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克
作家薛憶溈的姐姐,旅居英國倫敦的薛憶莎,前些日子把我的電子郵箱給了英國的塞姆拉·埃倫-尼哈爾,后者給世界各地的作家詩人發電子郵件問卷,要每人用三個詞,說出對新冠的感受。我回復了三個詞:至暗時刻。守夜人。宅。后來她匯總發布了。發生疫情,當然是至暗時刻,但還是有醫生護士,各行業的志愿者,特別是中國還有社區街道鄉村防控工作人員,與病毒抗爭,他們都是至暗時刻的守夜人。而大多數人,只能少旅行,非常時期,則只能宅家。
時至今日,全球新冠疫情累計感染已逾2億4千800萬例,慶幸中國包括我生活的廣東防疫有成效,盡管廣州入境人員相對較多,日常生活中我與之有交往的人,包括聽聞過姓名的人,一個感染的都沒有。可是,我見過的外國詩人卻有三個染疫。一個是詩翁扎加耶夫斯基,他已乘鶴飛仙。另一個是北馬其頓旅居英國的詩人尼古拉·馬茲洛夫,他數月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頑強地與病魔抗爭。而我在埃及出版的阿拉伯語詩集的譯者Mira Ahmed (米拉·艾哈邁德),竟然兩次患病,先是在微信上失聯,我要到她老師的電郵,正要詢問她是否中招了,她卻突然出現在微信上,說自己服藥兩個月,治愈了。可不久前又再次沒有音訊,近日方知更嚴重,又感染住院了。
我曾和尼古拉·馬茲洛夫一道參加過在英國劍橋大學國王學院舉辦的徐志摩國際詩歌藝術節,他的朗誦和作品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而武漢的疫情正嚴重的2020年春,外國詩人唯有他給我發了電子郵件,問候我是否安好。我3個月前從網上知道他住院治療,請也見過他的詩人戴濰娜將我這首詩譯為英文轉給他,捐了一點小款略表心意。今年六月份廣州疫情,英國劍橋大學國王學院麥克法蘭院士用英語朗誦了我的詩《疫情中從容的廣州》。
這就是詩,柔軟,入心。風月同天,守望相助!
寫詩,其實不分無疫情,后疫情,修辭立其誠。如同詩中的詞語,沒有“好詞”“劣詞”之分,詞本身沒有錯,關鍵是放在詩句中的適當位置。而詩,也不在乎長短,以品質取。我甚至覺得一個時代,可能只會“留存”三百首詩歌,《詩經》偉大,孔子刪詩三百,唐詩巔峰,最流傳的版本也是三百首,一個詩人有幾首詩能留下來,就是大詩人了。一首詩是大河,還是羊毛溪,不是優劣的標準,這也是寫短制的或絕句的妙處所在。
疫情以來見過境外的任何詩人,似乎彼此地理上隔絕了,但心氣相通。僅是今年,我參與了與法國作家詩人的網絡連線對話,線上劍橋詩歌節和古巴詩歌節。而國內的詩歌交流活動時斷時續,有很大的不確定性,經常哪里突發幾例疫情,詩會就叫停。宅家,寫作時間反而更為充分。而節制的生活態度,疫情結束之后,可能也是生命美好的新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