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構思史（組詩）

宗昊

我擦拭著明暗不一的銹跡

這些銅幣，像極了我

這么多年，以數十種面孔

在幽林中游離。我向往白云

對這樣的雪也不會拒絕

它像是我的青春期

在樹樁上歌唱，暗戀飛鳥

穿越到唐朝

荒草灘上的麋鹿遇見我

從此與我形影不離。蘆花飄

往北方飄，帶走了男孩的前世

他跑到北洋村，與月亮對視

月亮多么深邃，它白得辛酸

更多的辛酸被我埋在心底

這一天，日出日落我沒看見

一陣又一陣的風，吹了又吹

遇到一些對白云癡迷的人

常常寫一些想入非非的文字

白云在上，漂浮的幾只黑鳥

滿足了我對未知事物的想象

大堤上的野牦牛暗示我

有比白云更加白的事物

對于白色，我翻閱了歷代典籍

也虛構了幾個短篇，可仍未找出

它的端倪。我一直摸索著

摸到了故鄉，它已進入我的夢中

尋找比白日夢要白的白色

我在北河，北河出自北山

關于緣由，所有人似懂非懂

若干年前，這條河改名北洋

我猜想，極可能是有人信口開河

有些河，天生就向東流

流到黃海里，鷗鷺繼續往東飛

飛到一座礁石上，江北人稱為北礁

有條河自稱北河，這么多年

蕩漾著菊花與海棠的香味

多少年，我從未離開過這里

多少年，我想以萬物之名說出她的姓名

靜靜的河水中，一只青蛙四處張望

這一年的冬天，大地開始雪白

白起來的北河村，所有人閉口不言

在胡楊林，我總能感知到地氣

它可能隱匿于銀杏下、南瓜里

我曾懷疑過白云，也質問過暮晚

為了懸停半空的麻雀，我忽略了晚霞

十月一結束，葉子掉得精光

大地瞬間金黃

月亮升起，喇叭花留下了最后一次倔強

夜鳥比以往更加安靜

把腰彎下來，一轉眼就看到了北山

北洋河里的水變得閃亮

那么白的銀魚，一尾接一尾

歷經了滄桑，它們互相安慰著

海棠花開了，第一朵紅給了我

我繼續做夢，隱隱察覺了那股地氣

突然想起柿子樹上的那些麻雀

它們來自典籍，支撐著鄉村傳說

有那么一瞬，我驅趕這些鳥

你沒有看見。鄉村讓我深睡

也足以讓我失眠。還是那一天

父親放下手中的鐮刀，掐下一根

嫩綠的蘆葦芯，在晚星下吹奏夜曲

螢火蟲穿過溪水，引來幾只白鳥

在我的花園里打盹兒。還是那一年

風從海邊開始吹，父親一言不發

用漫長的咳嗽抵御身體的疼痛

他撿完地里的麥粒，望了望平原

又抬頭望了望夕陽。卻一直沒注意到

肩膀上螢火蟲發出忽明忽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