那是不是可以通過聲音來確定黑暗女巫的位置?”
“聲音?”牛奶糖問,“你是說聽黑暗女巫的聲音嗎?”
“當(dāng)然不能這么簡單,”橡皮糖得意地叉起腰,“我們必須有個精確的坐標(biāo)。”
“坐標(biāo)是什么?”
“坐標(biāo)就是……那個……”橡皮糖撓了撓頭,“算了這你就別管了,總之你按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
“那我要做什么呢?”
“你得計(jì)算呀,我們需要精確計(jì)算。”
“計(jì)算我會,我最會計(jì)算了。”
橡皮糖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找來紙和筆,趴在桌上畫起來。他先是畫了一個廣場,然后在廣場上畫了一個八邊形,八邊形的中心再畫出一個中心點(diǎn)。
“你看,我們讓國王派一些士兵,站成一個八邊形。每個邊站十個,嗯,需要八十個士兵……”
“不對不對,”牛奶糖打斷他,“每個邊站十個的話,只需要七十三個,你懂不懂邏輯!”
橡皮糖臉紅了一下,“能不能別再提邏輯?”
牛奶糖吐吐舌頭,“那士兵站成一個八邊形要做什么呢?”
橡皮糖說:“他們就是坐標(biāo)呀!我們給他們每個人編上號,讓他們手挽手站著,只要誰感覺到黑暗女巫就在自己身邊時(shí),就大聲喊出自己的數(shù)字,大家就都知道黑暗女巫在哪里了。”
“然后大家就沖過去打黑暗女巫嗎?”牛奶糖問。
“那不行,”橡皮糖說,“你忘了嗎,他們都是泥做的,會打到自己人的。”
“那誰來打黑暗女巫呢?”
橡皮糖指了指中間那個點(diǎn)說:“我們可以在中間這個位置打上一根木栓,叫一個士兵身上綁著繩子然后繩子一頭系在木栓上,這樣他就可以去打女巫啦。”
牛奶糖疑惑地問:“為什么要系繩子?”
橡皮糖說:“這樣才不會誤傷到八邊形上的士兵呀!你可得計(jì)算好繩子的長度,讓他手中的權(quán)杖不管怎么揮都打不到士兵們。”
牛奶糖點(diǎn)點(diǎn)頭。“這個簡單,我能算出來。”
十三
國王得知他們的方案后也很高興。
“這真是個好主意!”國王說,“如果我們能把她抓住就更好了,只是打跑的話她下次還會再來的。”
橡皮糖說:“那就不要拿權(quán)杖打她了,干脆直接把她抓住。”
國王環(huán)視著他的士兵們,“那么,你們誰來當(dāng)中間這個勇士呢?”
士兵們都不安地晃動著他們笨拙的身體。
“我可打不過女巫。”
“太可怕了。”
“會碎掉的吧?”
“這太不可思議了!”
“怎么抓得住呢?”
……
國王把權(quán)杖在地上戳得篤篤響。“安靜!安靜!”然后又轉(zhuǎn)頭看著橡皮糖說:“看來只有你去最合適了。”
“我?”橡皮糖嚇了一跳,“我可是小孩子!”
“那有什么關(guān)系,”國王說,“光是動腦子沒有用的,還得有勇氣!”
橡皮糖支支吾吾,“我當(dāng)然有勇氣,可是……可是……”
國王板起臉來,“是你們做錯事了,難道不應(yīng)該由你們來守護(hù)光明國嗎?”
“好吧,”橡皮糖只好硬著頭皮說,“那我試試吧。”
一直躲在橡皮糖身后的牛奶糖忽然站了出來,“我跟橡皮糖一塊去。”
橡皮糖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不害怕嗎?”
牛奶糖抿著嘴說:“我,我害怕,可是,可是我們是一體的,你說的。”
國王很高興,“那更好了,多綁一個繩子就行,反正你們兩個撞到一起也不會碎。”
橡皮糖還是有點(diǎn)兒擔(dān)心,“牛奶糖,你真的要去嗎?你比我更小呢。”
牛奶糖用手背抹了抹眼淚,像是下定決心了。“嗯,國王說得對,光動腦子沒有用,還得有勇氣,我,我想做個有勇氣的孩子。”
橡皮糖笑了,伸手在牛奶糖背上拍了一下。“嘿,那你以后也是勇士了,愛哭鬼。”
“你才是愛哭鬼!”牛奶糖抹著淚也笑了。
很快,士兵們就在廣場上打好了木栓,系好了繩子。七十三個士兵按照橡皮糖的指令手挽手站成一個八邊形,他們七嘴八舌不安地嘟囔著,你撞我我撞你,時(shí)不時(shí)發(fā)出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穆曇簦袷且榱蚜怂频摹?/p>
“別動!都別動!”橡皮糖著急了,“我們可沒有時(shí)間再去修補(bǔ)了。”
國王也敲了敲權(quán)杖,“安靜!安靜!”
士兵們又騷動了好一陣子,才終于漸漸安靜下來。按照順時(shí)針的順序,每個士兵都在身上寫了一個編號。
“你們可要記牢自己的數(shù)字,千萬別喊錯了!”橡皮糖不放心地叮囑了一遍又一遍。
這時(shí)候牛奶糖已經(jīng)綁好了繩子,又跑過去幫橡皮糖綁。
“牛奶糖,你記住每個編號的方位了嗎?”
牛奶糖點(diǎn)點(diǎn)頭,“記住了。”
“不用看也記得住嗎?”
