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的清香水知道

文_姚秦川 圖_劉昌海

一天，家里來了一位親戚，是那種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

我這樣說并不過份，因為，在我的印象中，十多年來，我們兩家從來就沒有走動過哪怕一次。最關鍵的，是那一家人很有錢。一般有錢的人，誰愿意和像我們這樣的窮親戚交往呢？

親戚的不約而至，并沒有讓我媽感到半點的驚訝，她好像人家是昨天才來串過門似的。我媽一邊招呼我給客人端茶倒水，一邊忙不迭地要包三鮮餡餃子給客人吃。我家那時并沒有多少錢買肉，能吃一頓稀罕的三鮮餡餃子，也是很奢侈的一件事兒。

在這里必需要說明一點，我媽并不是勢力眼，看人家有錢，才這樣殷勤地招呼。作為一名本份的農村婦女，我媽雖然沒有多少文化，但她卻有自己的人生價值觀。她常掛在嘴上的口頭禪是，來的都是客。所以，我媽如此的熱情，也就不難理解了。

這位親戚來我家其實沒并有多大事兒。他只不過來我家附近考察一個準備要投資的項目，在打算回去的時候，突然心血來潮，七打聽八打聽后，就跑到我們家“考察”來了。

親戚和我媽嘮了一會兒磕，回憶了一些無關痛癢的事，嘆息了一下我們的生存環境，夾了幾顆我媽好不容易包了半天的餃子后，隨即起身作別。

我媽老實本份，雖然人家空手而來，但她卻覺得，讓人家空手回去，是一件不太體面的事。最后，她將我們家僅有的那只正處于青春期的大公雞，慷慨地抓了來，送給了親戚。還嫌不夠，又將盛在缸里的苞谷籽全倒出來，裝在一個袋子里，滿心歡喜地當作高貴的禮物，送給對方。親戚絲毫沒有客氣，一概笑納。

親戚開車剛走，我們將矛頭一致對準了老媽。抱怨她，一個從不走動的親戚，干嘛花這么大力氣招待他？退一步說，人家有錢，到哪不能買，犯得著這樣慷慨嗎？

當時我們認為，我們的話一定會讓老媽啞口無言。誰知，老媽說，不就是一只整天打鳴讓人心煩的公雞嗎，不就是地里打出來我們早就吃膩味的苞谷籽嗎，不就是一頓用不值錢的野菜包的餃子嗎，這些東西不天天在我們鼻子底下出現嗎，你們不都平時煩都來不及嗎，怎么現在倒心疼起來了？可以說，我媽的反駁句句在理。

看到我們張口結舌的樣子，我媽忽然大度地一笑，將我們拉到她的身邊，說，媽當然知道你們的心思，覺得人家是一個沒有幫助過我們的親戚就不想招待。難道，從來沒有交往的親戚不算親戚？

說到這里，老媽思忖了那么一小會，像是在醞釀怎么說才能讓我們明白其中的道理。最后，老媽說出了我后來一直當作名言的那句話：“人和人交往，要真誠，要善良，要寬厚。當你泡一杯茶給對方時，也許對方沒有喝出茶的清香，但至少，泡茶葉的這杯水，懂得了茶的醇美，明白了我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