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千里江山圖》的緣分

我不是特別善于表達情緒的人，我第一次用一個詞來表達我的情緒，那就是我見到《千里江山圖》之后，我用的詞是“震撼”！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這樣讓我震撼的體會。

看《千里江山圖》對我來說非常偶然，我在新聞上看過故宮要展出《千里江山圖》，在此之前，故宮還展出過《蘭亭集序》《清明上河圖》等書畫稀世珍品，觀者如潮，據(jù)說排隊五六個小時能看上的，都屬于正常。很多人半夜到故宮門口排隊，等著早晨一開門就跑到故宮里，晚上故宮都關(guān)門了，很多人還在排著長隊等待觀看。

以前在博物館里看過很多書畫，個別的也是稀世珍品，印象最深的是在上海博物館看唐伯虎的畫，我太了解這位明朝的吳中才子了。因為他的經(jīng)歷，所以對他的才情予以了格外的關(guān)注，此外，基本沒有太用心過。

這次去故宮，主要還是奔著趙孟頫去的，因為武英殿里展出趙孟頫的全部書畫作品，號稱能集齊趙孟頫書畫的展覽，這是第一次。我對書法的興趣還是多一些，至少能看出一點門道，對于繪畫，我是徹底的門外漢。出門前計劃，能看到《千里江山圖》展覽就看，看不到畫展，能看上趙孟頫書畫展就足矣。

過午門，看見門口有領(lǐng)序號的。不可否認(rèn)，故宮的管理真的非常人性化，我被安排到兩個小時之后上午門燕翅樓，這個時間我感覺非常合適，因為，我第一目標(biāo)還是直奔武英殿看趙孟頫。

武英殿觀展的人沒有我想象得多，以為也跟排《千里江山圖》一樣，甚至更多，畢竟，趙孟頫展是他幾乎全部作品的展覽，也就是說，一次觀展可以看遍趙孟頫一生的書畫和繪畫才華。我心里的感覺是，很多人其實不是為了看景，而是跟風(fēng)。

近兩個小時，我看完了趙孟頫的作品展。到午門下面，正好到了預(yù)定的時間，我興高采烈地上了樓。登上城樓我才知道，預(yù)約的時間僅僅是城樓上開始排隊的時間，從城門樓到《千里江山圖》前至少還要兩個小時。

好在展覽辦得非常貼心，排隊的沿途都有很多古代的類似畫作在展出，開始以為這是為了防止觀眾排隊焦慮，后來發(fā)現(xiàn)不是這樣的，其實這是主辦方給觀眾做知識鋪墊，說心里話，要不是有這么個前奏，真的到了《千里江山圖》前面，一定看不出所以然。

也許是因為已經(jīng)看過趙孟頫的展覽，我覺得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因此，排《千里江山圖》的時候，沒有感覺有多焦慮和急迫，因此，沿途的畫我看得很細(xì)，展品幾乎是歷代的青綠山水的代表作，直到真跡面前，我腦子里已經(jīng)多次構(gòu)建《千里江山圖》的輪廓了。

當(dāng)腳步接近展柜的時候，心跳瞬間加速，因為我已經(jīng)知道了這幅畫創(chuàng)作的前因后果，這幅畫是怎么樣的一副稀世珍品呢。

1112年的某日，一個十七歲的青年學(xué)生（畫生）帶著自己的畫作，到宮中拜見當(dāng)時的藝術(shù)家皇帝宋徽宗，也許他是想正式進入畫院，或者是帶著其他目的。宋徽宗看完他的畫作之后，雖然他的繪畫功力還欠火候，可宋徽宗察覺這位青年在繪畫上有超乎常人的潛質(zhì)。青年人叫王希孟。

宋徽宗認(rèn)為王希孟人才難得，便把他收在身邊，親手指點王希孟作畫。根據(jù)史料記載，宋徽宗無疑是頂級的藝術(shù)家，他能告訴別人孔雀登高先抬左腿，他經(jīng)常考畫院的藝術(shù)家們“踏花歸來馬蹄香”如何進行繪畫表達？他給出的答案是，抬起的馬蹄上飛舞著兩只蝴蝶。半年后，王希孟沒有辜負(fù)宋徽宗的期望，他呈上了這卷《千里江山圖》。

為什么叫《千里江山圖》？假如僅僅從畫面理解，這也是不錯的，畫里確實畫的是千里江山，但這個千里江山是有指代的，別看宋徽宗政治上無能，但是他的政治抱負(fù)還是挺大的，在他登基之后，他就立誓要完成祖先們沒有完成的“收復(fù)幽云十六州”戰(zhàn)略。政和二年，童貫在西北帶兵取得了戰(zhàn)場上的節(jié)節(jié)勝利，這些勝利更加激勵宋徽宗加快步伐收回“幽云十六州”，于是，他派遣童貫出使遼國，目的是為了打探遼國的虛實，借機一舉殲滅遼國。聯(lián)系這個背景，再想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估計意義就是那么不一般了。

《千里江山圖》為大青綠設(shè)色絹本，寬51.5厘米，長1191.5厘米，氣勢遼闊超凡。大家對畫幅尺度沒有概念，我們將這幅畫的大小與同期非常著名的《清明上河圖》做個對比，《清明上河圖》寬24.8厘米，長528.7厘米，也就是說，《千里江山圖》比《清明上河圖》要大一倍多。

畫面上峰巒疊嶂、逶迤連綿，有橋梁舟渡，有亭臺樓閣，各種場景自然流暢地銜接在一起，這幅畫形成了一個非常有機的整體。畫作最打眼的還是青綠色的應(yīng)用，由于使用的是天然優(yōu)質(zhì)的顏料，雖然過去了一千年，但是這幅畫的色澤依然光彩奪目。

假如展覽到此結(jié)束，《千里江山圖》在我心里的印象還是有折扣的，感謝展覽設(shè)計者的匠心，在展廳的出口，還展出了好幾副明清時代，皇帝欽定著名畫家臨摹《千里江山圖》而出的作品，想想這些臨摹的畫家，他們都是當(dāng)時頂級高手，創(chuàng)作資源和條件絕對比一般人優(yōu)越得多，可他們的作品跟真跡比較起來，連復(fù)制品都算不上，只能算是盜版偷印的作品。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我終于知道了《千里江山圖》之美，美得獨一無二，美得無法復(fù)制。

后來，有人懷疑這幅畫不是王希孟一個人的作品，因為畫中涉及的南北四季山水，這是18歲的王希孟不能完全掌握的，因此懷疑這幅畫是宮廷畫師的集體行為。猜測畢竟是猜測，歷史有時候就是那么說不清。

現(xiàn)在想起當(dāng)時見到《千里江山圖》的情景，我心里依然回蕩著那種“震撼！”我非常幸運，我親眼見到了《千里江山圖》，過我眼，即我有。

我曾經(jīng)擁有過《千里江山圖》一剎那，有了這一剎那，我就有了跟它永遠(yuǎn)割舍不掉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