“當(dāng)然。”
于是橡皮糖正對著一的位置,叫牛奶糖跟自己背靠背站好。兩人數(shù)了“一二三”一起閉上了眼睛,眼前頓時(shí)一片漆黑。這時(shí)候只聽見一個士兵喊“三十六!”橡皮糖飛快就往三十六的方向沖出去,牛奶糖反應(yīng)也很快,馬上就跟上,結(jié)果一前一后撞在一起摔了個屁股蹲,兩人爬起來拍拍屁股,互相推打著對方哈哈大笑。
國王板著臉篤篤戳著權(quán)杖。“別笑啦,別笑啦,我們在演習(xí)呢。”剛說完自己也偷偷笑了,畫出來的嘴角彎成一個月牙兒。年輕真好呀!摔不爛真好呀!國王心里羨慕不已。
演習(xí)幾次之后,兩人默契多了,很少再撞到對方。這時(shí)鐘樓上的大鐘敲了十二下,整個廣場飛沙走石起來,所有的光都被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吸走,消失得無影無蹤。“來了,來了!”士兵們的聲音慌張起來。
橡皮糖當(dāng)然也很害怕,身體都有點(diǎn)兒發(fā)抖了,但當(dāng)他感覺到自己背后的牛奶糖抖得更厲害的時(shí)候,就故作鎮(zhèn)定地對牛奶糖說:“哈哈,這多像我們蒙著眼睛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戲啊,可真好玩!”牛奶糖也用顫抖的聲音回答:“對,真,真好玩。”
過了一會兒,牛奶糖又輕聲問:“你說,女,女巫會到圈子中間來嗎?”
“會的!”橡皮糖說,“我們在每個士兵的跟前都擺放了她喜歡的食物了。”
正說著,黑暗女巫囂張的笑聲就在一片漆黑中飄過來了。“哈哈哈哈……來呀,來捉我呀……”
士兵們響亮的喊聲陸續(xù)傳來。“十四!”“十三!”“九!”“七!”……
“天!她跑得好快!”數(shù)字變得太快了,橡皮糖和牛奶糖跑了幾步又不得不改變方向,頓時(shí)亂作一團(tuán)。
忽然,牛奶糖大喊:“快過來,我拉住她的衣服啦。”
橡皮糖問:“你在哪兒?”
這時(shí)士兵們還在持續(xù)大聲喊著:“七十二!”“七十三!”“一!”……
橡皮糖改了幾次方向,也不記得這些數(shù)字到底在哪邊了,只好靠耳朵的直覺朝發(fā)出聲音的方向跑去,很快,他就抱住了一個人。
牛奶糖喊起來:“嘿,放開我,女巫在我前面呢,快抓住她!”
橡皮糖順著牛奶糖的手向前摸去,終于拉住了女巫的衣服。隨著女巫哈哈哈的笑聲越來越大,往前拉扯的力量也越來越大,橡皮糖和牛奶糖都快被拉跑了。“哈哈哈哈!來捉我呀!來捉我呀!”女巫忽然卷動了一下斗篷,兩人都翻了個大跟頭,牛奶糖把門牙都磕掉了,但他們還是攥得緊緊的不松手。
女巫見他們居然沒有被摔碎,有些慌了,更加用力地想扯走斗篷。兩人被斗篷拉著一直往前滑,眼看就要撐不住了,砰一聲撞到了燈柱上。橡皮糖急中生智干脆用腳勾住燈柱緊緊地纏住。橡皮糖真軟呀,像一塊橡膠一樣緊緊貼在燈柱上了,不管黑暗女巫怎么拉都拉不走。就在橡皮糖的身體被拉得快變成橡皮筋時(shí),斗篷忽然嘶的一下斷裂開了,緊接著只聽見哎喲一聲,一個穿黑衣服的人摔倒在地。
天忽然就亮了。剛才還飛沙走石的,一下子像是進(jìn)入了另一個空間一樣,平靜得不可思議。
那個跌倒在地的黑衣人竟嗚嗚哭起來:“不要,不要弄爛我的斗篷,我的斗篷,嗚嗚嗚……”那聲音細(xì)細(xì)的小小的,倒像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跟之前聽到的笑聲判若兩人。
橡皮糖和牛奶糖拿著撕爛了的黑色斗篷,一臉難以置信。黑暗女巫居然是個小女孩?
十四
國王發(fā)號施令了。“快點(diǎn)兒士兵們,把黑暗女巫綁起來。”
幾個士兵跌跌撞撞走過去,那個女孩爬起來雙手在空中亂揮。“不要捉我,嗚嗚,不要捉我!”
大家這才發(fā)現(xiàn)女孩的眼睛是凹進(jìn)去的兩個洞,她居然沒有眼睛!士兵們圍著女孩七嘴八舌竊竊私語。
“你真的是黑暗女巫?”國王疑惑不已。
小女孩不理他,只顧嗚嗚地哭。
橡皮糖說:“不可能!她不可能是黑暗女巫!她的力氣不可能那么大!”
牛奶糖也說:“對呀,黑暗女巫剛才差點(diǎn)兒都把我和橡皮糖拉走了。”
小女孩看了看牛奶糖和橡皮糖,終于止住抽泣,“那是女巫斗篷的力量。”
“你是說,你的斗篷有魔法?”
