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酥餅

黃磊

與金華酥餅的邂逅，略有一些愧疚，似乎有點對不起它。

看到它，吃過它，喜歡上它，很久很久之后，竟不知道它的名字，將它誤以為是另外一款美食“蟹殼黃”。誰會想到，如此味美的點心竟喚著如此直接簡單的名字。

似乎是夏天，在浙江橫店的街頭，逢著一家極小的店鋪。

餅的顏色實實在在誘惑了我，便買了一包餅——一個長方形的塑料袋，里面壘放著五個小酥餅，還沒打開，一種梅干菜混合著肉的香味直沖過來，讓人禁不住吸了一口氣，咽了一口口水。

食物的魅力是全方位的，絲毫不放過一絲一毫釋放吸引力的機會。

等老人接過我遞過去的錢，便轉身離去，一面扯開塑料袋上面系的繩子，拿出其中一個來。那形狀、手感、顏色、氛圍隨之帶給我數年的誤會。餅是油亮的，黃褐色，夾雜著一絲暗紅，圓中帶方，像一只完整的蟹殼，像極了大閘蟹蒸熟之后，被人掰下兩只蟹鉗和八只蟹足，只剩下肥滿的肉身。極為平整的外形，極為誘人的光澤。

我看著那餅，心里暗暗思考，浙江極為著名的“蟹殼黃”，怕就是這個了……

那次品嘗后，便再也忘不掉這味道。

一日，在遙遠的北方接到一個浙江本地朋友的電話，他即將北上，問是否想吃點浙江的特產。我絲毫沒有客氣，直接說道，想吃那酥脆咸口的“蟹殼黃”。那朋友也沒有推托，直接答應下來。

當朋友到了，遞給我一大盒蟹殼黃時，那精致的紙盒包裝，幾乎沒有等到我耐心欣賞，便直接被撕開了。

見了正主，我突然傻了眼。

是朋友弄錯了嗎？還是出了什么問題？我要的是蟹殼黃啊。

朋友道，這便是蟹殼黃啊，我是地地道道的浙江人，難道還能弄錯不成？

可是，完全不對啊！

是，這蟹殼黃也是面餅烤制，也是有肉餡的，入口也是香味撲鼻，肉餡比我吃過的“蟹殼黃”似乎分量還要足。面餅是發酵過的，圓得工整，油酥可口，外面沾了一層白色的芝麻，那芝麻的香和面香很是貼合，口味極有層次，令人滿足。

只是，它不是我心里的“蟹殼黃”。

如此“懸案”擱置多年，直到有一年去江蘇同里，在一條小巷里看到一個粗樸的烤箱，一個中年婦人正在叫賣我心里的“蟹殼黃”，這一次看清楚那招牌，是“金華酥餅”，我不由得呆住了。

婦人以為我質疑她賣的餅是否正宗，不由分說，用金華話辯解，只是我聽不懂。她則笑了，又用不太地道的普通話說道，我就是金華人，如何能賣假的酥餅？這便是金華酥餅了。

我買了一袋梅干菜酥餅來嘗。

果然是那個味道。

在江南的水鄉，品味著江南的美味，一時間，榮辱皆忘，自在似神仙，隨即在心里大筆一揮，那樁小小的“懸案”便就此了結了。

只是不知道該不該和那個浙江的朋友解釋清楚，或許他早已忘了吧，應該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