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雪萱
我有一個學生,總是一臉愁容,推著厚重的眼鏡,忿忿不平地跟我抱怨作業多到寫不完。我曾問他:“你幸福嗎?”他世故老成地回我:“我很幸福,但是不快樂!”
原來,他的時間都被父母“搶”走了!周一到周六要參加各種興趣班、才藝班的學習,只剩周日可以稍微喘口氣。
作為獨生子的他,明白父母愿意花這么多錢栽培他,是他的幸福,因為不是每個孩子都能有這樣的環境。但是填鴨式的學習及缺乏親情的陪伴,他的日子過得并不快樂,甚至可以說是苦悶至極。我和他曾努力試著和家長溝通,最后換得“現在的努力學習,是為了將來生活幸?!钡闹剖交卮稹K脝实哪?,說明他無力與父母博弈,只能默默接受安排,慢慢等待不知何時才會降臨的幸福生活。
明白人都知道,家長背后的意涵,是要孩子別輸在起跑點上,從小打好根基,獲取好成績,考取理想學校,長大后謀得好職位,就能擁有幸福人生。
若以這個思路來看,社會上那些叱咤風云的政治人物,身居要職的單位主管,腰纏萬貫的企業富商,應是最幸福的人生勝利組,但他們真的比一般市井小民容易得到幸福和快樂嗎?
每每憶及童年,總能引我會心一笑。在夏日午后,踩著拖鞋,和鄰居一起擎起沾著捕蠅紙黏膠的竹竿抓知了,再被黑壓壓的熊蟬嚇得哇哇大叫;在沒有電動與光害干擾的夜晚,躺臥頂樓擁抱浩瀚銀河,享受細數流星劃過天際的暢快;在退潮的礁巖海岸邊,撿拾海螺挖沙玩,體驗摸蛤蜊兼洗褲的樂趣;在秋風漸起的廟埕廣場,聽隔壁老伯談古說今,做著穿梭時空的歷史夢。那是一段無憂無慮的絕美歲月,而這“美”,百分百來自心靈的富足,而非物質的滿足。
我也曾經汲汲營營,為了工作理想,終日在忙碌的生活中,如陀螺般打轉,晨起出門,日落回家,時時要加班,餐餐叫外賣,家庭生活質量成了犧牲品。因故回歸家庭的這一年多來,少了工作的羈絆,有更多余裕的時間可以專心陪伴家人。每天,我在女兒放學后備好點心,母女倆邊享用、邊聊學校的事,聽著她眉飛色舞地述說,看著她那雙因笑而彎成新月的眼睛,多迷人呢!
乖巧貼心的女兒在吃飽喝足后,總不吝給我一個擁抱,在我臉頰上親吻,說聲:“媽咪,我愛你!”這種溫馨的感覺似曾相識,幾經尋覓后驚覺,原來媽媽也曾用她的青春與愛豐富了我的年少歲月。
在走過不惑之年,才漸漸發現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不在分數的領先,金錢的獲得,或是地位的追逐,反倒是家人相處是否融洽,鄰居相處是否和諧,工作上是否盡心盡力,朋友間是否彼此信任與敬重。了解這些后,才知道原來幸福不假外求,它的來源就是我們自己,若我們能讓感恩、知足、謙遜充盈內在,它便能引領我們找到幸福之路。
記得很早以前有句廣告詞:“幸福嗎?很美滿!”這是人人向往的境界,非某些特定人的特權,從牙牙學語的黃口小兒,到尨(máng)眉皓發的耄 (mào)耋(dié)長者,都有幸福的權利。因此,若現在的生活讓你感到步調快、壓力大,不妨停下腳步,看看書、聽聽音樂,調整一下心態;或者走到戶外,聆聽枝頭鳥兒的鳴唱,感受花開花落的浪漫,讓大自然洗滌心靈的煩憂;或者找一家喜歡的餐廳茶館,可以獨自享受咖啡的香氣,也可以和朋友熱鬧小聚一番。
原來,幸福不需要花大錢,不需要刻意去追求,也無需等待,它就在不遠處,就在我們每天的日常生活中。只要愿意打開心房,用心感受生活,人人都能如童話故事的結局一樣,從此過著“幸??鞓贰钡娜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