小女孩說:“對,那是我媽媽給我的斗篷,媽媽說,披上它就沒有人可以欺負(fù)我了。”
“欺負(fù)你?!天哪,你不欺負(fù)別人就不錯了。”橡皮糖又翻起白眼。
“我才沒有!”小女孩又哭起來,“我只是需要點(diǎn)兒吃的。”
“那你媽媽呢?”牛奶糖問。
小女孩一聽又抽泣起來,“我也不知道。媽媽,媽媽不見了。”
橡皮糖和牛奶糖聽了也很傷心,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的媽媽在哪里。牛奶糖走過去,用手在小女孩的背上輕輕拍著,“別怕,你媽媽會回來的。”
小女孩說:“沒有了斗篷,我要怎么等媽媽回來呢?我沒有辦法自己找吃的, 我什么都看不見。”
橡皮糖低聲在牛奶糖耳邊說:“看哪,她跟彩虹糖多像啊。”
“對呀,我們幫幫她吧。”
“可是要怎么幫呢?彩虹糖有糖果屋呢,她什么都沒有。”
牛奶糖后悔了,“我們不應(yīng)該把她的斗篷扯壞的。”
國王清了清嗓子想說點(diǎn)兒什么,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這么丁點(diǎn)兒的女孩,抓起來又有什么意義呢?再說,她沒有了斗篷,也什么都做不了了。反倒是橡皮糖看到欲言又止的國王忽然有了主意。
“嘿,國王陛下,你能給她一個糖果屋嗎?”橡皮糖問。
“糖果屋?”國王貼在平面上的眉毛挑高了起來。
“對,糖果屋,”牛奶糖也說,“就是給她一個家。”
國王為難地看著小女孩,“我到哪里去給她找一個家呢?”
“你有皇宮呀!你能讓她住在你的皇宮里嗎?”
“胡鬧!”國王戳了一下權(quán)杖,“她可是黑暗女巫,怎么可以住在我的皇宮里呢?”
橡皮糖笑嘻嘻地對國王說:“這有什么關(guān)系嘛,她住進(jìn)你的皇宮就不再是黑暗女巫了嘛。”
“對呀,”牛奶糖說,“應(yīng)該叫—應(yīng)該叫光明女孩啦。”
國王還是不太樂意,“我的皇宮里要一個小女孩做什么呢?”
“那作用可大了,”橡皮糖俏皮地眨眨眼,“你的士兵在黑暗里不是經(jīng)常會互相碰撞把自己撞碎了嗎?你可以叫光明女孩教他們怎么聽聲音呀,這樣他們就再也撞不到一塊兒了。”
小女孩乖巧地附和:“對,我的耳朵很靈的。”
國王看了看圓圓臉蛋的小女孩,似乎有點(diǎn)兒動心了,“這樣真的行?”
橡皮糖像老朋友一樣拍拍國王的肩膀,卻拍出砰砰的聲音,嚇得趕緊把手縮回來,不好意思地說:“當(dāng)然行,你試試就知道了。”
國王瞪了橡皮糖一眼,擺起國王的架子說:“好吧,就勉為其難讓她在我的皇宮住著吧,反正這么小的孩子也吃不了我多少東西。”其實(shí)國王心里已經(jīng)暗暗在盤算著,應(yīng)該找個裁縫來給她做幾身衣服啦,她的衣服用泥可捏不出來。這么可愛的小女孩,應(yīng)該穿紅色的小裙子吧?嗯,對,她穿上紅色的小裙子再綁上紅色的蝴蝶結(jié),一定漂亮極了。
國王帶著小女孩正要離開,忽然小女孩轉(zhuǎn)身朝著橡皮糖和牛奶糖的方向說:“謝謝你們,親愛的哥哥們。”
橡皮糖和牛奶糖的臉?biāo)⒁幌录t了。“不、不用謝。”
小女孩又說:“你們能把撕爛的斗篷還給我嗎?”
國王一聽大驚失色,“你還想把它修好了繼續(xù)當(dāng)黑暗女巫?”
小女孩趕緊說:“不不不,我只想留個紀(jì)念。我想聽我媽媽的聲音。”
“你媽媽的聲音?”
“對,”小女孩說,“上面有個按鈕,我按下去就能聽到我媽媽的聲音。”
牛奶糖把斗篷翻了翻,果然找到一個小按鈕,輕輕一按,發(fā)出了嚇人的笑聲,“哈哈哈……來捉我呀,來捉我呀……哈哈哈……”就跟之前聽到的一模一樣,士兵們一聽這聲音都禁不住瑟瑟發(fā)抖。
橡皮糖問:“你媽媽為什么要說來捉我呢?”
小女孩不好意思地說:“因?yàn)槲易钕矚g玩捉迷藏了呀!”又扭頭朝國王的方向說,“國王先生,你可以讓你的士兵們陪我捉迷藏嗎?”
國王還沒來得及回答,士兵們都驚慌失措起來,紛紛逃一樣地跌跌撞撞跑開了。
“哈哈哈……”橡皮糖和牛奶糖看著他們滑稽的樣子捧腹大笑。
十五
牛奶糖和橡皮糖急著要去皮皮村,國王便派了兩個士兵把他們護(hù)送到了西面的邊境上。邊境是一條浪濤滾滾的大河,兩個士兵都不敢靠近,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指給橡皮糖他們看,生怕飛濺的水濺到自己身上。
“你要往西走的話,必須渡過那條河。”一個士兵說。
“對,渡河。”另一個士兵說。
“可是我們要怎么渡河呢?你們有船嗎?”橡皮糖問。
兩個士兵對視了一眼,齊刷刷搖起頭來。
“我們怎么可能有船呢?”
“我們最怕水了。”
“我才不會靠近那條河呢。”
“我討厭水。”
“對,危險(xiǎn)的水。”
兩個士兵你一言我一語說著,漸漸走遠(yuǎn)。
牛奶糖看著橡皮糖,“那我們該怎么過河呢?”
