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語舒

全球綠色產業變革腳步漸急,冀望抓住機遇的中國企業特別是有跨國業務的中國企業需要厘清“碳交易”與“碳稅”的相關事宜,關注并確定此類政策對自身所屬行業、供應商、競爭對手和消費者的意義與影響,從而在制造業領域能夠維持技術和成本方面的部分優勢。
國務院印發的《關于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做好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見》明確了完善“雙碳”財稅政策中的部署,“落實環境保護、節能節水、新能源和清潔能源車船稅收優惠;研究碳減排相關稅收政策?!闭绻I和信息化部原部長、中國工業經濟聯合會會長李毅中所指出,“中國要適時推出‘碳稅’。開始向生產環節征收,并逐漸過渡到消費環節?!边m時、穩步推出的碳稅要“兼顧減碳減排和經濟的穩定增長,不能太急、不能太高、不能太快,要估計到對經濟穩定發展的影響。”
碳稅與碳交易雙生并行
通常所說的碳稅即以碳排放量為基準征收的稅款,業界普遍將其與碳交易一道視為推動降低碳排放的重要政策手段。荷蘭、瑞典、丹麥等國土面積不大、能源結構率先高度清潔化的歐洲國家于上世紀末開始碳稅實踐。而今碳稅的力度和范疇正漸次擴大,近日高盛大宗商品研究全球主管再度發聲表示需要制定全球性的碳稅,摩根士丹利預計歐盟碳稅于2030年將漲至130歐元/噸的較高數額。這些機構的理由是,盡管已有的碳稅稅率呈逐年上升的趨勢,但目前水平仍未達到到《巴黎協定》的目標。
部分國家所推行的碳稅確實在減少二氧化碳排放方面有一定成效。各國碳稅存在制度設計上的差異,于配合機制、改革模式、收入使用等方面有相當大的共性,但這并不意味著碳稅已經到了快速推廣、全球鋪開的時候,業界對如何更好施行全球性的碳稅征收仍存在較多爭議。
因為歸屬于稅法框架之下,碳稅具有較好的制度穩定性,與之相關的價格信號在時段內相對穩定,便于企業或機構據此選擇和調整適宜的減排路徑或舉措;征稅所得可被用于企業研發、使用綠色節能技術的補貼,成為優秀企業可享的“環境紅利”。需要注意的是,在大部分已經開征碳稅的國家或地區,碳稅都不是作為一個獨立稅種存在,而是作為該國或地區加強環境保護和節能減排稅收體系中的一部分綜合推進,期間也基本經歷了從單一政策到復合政策的調整、完善階段,甚至至今仍存有動態改變的可能。
縱觀已推行碳稅、施行部分行業領域碳交易的國家現況,單純的碳稅征收會對企業造成一定的經濟負擔,產生額外的直接和間接商業成本,排放量高的行業產生直接成本,其他行業則產生間接成本,因而激勵性較弱,需要通過相關舉措如其他稅種減負、分紅、補貼等實現稅收中性。碳交易便于企業選擇、操持但碳價的市場波動同樣會造成風險使減排效果低于預期,且體系運轉、管理成本較高,靈活性稍顯不足。并不沖突的兩者互補使用,效果或將更為顯著。比如從應用場景來說,碳排放權交易體系適用于綜合管控排放量較大的企業或行業,碳稅政策更適用于管控小微排放端,“整體上通過碳交易市場達成大規模的平衡,作為補充和宏觀調控手段,將碳稅收入用于規模較小、目的明確、風險可控的投資項目。”
碳稅基本體現了“污染者付費”原則,能對企業形成約束與激勵的雙重機制,但因為不易輕易抹去、易執行走樣的“懲罰”性質和“累退”性質,使碳稅在已經開征的國家并沒有受到民眾的普遍歡迎,籌備設計碳稅政策的國家需要盡量減少此類風險。
如何適時、穩步的推出
碳稅將至,對中國影響幾何?碳稅在一定程度上可能導致貿易保護主義和產業外流,現有的國家或地區碳稅實踐為我國碳減排政策設計提供了經驗借鑒,也警醒我們增加應對碳關稅的政策儲備。
把碳稅當“墻”使已有端倪,針對歐盟宣稱將對水泥、鋼鐵、電力等碳排放量高的進口產品在2026年全面征稅,上海市法學會國際法研究會會長龔柏華表示,“歐盟強推其碳稅政策,對包括中國在內的輸歐高碳產品征收高額稅費,這意味著未來中國若要維持歐盟第一大貿易伙伴國地位,必須用更短的時間推動減排工作取得更大成效?!?/p>
2021年我國碳交易市場正式啟動,多年探索的碳交易體系逐漸成型并開始發揮功效,碳稅是否開征、何時開征隨即被提上議程。此前,我國所推行的數個以環保為目的的稅種,如燃油附加稅、固體廢物環保稅等在范疇與功能上與碳稅有一定的重疊,此時再行確定碳稅所要覆蓋的對象需仔細考量。而在碳交易市場覆蓋重點排放行業的大型企業的情況下,如何運用好碳稅對排放量相對較小的小微企業乃至個人進行合理覆蓋也需審慎考慮——搭建囊括全社會所有個體的有機政策體系并不容易。有觀點勾勒了我國碳交易、碳稅的發展時間線:“2025年之前,我國的碳交易市場處于發展完善階段,在2030年之前發展成熟;碳稅可能在2025年之后,接近2030年的時期面世?!眹乐數囊巹?、踏實的演進才能帶來切實的減碳效果。
此前金融界人士向高碳企業提出示警,更廣范圍的碳稅和碳交易規則等政策的實施與調整將帶來相當的財務風險。清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教授、中國經濟思想與實踐研究院院長李稻葵認為開征“碳稅”后各個產業將以“一盤棋”思維進行適應與調整,“因為參與者不一樣,參與的量不一樣,很難測度每一個企業具體的碳排放,但只要把碳稅搞清楚之后,全社會各個產業就會一盤棋去調整。”亦有專家提出兩種手段的混合使用方式,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副院長、環境與能源經濟研究中心主任徐晉濤提出可以考慮混合的機制,“比如非出口行業像電力行業仍然搞碳交易,但是對出口產品比如機電產品的碳足跡可以征收碳稅?!?/p>
清華大學國家金融研究院綠色金融發展研究中心主任鞠建東明確提出要充分考慮中國的特色,“中國特色就是要素市場、資本市場弱,行政更強。所以要更多考慮碳稅,通過不同行業的不同稅率,對于同一個行業的,在碳排放均值以上的打碎,均值以下的補貼,這樣自然就改變行業的結構了,我們需要有不同的手段來推動發展?!彼ㄗh考慮不同的碳稅,“第一,稅可以是異質的,行業不同,稅率可以不同;同一行業,碳排放密度越高,稅率應該越高。第二,稅可以是動態的,隨著時間變化而有所調整。第三,稅不僅應該懲罰污染,也應該與鼓勵綠色并重,負的碳稅就是碳補貼,可以用碳補貼的方法來鼓勵綠色產業。第四,稅收應該兼顧經濟增長與收入分配。通過稅的不同,來實現我們一開始提到的‘綠山變金山,金山化綠山,循環迭代,奔向碳中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