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朝時期,生活在白浮村的一對小兄弟前往大都送石獅子。幾年之后,他們成了保護運河的暗哨……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么故事?
太陽似乎把肚里蘊藏的所有火氣發泄給大地,炙烤得山無力、水無力、樹無力,就連路上走的人都無力。
哥哥王元看弟弟王旦走得汗流浹背,很心疼:“歇歇吧!離大都至少還有十幾里路呢。”說話的哥哥王元十四歲,弟弟王旦十二歲,都長著方臉、大眼睛,皮膚黝黑有光,像打了一層油蠟。哥倆長得不俊,但滿身英氣。他們是白浮村的小石匠,這次來大都,是給人家送一對石獅子。長年累月和石頭打交道,他們身上的肌肉也像石頭一樣堅硬。
哥倆把運石獅子的牛先喂飽了,然后挑了一塊蔭涼的地方躺下來,看到半空有好多只鷹在盤旋。陽光刺眼,他們便將外袍遮在臉上。剛瞇上眼睛,王旦就感覺到身上有毛茸茸的東西在滾動,好癢!
一個小女孩問:“他們是死了嗎?”
“誰家的孩子這么不會說話?”王旦氣得一把扯掉袍子。原來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手里拿著毛茸茸的狗尾草,剛才就是這個東西把他弄得又麻又癢。
王旦突然露臉,把小女孩嚇一跳,往后退了兩步。在小女孩身后,還有更多的小孩,最大的也不過七八歲的樣子。他們干瘦干瘦的,細胳膊細腿,襯得破爛的衣服更加空蕩蕩。
小女孩雖然干瘦,但眉目清秀,她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哦,我知道了,你們躺著不動,一定是餓壞了。”小女孩從兜里掏出一把草籽:“給你,吃吧!吃完就不餓了。”
王旦推開小女孩的手:“別鬧。”
旁邊站著的小男孩說:“她沒鬧,我們就吃這個,過幾天,恐怕連這個也吃不上了。”
“你們怎么不買點米吃呢?”
小女孩聲音柔柔弱弱的:“我們沒錢買米。”
稍大的男孩說:“其實,就算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米,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多餓死的人了,天上也不會飛來那么多禿鷲了。”
哥倆這才知道,天上飛的根本不是什么鷹,而是吃腐肉的禿鷲。王元問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憐。”
“她媽媽不在了,爸爸也不在了。”稍大的男孩補充道。
王元鼻子一酸,他拿出不多的干糧分給孩子們:“吃吧,吃吧,等我從大都賣完石獅子回來,就有錢了,到時候給你們買吃的。”
孩子們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王元對弟弟說:“走吧,我們趕路,早點送完石獅子,早點拿錢,給他們買吃的。”
王元又看著小憐:“小憐,你父母都不在了,你跟我們回白浮村吧,再也不用吃草籽了,白浮村不會讓你挨餓的。”
小憐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是我現在還不想走,我要回家拿木頭人,那是父親給我雕的。” 于是,王元和小憐約定,幾日后還在這里見面。
作者手札
小憐和她的伙伴只是那個時代的一個縮影。事實上,當時元大都人民的生活遠比描述的還要糟糕。北方糧食產區由于農業種植技術不發達,加上自然災害等影響,糧食連年歉收,還要承受蝗災的侵襲。
據《中國救荒歷史》一書記載,蝗災在兩宋時期平均3.5年發生一次,而到元朝1.6年發生一次。蝗蟲所過之處莊稼受災嚴重,這使得元大都百萬人口和京師駐軍都急切地等米下鍋。
到了大都城,王元看到路過的幾家糧店門口醒目地貼著“無米可售”的條子。
王元趕緊拉著一位老伯打聽情況。老伯嘆著氣:“唉!各地盛傳元大都繁華,導致外地人蜂擁而至,城里斷糧有段時間了。”
剛說著,天就黑得潑了墨似的,涼風一過,下起了瓢潑大雨。一連下了好幾日,臨街店鋪都筑起土壩防洪。兄弟倆找到了預定石獅子的徐老板的米店門口,經營米店的徐老板將石獅子的價格壓得很低,訴說生意的不易。
王旦悄聲對哥哥說:“別信他的,你看他胖得像一座肉山,這還叫不易?”
沒想到,徐老板的耳朵格外好使,他著急地辯解道:“哎呀,你們真是誤會我了,我這都是以前胖的。”還不等王元兄弟說什么,徐老板接著說:“要不,麻煩你們把這對石獅子再拉回去吧,小店以前生意還可以,就預訂了這對石獅子,誰知道現在沒有生意可做,已經拿不出買石獅子的錢了。”
王元心里明白,徐老板這是吃準了路途遙遠,又下了暴雨,他們不會再耗費力氣把石獅子拉回去的。看著哥倆猶豫,徐老板又伸出兩根手指:“要不這樣,我給你們兩袋米,怎么樣?”
徐老板打開米倉,給王元兄弟灌了兩小袋。
王元說:“得,兩個威武的大石獅子,就換了這么兩兜子米。”看著王元兄弟一臉的不滿,徐老板又說話了:“你們去打聽打聽,現在有多少錢在大都也買不到米。再過一段時間,說不定就是一碗米一錠金呢!”
王元不得不同意,他想到了小憐,還有和小憐一樣挨餓的孩子們。
王旦脾氣不好,對老板大聲說道:“少廢話,趕緊換兩個大袋子灌滿,再啰唆,我把石獅子砸碎也不賣給你!”
徐老板看看院里兩個威風的大石獅子,真要砸碎了實在可惜,就萬般不情愿地灌了兩大袋米,心疼得他臉上的肉都在哆嗦。
天上的雨水一收,王元和王旦就踩著泥濘出發了。一路上他們遠遠地看見天空盤旋的禿鷲越來越多,越來越低,他們預感事情不妙。果不其然,到了約定地點,他們始終沒有等到小憐。
正難過間,遠遠過來一群瘦小的身影,只是那群身影里少了小憐,王元和王旦什么都明白了。
他們把兩袋糧食卸下來,分給了這群孩子。稍大的男孩把手里的木頭人遞給他們:“小憐說,她走了就不餓了,她讓我們把這個木頭人送給你們。”
一滴一滴的淚砸在兄弟倆的手背上,他們接過精巧的木頭人,像把小憐捧在手心里。他們躍上牛車,“哞——”老牛向前走去。陣陣風吹過,吹干了草皮,吹干了地皮,吹干了他們臉上的淚珠,可怎么也吹不干他們潮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