橡皮糖一臉茫然。“我也不知道。”
兩人朝著河的方向走,走了好一陣,抬頭一看,那河還是離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
牛奶糖捶著腿說:“好累啊,我走不動了。”
橡皮糖也累壞了,“太遠(yuǎn)了太遠(yuǎn)了,我們估計(jì)走到天黑也走不到。”
牛奶糖看見那邊有一塊大石頭,便走過去一屁股坐下,卻哎喲一聲重重摔在了地上。
牛奶糖揉著摔痛的屁股站起來,一看,剛才那塊石頭竟然在兩米開外。
“那塊石頭剛才明明就在我屁股底下呀,怎么移到那邊去了呢?”
橡皮糖不信,“你看錯了吧?石頭怎么可能會移動?”
牛奶糖將信將疑地走到石頭邊上,剛要坐下,突然長了個心眼,又扭頭看了一眼,結(jié)果看到石頭像長了腳一樣嗖一聲又移到了一邊。牛奶糖大叫起來,“快看哪橡皮糖,石頭真的會走路!”
忽然從樹后面?zhèn)鞒鲆粋€很洪亮的聲音,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從銅鑼上敲出來的,“是誰在吵吵嚷嚷?”
“誰?是誰在說話?”橡皮糖和牛奶糖探身看樹的后面,“沒人呀。”
“你們應(yīng)該叫我國王。真是沒禮貌的小家伙。”那個聲音慢條斯理地說。
橡皮糖說:“可是國王,我們看不見你在哪兒。”
那個聲音又說:“冷靜。你們需要冷靜。只有心平氣和的人才能看到我。”
“要怎么冷靜呢?”
“你們需要跟我一樣。來,閉上眼睛,”那個聲音說,“深呼吸,吸氣,吐氣,吸氣,吐氣,對,慢慢地呼吸。”
橡皮糖迫不及待地睜開眼四下張望,“我冷靜了我冷靜了,可我怎么還是看不到你呢?”
那個聲音提高了八度,“你這么著急,怎么可能心平氣和呢?”
橡皮糖噘起嘴,“我已經(jīng)照你說的做了。”
“聽著,小家伙,”那個聲音緩和了下來,“你需要真正地放松下來。”
“真正地放松?”
“對,深呼吸,把所有煩惱的事?lián)牡氖露纪簟O胂筮@個世界只有你,只有一地的糖果和果醬。”
牛奶糖和橡皮糖吞了吞口水,乖乖按著那個“國王”的指令做了。當(dāng)然這對兩個孩子來說并不容易,尤其是橡皮糖,憋了好久才終于靜了下來。等他們緩緩睜開眼睛時(shí),果然看到一個紅鼻子老頭就坐在剛才那塊石頭上,他的個子小小的,腿懸在半空,耳朵尖尖的,跟那個阿保倒是有點(diǎn)兒像,就是鼻子比阿保的大多了,像是一顆大大的草莓,紅紅的,鼻頭上斑斑點(diǎn)點(diǎn)。
“看見了看見了,”橡皮糖興奮地叫嚷起來,“我看見你了。”
“我也看見了,”牛奶糖也很高興,他端詳了老頭一會兒遲疑地問,“請問你是紅鼻子國的國王嗎?”
“什么紅鼻子國,”紅鼻子老頭有點(diǎn)兒不高興,“我是一個人國的國王。”
“什么?一個人國?”橡皮糖和牛奶糖摸不著頭腦。
“對!”紅鼻子老頭說,“有一個人,就可以有一個人國。”
這話像是很有道理,牛奶糖和橡皮糖都點(diǎn)頭。
“那你現(xiàn)在還著急嗎,橡皮糖?”紅鼻子老頭問。
橡皮糖不好意思地說:“不急了。”
“還有你,牛奶糖,還想哭嗎?”
牛奶糖的臉?biāo)⒌丶t了。
橡皮糖忽然想起什么,“嘿,老頭,你怎么知道我們叫什么?”
紅鼻子老頭瞪了他一眼:“什么老頭,我是國王!”
橡皮糖趕緊改口,“哦,對,國王,你怎么知道我們叫什么呢?”
紅鼻子老頭高傲地挺直了腰:“大驚小怪。我是國王,當(dāng)然什么都知道。”
“你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只要足夠冷靜,就什么都可以知道。”紅鼻子老頭說。
“這太厲害了!”橡皮糖拍起手來。
牛奶糖看見紅鼻子老頭屁股底下的石頭,叫起來:“國王小心,這塊石頭會跑的!”
紅鼻子老頭說:“石頭是不會跑的。”
“剛才我坐的時(shí)候它明明跑開了。”牛奶糖說。
紅鼻子老頭搖頭,“那是因?yàn)槟闾绷耍钡臅r(shí)候,你總會看見些亂七八糟的。”
牛奶糖不好意思了:“我是因?yàn)椴恢涝趺吹胶幽沁吶ゲ胖钡摹!?/p>
“對了,國王,”橡皮糖靈機(jī)一動,“你說你什么都知道,那你知道要怎么到河那邊去嗎?”
“這有什么難的,”紅鼻子老頭說,“通常我是從橋上走過去的。”
“橋?這樣的地方竟然有橋?”橡皮糖和牛奶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驚小怪!”紅鼻子老頭說,“有人需要過河,就可以有橋。”
“那我們要怎么去橋那里呢?”牛奶糖問。
紅鼻子老頭從石頭上跳了下來,拍拍屁股說:“在我的王國,當(dāng)然是聽我的。”說著,紅鼻子老頭已經(jīng)朝河的方向走。橡皮糖和牛奶糖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老頭的走路居然歪向一邊,一瘸一拐的,仔細(xì)一看,兩條腿果然不一樣長。
牛奶糖用手肘捅了捅橡皮糖,“看哪,他跟你是一樣的。”
橡皮糖嘟起嘴,“才不一樣呢,我是左腳長一點(diǎn)兒,他是右腳長一點(diǎn)兒。”
牛奶糖說:“我是說,你們都是兩條腿不一樣長。”
橡皮糖故意走開一些,與牛奶糖拉開距離。
“好了小家伙們,別磨蹭了,我們得快點(diǎn)兒走。天就要黑了。”紅鼻子老頭回頭催促道。
橡皮糖和牛奶糖趕緊加快腳步,緊緊跟在紅鼻子老頭后頭朝河的方向走去。他們?nèi)齻€誰也不說話,埋頭向前走去,走呀走呀,一抬頭居然河已在身邊。
這河很大,估計(jì)有幾十米寬,河面上浪花卷得很高,一陣陣水汽朝他們身上撲來。橡皮糖盯著眼前嘩嘩翻騰著的河水,驚訝不已,“太奇怪了,河明明很遠(yuǎn)呀,怎么這么快就走到了?”
