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堆（組詩）

扶桑

一線小徑卷尺那樣在腳下拉開

“平靜

也有著河水那樣細密的皺紋”

二十年前，它從我齒縫間逃逸

像一縷

自行散去形體的煙魂

不知所蹤

今天再度適時回來

它的游歷

難以測度。

一線小徑卷尺那樣在腳下拉開

我不知長度。

我永在中途。

一條江

它的清澈是有深度的

時而湛藍時而碧綠

時而，是兩種顏色在陽光下的微妙疊加

就像我們優雅的古人

在花紋美妙的絹衣上又罩上一層

柔和的紗

夜里，它奇異地變成白色

如同轟鳴的積雪

它的腳踵跑得那么快，就像蠻族的戰士

它的名字不為大部分旅行者

所知。

小灰堆

在一個熄滅很久的小灰堆里

一粒火星，慢慢

睜開了眼睛

不遠處有一棵高高的

積雪的針葉松

在夕光下，投落孤獨的背影

那細長的影子像一滴淚

恰好落在它沉睡不醒的眼皮上

在夢里，它感到那個影子的孤獨

像一座荒原

那么沉重、空曠

它想抱一抱那孤獨，像抱一個嬰孩那樣

一種柔情使它睜開了眼皮

真冷啊！

一陣寒風吹得它顫抖

趔趄中，它不無驚奇地注視著自己

在夜色里迅速長成一束

小小的火苗

“你竟會再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這怕不是你在人間的愛的

最后一次

回光返照吧？”

作為一個回答

從空中應聲降落一場暴雨

“不，你并不為我所需

我愛我的孤獨，那是另一只鷹

那是我的妻子”

一個下午

牡丹深紅的殘瓣

在枝頭皺縮

兩只貓在陽臺的舊藤椅上

抱著尾巴睡著。陽光

在黃色的貓毛上是金色的

在白色的貓毛上是銀色的

在我黑色的睫毛尖上

是彩虹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