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微信群里朋友發的食材美圖,是用山上的野生黃茶菇做成的佳肴,肚子里似有許許多多饞蟲攢動,口水都好險沒滴到手機屏幕上了。真的,只有親自嘗過黃茶菇美味的人才會知道,那簡直就是人間至味。我可以聚攏起口腔內所有的味覺細胞去慢慢品咂它,卻依舊詞窮到無法形容它入口咀嚼時的那種鮮嫩、爽滑、軟糯、醇厚,以及它留給我的美好綿長的念想。
吃野生黃茶菇是和麗琴、兆文伉儷又一次踏上政和縣澄源鄉(福建省南平市)訪親探友時的事情了。雖然在鄉村僅呆了一天一夜,七八個人一個晚上“整”了五六瓶陳年白酒和“小城故事”啤酒“漱漱口”(白酒喝完喝啤酒戲稱“漱漱口”),但桌子上黃茶菇那可人的味道,固執而又霸道地侵蝕我的味蕾。
據麗琴說,每年農歷六月、七月是采摘新鮮黃茶菇的最好季節。盛夏,天氣最喜歡“變臉”,在驕陽似火、赤日炎炎的正午時分,突然風起云涌、大雨傾盆,而不過十幾二十分鐘,就驟雨初歇,明晃晃的太陽又從云縫里鉆了出來,在樹葉里躲雨的蟬兒也聲嘶力竭地合唱起來,那也正是最適宜山上的黃茶菇生長的時候了。在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大人就會叫醒睡夢中的孩子:“快起來,去采點黃茶菇啰,晚上給你們炒好吃的菜。”
作為土生土長的山里孩子,尋找黃茶菇還真是分分鐘的事兒。黃茶菇一般靜靜地生長在松樹下有松針密集覆蓋著的地方或清潔的茅草叢中。各家都留著自留地,他們知道哪里有什么菇。每年只要到去年找過的地方走一走,絕對不會空手而歸。黃茶菇,一般是是零星散落的,只要找到一個,隨后就可以找到幾個它的伙伴。紅色的紅茶菇,沿路生長。產量最高的是苦菇,長相是灰黑色的,味有點苦,但有回甘,還是連片長的,就如“打地鋪”一個個挨著過去,如果你找到它的菌落,一定會滿載而歸。據麗琴介紹,有一次,她和兒時伙伴找到一個菌落,所有的竹簍都裝滿了,帶去的袋子也裝滿了,但是還有成片的苦菇在召喚著他們,實在舍不得放手,于是好多個同伴脫下衣服,把四角扎起來,就那樣光著羞紅的膀子把菇給帶回家了。他們在找菇的時候,為了讓自己不空手而歸,還念著長輩教的“咒語”:“苦菇婆,連墊走,有就給我挑一挑,沒就我扛一斗。”在茂密的森林中,時不時還可以隱隱聽到別處也有人在念叨著,其實這些歌謠除了是一種希望,更是大人們想出的一種在大山里自我壯膽的口訣,以及和同伴之間的聯系。
在這個菌的部落中,身份最尊貴的是牛肝菌,當地土話叫“牛茸”,它一般長在枯樹的根部。還有的是不大知名的像鍋刷一樣的,本地人叫它“鍋刷芽”。野生菇顏色特別鮮艷好看的不能采,一般都是有毒的;傘狀的菇不要采,下部有菌托的基本也是毒菇。能吃的野生菇菌蓋較平、傘面平滑,采摘后折斷它的桿部,觀察分泌出來的汁液,是清亮或者白色的,且不變色,聞之沒有辛辣、酸澀、惡腥等怪異氣味。
采菇季節,有一些人會為這美味付出代價,在飯桌上時有驚聞有人因為吃野生菇又送去醫院搶救了。不過曾家老媽卻沒把野生菇當一回事,她一邊擺手一邊說:“那是他們不會煮,你們盡管放心,我煮的一定沒有問題。”只見她把菇切成薄片狀,放在水里浸泡,然后利索地拿來兩根綠色的茄子,翻轉著切成塊狀也放在水中。在鍋灶里架起木柴,先在燒紅的鐵鍋里倒上山茶油,放入姜末和蒜末,“噼噼啪啪”爆香之后,倒入清水,而后將菇和茄子瀝干倒入鍋中,在蓋上鍋蓋之前,加上一把米。她很神秘地告訴大家,這把米太重要了,可以用來判定菇是否熟了,當米煮爛了的時候,菇也就熟了。米還有一種功能,就是測試是否有毒,如果米熟透沒變色就證明無毒,那就可以放心食用了。另外,米煮出來的米湯也有提鮮鎖味的效果。先用大火燒開,后用文火煮了20分鐘,當米變成米飯的時候,就可以出鍋了,只要加適量食鹽,無需其他任何的佐料,最后撒上些許青蔥。
黃茶菇還陪伴幾代讀書人度過了那陣艱難的歲月,正是一罐罐自家腌制的黃茶菇,溫暖了每一個澄源外出求學的學子的苦讀時光。麗琴說他叔公是村里第一代讀書人,后來學成留在縣城工作,為了那一點鄉愁,他愿意用幾大塊紅燒肉換她手中那三兩片的腌茶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