“大驚小怪!”紅鼻子老頭說,“專心做一件事情時(shí),當(dāng)然就會變得特別簡單。”
牛奶糖和橡皮糖四下張望,“可是老頭,哦不,國王,橋在哪里呢?”
紅鼻子老頭伸手一指,“在那兒!”
牛奶糖和橡皮糖順著紅鼻子老頭的手指往前跑去,果然,在翻騰的浪花中藏著一座細(xì)細(xì)的橋,大概就只有一個人可以通過,水一直沖刷到了橋面上,差點(diǎn)兒都淹沒了。
“這怎么過去呢?”牛奶糖哭了,“水這么急,橋又這么小。”
橡皮糖也害怕,但還是嘴硬,“別哭了膽小鬼,你忘了嗎?你可是勇士。”
牛奶糖趕緊擦干眼淚,“對,我是勇士。”可是一會兒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我是勇士沒錯,可是我還是害怕。”
橡皮糖試著把腳踩上去,馬上就有一個浪打過來,嚇得橡皮糖趕緊把腳縮回來,“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我們過不去呀國王。”
咦,國王呢?身后空空如也。
原來紅鼻子老頭已經(jīng)走上了橋。“快點(diǎn)兒,跟上!”他朝牛奶糖和橡皮糖喊。
牛奶糖和橡皮糖看著紅鼻子老頭在橋上健步如飛朝對面走去,都快看呆了,河水就在他的腳邊翻滾著,像是十分友好地在親吻他的腳。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橡皮糖撓著腦袋說。
“是的,”牛奶糖也說,“好像哪里不一樣。”
橡皮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橋上的紅鼻子老頭,忽然叫起來,“啊,我知道了,他居然沒有一拐一拐地走路!”
“對對對!”牛奶糖說,“難道他把另外一只腳也拉長了?”
“這怎么可能,”橡皮糖翻了個白眼,“他又不是橡皮糖做的。”
這時(shí)候紅鼻子老頭已經(jīng)走到了對岸,正沖著他們喊:“嘿!快過來!你們在磨蹭什么呢!”
牛奶糖剛把腳踩上去,又縮回來,“我不會掉到河里去吧?”
橡皮糖說:“不會,兩邊有鐵鏈子扶手擋著呢,掉不下去的。”
牛奶糖退到橡皮糖身后。“我害怕,還是你走前面吧。”
橡皮糖嘟囔了一句“膽小鬼”,硬著頭皮走上了橋,一走上去才發(fā)現(xiàn),小小的橋居然是由兩條細(xì)長的木板拼起來的,要命的是,兩個木板的高度還不一樣,一邊高一邊矮。橡皮糖恍然大悟,“啊,難怪他走上去不會一拐一拐呢。”
但是這樣一來橡皮糖就麻煩了。橡皮糖本來就左腳長一些,現(xiàn)在這個橋還要左邊高右邊低,橡皮糖走上去整個人傾斜得快要倒下啦。“這,這可怎么辦呀。”橡皮糖手緊緊攥著鐵鏈,都攥出了汗。
牛奶糖靈光一閃,“嘿,橡皮糖,你為什么不倒著走呢?”
“對呀,倒著走就剛剛好了呀。”橡皮糖剛轉(zhuǎn)過身子,又擔(dān)心起來,“可是倒著走我要怎么看前面的路呢?”
牛奶糖說:“這樣,你拉著我走,我?guī)湍憧绰贰!?/p>
橡皮糖說:“這倒是個好主意。”馬上又說,“你是不敢一個人走才想出這樣的辦法吧?”
牛奶糖噘起嘴,“哼,是誰害怕看不見前面的路的?”
橡皮糖嘿嘿笑,“好吧好吧,就這么辦吧。”
于是橡皮糖就倒著走上了橋,牛奶糖拉著他的手緊挨著也上了橋。地上的高低木板對橡皮糖來說剛剛好,走得十分平穩(wěn),反倒是牛奶糖,變得一瘸一拐的,兩人面對面走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橡皮糖從來沒有走得這么順當(dāng),越走越興奮,越走越快,差不多到對岸時(shí)竟跑了起來,嚇得牛奶糖急急追著大喊:“等等我!等等我!”
忽然一個大浪打過來,直接蓋過兩人的頭臉,差點(diǎn)把兩人卷到河里去。橡皮糖抹了抹臉上的水,抖了抖濕透的衣服,卻沒舍得吐掉嘴巴里的水。“哈哈,這水居然是甜的!”
牛奶糖也咂吧了幾下,“真的呢,還有淡淡的草莓味!”
“河水怎么會是甜的呢?”
牛奶糖學(xué)著紅鼻子老頭的口吻說:“大驚小怪!你們有糖果做的心,河水自然可以是甜的。”
“真像!哈哈哈……”
紅鼻子老頭跑過來了,豎起大拇指,“嘿,你們可真聰明,我從這邊回去的時(shí)候,也是倒著走的。”
橡皮糖說:“這橋也太奇怪了,誰會把橋建成這樣呢?”
