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河岸（四首）

譚瀅

夜半三更醒來，已成慣例

你的睡眠被盜

夜漆黑如水，彌漫著詭異的氣息

如果此時一根銀針落地

定會驚天動地

思念的人依次浮出水面

厭煩的人速朽

在黎明到來之前，會有一首詩

前來報到

你在平板上插下詩行

猶如農民播下秧苗

期待著五谷豐登

一行行詩句就是安撫你靈魂的

種子

它們在你的原野上成長、揚花

結穗。它們決定了你的出色或平庸

于是，你學會了在黎明到來

之前，像蠶一樣吐絲

并且樂此不疲

天空有沉浸的蔚藍，將要融化

西風梳理著柳絲，和你的發絲

人到中年

你需要借助陽光來積淀身體里的鈣

洛浦的長椅上無人落座

暖陽的暖被西風消耗殆盡

蹲在河邊的戀人

一個拉起另一個

他們站起身擁抱

絲毫不顧忌旁人的眼光

鳥兒在空中胡亂飛

被西風掀起時，像一片樹葉

遠處有人伸開雙臂

像飄忽不定的風箏

斜陽在河流灑下碎銀

這河水不倦行走著，是大地的一道裂紋

行走在裂紋邊緣的人如螞蟻般

低著頭逡巡

向大自然索取寶貝

多數從河邊經過的人，除了

被揉亂的頭發，一無所獲

冬日里的粉紅月季兀自悅目

我想起曾在外地邂逅的

一株深紫色的三角梅

冥冥之中，她仿佛攜帶著

神秘的使命

與一個名字中有“紫”字的人相認

她們因為共用一個字而惺惺相惜

她們有相似的秉性

和深植內心的熱愛

分別后，她去過許多花卉市場

尋覓那株令她朝思暮想的紫三角梅

想把她認領回家

像寵愛女兒一樣養著她

萬物皆有凋零之美

開元湖按下自己的波瀾

讓鳥兒在上面凌波微步

魚兒熄滅躁動

在水下深潛

所有在春天張揚的

都在秋天收斂

柳絲低眉

渴望明年剛好俯身 與

一條魚兒接吻

枯荷萎黃，蓮蓬垂首

人間的一劑良藥

在秋風如水中恰好送服

月季一口氣從年頭跑到年尾

是優秀的馬拉松選手

她默不作聲與時間角力著

想成為最后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