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過后的心

余顯斌

讀書之后的心，如淚洗過的良心。這話不知是誰說的，很淡雅，淡雅如一朵素白的百合花；如女人長長的睫毛上，閃啊閃著的一滴淚珠。

雨洗過后的良心，我沒有見過，可讀書過后的心，卻清晰可感。

讀書過后的心，該是這樣的吧，如雨后早晨，山頂的那一抹霞光吧？那是怎樣的一刻啊，山，很靜，是一種嫻雅的靜。一切，都在夢里，還沒有醒過來，還包容在夜的氛圍里，不起一絲顫動。山尖，在夜霧里，潤得濕漉漉的，如絲巾擦洗過一樣。

一絲光從黑夜的底層沁出來，水一樣滲到山頂上，慢慢暈染，也慢慢變濃，如蛋青一樣，白得沁亮，白得醒目，白得山頂上每一根草的影子都可以看得清。不，是每一朵花兒，每一片葉兒都看得清，甚至，在想象中，每一聲蟲鳴都能看得見。

這一刻的心，真的，清亮可以鑒物。

讀書之后的心，該是這樣的吧，如午后路旁的一朵花兒吧？那花兒，一定是蒲公英了，別的花兒，過于張揚，過于做作了，不適宜。書里的知識，如一絲絲陽光灑下，蒲公英在陽光下搖曳著，接受著陽光的撫摸，盡量地舒展著自己，每一絲絨毛，都在陽光下閃著圣潔的光。

有時，也有一點兒感悟，如風，輕輕吹過，心如蒲公英的絨毛，在風中飛起，飄飄悠悠的，輕盈得沒有一點兒痕跡。

讀書后的清閑，更該是這樣的，如夏日傍晚的天空。那應是一天中最安靜的一刻。夕光靜靜地照著，不起一絲波動。夕光中，樹色蒼茫。有一縷兩縷炊煙直上。天空，這一會兒是瓦藍色，潔凈如愛情的眼睛，如不受一絲污染的夢。上面，可能會飄著一片兩片云兒，羽毛一樣。這羽毛，可能是心里一時的得失，或者是一點兒微不足道的煩惱，但不一會兒就消散入天光之中去了，無蹤無影。

讀書之后的心，沒有一點兒欲望和煩惱，是一種少有的清閑。紅塵的煩惱，世俗的名利，這一刻都消于無形。

讀書之后的心，還應如簫音一縷。

這樣的簫音，應在月夜響起。月光是從唐詩中過濾的，是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中流淌出來的月光，鋪了一天一地。天地之間，水光遮天，纖塵不染。

簫音，就在這時候響起，或幽咽，或低沉，或沉郁，或高亢，但無論是悲傷還是興奮，都很美，都在月光下亮如銀錢，時高時低，曲折有致，但那種簫音，也是經了月光沖洗過的，經了靈魂沖洗的，沒有一點兒世俗的煙塵味。

簫音如水，心音更如水。

郁達夫在《故都的秋》中說：“早晨起來，泡一碗濃茶，向院子一坐，你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綠的天色，聽得到青天下馴鴿的飛聲。”但我以為，要這樣，必須還得握一卷詩書，看幾頁之后，不經意地喝茶時，一抬頭，才會看到這樣的景色。因為，讀書之后的心，才清，才靜，才博大寬廣，才能感悟萬物。

讀書之后的心，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