紅鼻子老頭雙手叉腰,“為什么不行,這可是我的王國。”
“那你的王國有幾個人呢?”
紅鼻子老頭奇怪地盯著他,“你這個問題也太奇怪了,一個人王國當(dāng)然只有一個人啦!你們快走吧快走吧,我該回去下棋了。”
“你跟誰下棋?”橡皮糖問。
紅鼻子老頭一邊倒著過橋一邊搖頭,“真是愚蠢的小孩!一個人王國當(dāng)然只有我一個人啦,還問我跟誰下棋?!真是愚蠢的小孩……”
十六
牛奶糖扭頭問橡皮糖:“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橡皮糖看了看已經(jīng)無精打采的太陽,“當(dāng)然是繼續(xù)往西走,而且得快。”
往西是一大片稀稀拉拉的樹林,樹木全都光禿禿的,連地上都不見半根草。這真是不可思議,明明離水源這么近,竟然沒有長出郁郁蔥蔥的花草來。
兩人走呀走呀,漸漸地呼吸變得十分沉重,身上的衣服也好像越來越重,而且濕漉漉地黏在身上,十分難受。
牛奶糖直喘粗氣,“我們還要走多久呢?”
橡皮糖朝遠(yuǎn)處望去,一片沙丘的后面似乎隱隱約約升起了炊煙。
“快看哪,牛奶糖,前面應(yīng)該有個村莊。”橡皮糖叫起來。
牛奶糖也看見了,“會不會就是皮皮村呢?”
“太好啦!”說話間橡皮糖已經(jīng)奔跑起來。一想到雪姨有可能就在那里,兩人渾身又充滿了力氣,相互追逐著向村莊跑去。
紅鼻子老頭說得很對,當(dāng)你專心做一件事的時(shí)候,總是會變得特別容易的,他們一路奔跑,很快就來到了有炊煙的地方,真棒呀!這里果然是一個村莊,而且是個挺大的村莊,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大家都很忙碌的樣子,誰也沒在意村里多了兩個陌生的小孩。
牛奶糖的肚子咕咕叫起來,“我餓了。”
橡皮糖也早就餓了。哪里有吃的呢?
他們被一股難以抵抗的香味引誘著走到了一家店門口。這是一家賣燒餅的店,生意非常好,門口站滿了在等燒餅出爐的人。
橡皮糖和牛奶糖仗著自己小,很輕易就擠到了最前面。這時(shí)剛好有一撥燒餅出爐了,溫暖又香酥的氣味在他們的鼻孔里鉆呀鉆,直接鉆到他們心里去,牛奶糖饞得連眼睛都變成了燒餅的形狀。
“好想吃。”牛奶糖舔著嘴唇說。
橡皮糖咽了咽口水說,“我也想吃。可我們沒有錢。”
過了一會兒,牛奶糖終于忍不住哭起來,“嗚嗚……我好餓,我快要餓死了。”
“不會的,我們不會餓死的,”橡皮糖安慰他說,“我們一定會有辦法的。”
“什么辦法?”
“這個……”橡皮糖煩躁地踱來踱去,“冷靜冷靜,我一定得冷靜,冷靜才能想到好辦法。”
“那你冷靜了嗎?”
“還沒,”橡皮糖沮喪地坐到了地上,地上太冷了,橡皮糖只坐了一會兒就站了起來,站著那風(fēng)呼呼地吹也很冷呀,于是橡皮糖干脆把自己卷成一團(tuán),把頭深深埋進(jìn)自己的胸口。
“快看快看!這個哥哥好厲害!”有個稚氣的聲音響起來。
橡皮糖抬起頭一看,是個扎著沖天辮的小妹妹,正扯著大人的手往這邊走。那個大人看到了橡皮糖,也贊嘆道:“好柔軟的小孩呀。”
橡皮糖得意了,“嘿,這算什么,我還能反著卷成一個圈呢。”說著,橡皮糖直起身來,反向向后彎腰,用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腳弓成一個圓圈。
“哈哈,甜甜圈!”女孩叫起來!
橡皮糖更得意了,用力一晃,整個人就像車輪一樣滾動起來。
“甜甜圈要跑啦!甜甜圈要跑啦!”女孩子拍著手跟在旁邊跑。
周圍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橡皮糖這才發(fā)現(xiàn)居然圍了這么多人在看他“表演”,有人還在他身邊扔下了硬幣。
“錢!錢!”牛奶糖興奮地跑來跑去撿錢,“橡皮糖!我們有錢了!”
拿到了錢的橡皮糖和牛奶糖撒腿就往賣燒餅的地方跑,終于買到了兩個香噴噴熱乎乎的大燒餅。
“太好吃了!”牛奶糖把嘴巴塞得鼓鼓的。
橡皮糖也忍不住打了個飽嗝,“唔,太好吃了!”
吃飽喝足的橡皮糖和牛奶糖又回去樹下的大石頭那里坐著。累了一天的太陽已經(jīng)躲到山那頭歇息去了,暗下來的村莊在月色下樹影婆娑,像一幅水墨畫,時(shí)不時(shí)還有瞎子一樣的飛鳥嗖一聲從他們面前掠過,砰砰砰在樹枝間亂撞。冬日的晚上還是很寒冷的,賣燒餅的店也關(guān)門了,路上已經(jīng)幾乎不見人。
“橡皮糖,這里到底是不是皮皮村呢?我們要怎么才能找到雪姨呢?”牛奶糖問。
“我也不知道。”橡皮糖說。
“那現(xiàn)在我們要怎么辦呢?”
橡皮糖說:“只能等天亮再說了。”
“可是我好冷。”
“你再靠過來一點(diǎn)兒,我們抱在一起就不冷了。”
于是橡皮糖和牛奶糖在冰涼的石頭上鋪滿了厚厚的枯葉,然后緊緊抱著對方躺上去,不一會兒就都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折騰了一整天,他們太累了。
橡皮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自己回到了糖果屋,并且從故事書中找到了咒語,把糖果屋喚醒了,一切就像雪姨說的那樣都變成了糖果,屋頂是冰淇淋的,甜甜的奶油順著咖啡糖墻壁流了下來。大家都很開心,但卻好像都不太愿意讓橡皮糖把自己捏好。糖餅妹妹一邊往后躲一邊說“小小的手也挺可愛的”;巧克力弟弟也不想變成白色的牛奶糖,他說,“男孩子還是要黑一點(diǎn)才好”;至于牛奶糖,干脆撒腿跑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要,不要,我才不要變成跟別人一樣。”橡皮糖就去追他們,追著追著不知怎的就摔倒了,頭很痛,很痛。好像有人在搖晃自己。橡皮糖想把眼睛睜開,但眼皮很重很重,怎么都睜不開。隱隱約約聽見耳邊有人說:“哦,可憐的孩子怎么睡在路邊呀?還燒成這樣!”又好像聽見守門人吸著紅紅的鼻子說:“你們怎么跑到我的地圖里去了?”
橡皮糖身上的指南針又飛快地轉(zhuǎn)了起來。
十七
“喂,醒醒!橡皮糖,快醒醒!”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搖晃他們。橡皮糖想把眼睛睜開,但眼皮很重很重,怎么都睜不開。隱隱約約又聽到有人說話。
“這兩個孩子,怎么可以自己跑出來呢?”
“對呀,太危險(xiǎn)了。”
“這么冷的天,凍壞了吧?”
橡皮糖感覺到有人在摸自己的額頭。
“天哪,燒這么高,這可怎么辦!”
“先背回去再說吧。”
“對,先背回去。”
“可憐的孩子。”
過了一會兒,橡皮糖感覺身上一暖,好像是裹著厚厚的毛氈,又像是有人把自己緊緊抱在懷里。橡皮糖睜開眼一看,雪姨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雪姨!啊,是雪姨!我終于見到你了!”橡皮糖高興得蹦起來。
雪姨問:“橡皮糖,你都跑哪兒去了呀?”
橡皮糖說:“我和牛奶糖去找你啦呀,我們?nèi)フ移てご濉!?/p>
雪姨說:“可我沒有看見你們呀。”
橡皮糖說:“我們一直沒找到你。”
“那你們都去哪里了?”
“我們?nèi)チ撕枚嗟胤桨。泻芏鄬雍芏鄬酉掳偷拇遄樱幸粋€很討厭的阿保,哦對,還有黑暗女巫,就在光明國,但實(shí)際上她只是個看不見的小女孩,還有一條河,我們渡過了一條很大很大的河,從一座很小很小的橋上面,還有鼻子很長的人,還有耳朵很長的小孩,還有一個人國的國王,好神奇,那個王國只有他一個人,還有很多很多用泥捏的士兵,就像我平時(shí)捏的那樣的,他們會碎的,有兩個士兵就把勝利圖騰給弄碎了……”
雪姨原本一直笑盈盈地看著橡皮糖,但是橡皮糖說著說著,發(fā)現(xiàn)雪姨怎么忽然轉(zhuǎn)身就走了,橡皮糖趕緊撒腿追,可是怎么跑都跑不快,雪姨就在跟前走著,可是橡皮糖怎么都抓不到她。“雪姨!雪姨!別走呀雪姨……”橡皮糖聲嘶力竭地喊。世界忽然變成一片黑暗,并且很用力地晃動起來,橡皮糖只覺得身體越來越重,越來越重,怎么都走不動了,又癱軟在地上。隱隱約約聽見耳邊有人說:“哦,可憐的孩子都經(jīng)歷了什么呀,怎么燒成這樣!”另一個聲音說:“是啊,都燒得胡說八道了,得趕緊給他們退燒才行。”又好像聽見守門人吸著紅紅的鼻子說:“你們怎么跑到我的地圖里去了?”
十八
當(dāng)橡皮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shí)候,眼前是白白圓圓的屋頂,咖啡色墻壁,還有一個個熟悉的小腦袋,啊!是糖果屋!是糖餅妹妹,巧克力弟弟還有其他的孩子們!看哪,他們都圍在自己床邊。橡皮糖猛地坐了起來,四下張望,看見牛奶糖也揉著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太棒了!太棒了!他們醒了!”孩子們歡呼起來。
“你們找到雪姨了嗎?”糖餅妹妹踮起腳在橡皮糖耳邊悄悄問。
橡皮糖脫口而出:“找到了!”但很快又沮喪地?fù)u搖頭,“沒有。”
糖餅妹妹垂下了眼瞼,失望地說,“雪姨再也不回來了嗎?”
孩子們都有點(diǎn)兒傷心,“我們要雪姨。”
橡皮糖看著大家,忽然想到了什么,興奮地宣布,“雖然我們沒找到雪姨,可是我們找到了喚醒糖果屋的方法啊!”
“真的嗎?真的嗎?”孩子們都擠到橡皮糖跟前。
牛奶糖疑惑地看著他:“啊?我怎么不知道?”
橡皮糖沖他眨眨眼,“你是知道的,牛奶糖。”然后橡皮糖很認(rèn)真地對大家說:“糖果屋的魔力可不僅僅在于能變成糖果哦,還在于糖果屋每個人都是獨(dú)一無二的。”
牛奶糖恍然大悟,“對!對!獨(dú)一無二的人最美!”
橡皮糖翻了個白眼,“也不只是美不美的問題啦。”
“我明明是冠軍!”牛奶糖不服氣地說。
橡皮糖沒理他,繼續(xù)說:“實(shí)際上,糖果屋的精靈已經(jīng)悄悄賜予我們每個人獨(dú)特的能力啦,只是我們都還沒有察覺而已。只要我們把這個能力應(yīng)用好,糖果屋就隨時(shí)可以被喚醒!”
巧克力弟弟疑惑地伸出手翻來覆去地看,“能力?你是說超能力嗎?”
糖餅妹妹也瞪大了眼睛,“你是說像女巫那樣,把手指一點(diǎn)就可以把一切變成糖果嗎?”
“不是不是,”橡皮糖吐吐舌頭,“我說的能力可是真真正正的能力哦,比如牛奶糖,你們都想不到吧?他的能力是計(jì)算,他可是個超級計(jì)算大師呢!”
糖餅妹妹問橡皮糖,“那你的能力又是什么呢?”
橡皮糖驕傲地昂起頭,“我是勇士!我可勇敢了!”
糖餅妹妹問:“勇敢也是能力嗎?”
橡皮糖說:“當(dāng)然。”
牛奶糖搶著說:“真的真的,橡皮糖是真正的勇士,他敢跟黑暗女巫對抗呢!”
“什么女巫?”孩子們沒聽明白。
牛奶糖撓撓頭,不知道要怎么說,“就是那個老是嚇唬人的女巫,嗯,只是嚇唬人而已,她其實(shí)不壞的。總之,總之橡皮糖就是一個真正的勇士啦!”
橡皮糖不好意思地推了一下牛奶糖,“你也是勇士呢。”
牛奶糖得意極了,“對,我也是勇士,我也敢對抗黑暗女巫。”
橡皮糖說:“除了勇敢,我還有很多其他能力的。”
“我知道我知道!”巧克力弟弟搶著說,“橡皮糖可以卷成一個圈!他還會捏泥人!”
橡皮糖補(bǔ)充道:“對,我捏泥人可以幫助好多人呢。”
孩子們聽迷糊了,“泥人?幫助好多人?”
“對啊, 他們都需要我?guī)兔π扪a(bǔ)呢。總之,總之這也是我的能力啦。”橡皮糖說。
橡皮糖又指著糖餅妹妹說:“糖餅妹妹的能力也很棒啊,她畫畫可好看了,而且記憶力還特別好,我上次只給她看一眼地圖她就能照著畫出來啦。”
糖餅妹妹趕緊拉住他,“噓!噓!小聲點(diǎn)兒,說好了地圖這事不能說出去的。”
橡皮糖吐了吐舌頭,“忘了。總之你的能力很棒啦!”扭頭看見靜靜坐在一邊的彩虹糖,橡皮糖又說:“還有彩虹糖也很棒啊,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耳朵特別厲害呢,而且心里還能裝下一整幅地圖呢!”
彩虹糖小小聲問:“這也是能力?”
牛奶糖插嘴道:“當(dāng)然是!這樣在黑暗里也不用怕啊。”
巧克力弟弟頓時(shí)有些難過,“我好像沒什么能力,畫畫也畫不好,也不會捏泥人,一點(diǎn)兒也不勇敢。”
橡皮糖絞盡腦汁想了又想,還真想不出巧克力弟弟有什么特別的能力,他摟住越來越難過的巧克力弟弟說:“你是糖果屋的孩子,肯定也有一種特殊的能力的,可能只是還沒發(fā)現(xiàn)而已,你看牛奶糖,之前也不知道自己是計(jì)算大師啊。”
巧克力弟弟問:“那我什么時(shí)候可以知道呢?”
橡皮糖說:“很快了,從今天起我們都來幫你找出你的能力吧。”
“嗯,”巧克力弟弟破涕為笑,“說不定我糊紙盒子糊得很快也算一種能力。”
“嗯,是的是的,這也是不錯的能力哦,可以賺好多錢買燒餅?zāi)亍!迸D烫钦f。
有個孩子忽然跳起來,“啊!我知道了,我的能力一定是數(shù)時(shí)間!我不用看鐘,就在心里一秒一秒地?cái)?shù),等我數(shù)到正點(diǎn)的時(shí)候,鐘樓的大鐘就剛好敲響起來!”
“真的嗎?你怎么從來沒說過?”
“我說過了,是你們不相信!”
糖餅妹妹還是疑惑,“那雪姨怎么叫我們讀故事書呢?”
“大概雪姨的能力就是在故事書里吧?你知道的,每個人的能力都不一樣,所以她讀故事書的時(shí)候糖果屋就喚醒了。”
這時(shí)候秋姨進(jìn)來了,臉上破天荒掛了一個笑容,“孩子們,”她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信,“快來看啊,你們的雪姨來信啦!”
“太棒啦!”橡皮糖趕緊跑過去從秋姨手中把信接過來,孩子們都滿臉期待地圍上去。
橡皮糖讀了幾行,高興地對大家說:“雪姨在信上說,她正在收拾東西準(zhǔn)備回來了,信上還說,她繼承了她姑媽的一筆財(cái)產(chǎn),打算拿來把糖果屋裝扮得更漂亮呢。”再讀下去的時(shí)候,橡皮糖驚呆了,雪姨在信上寫著:“橡皮糖和牛奶糖,你們一定已經(jīng)找到了糖果屋真正的秘密了吧?等我回來,我們一起把糖果屋喚醒吧!”
“牛奶糖,你快過來看呀!”橡皮糖喊起來,“雪姨已經(jīng)知道我們的故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