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敬

新春佳節,家人歡聚,其樂融融。夜半酒醒,我還是想到了自己的貧困學生。因我執教于小鎮中學,班上的學生多是附近村里的農家孩子。為了生活,很多孩子的父母都背井離鄉外出謀生了。
當我把準備去學生家看看的想法告訴妻子時,她竟打趣道:“人家都是弟子給老師拜年,你這是要去給學生拜年啊!”大過年的,我以為她不太樂意,未料她又笑道:“那我陪你去吧!”我便也笑了。今天要去看望的這個女生,跟著七十多歲的爺爺、奶奶生活,家里還有個殘疾的姑姑需要照顧,她的父親多年前不幸去世,母親也“沒了”……
當我大包小包地從超市拎回餅干、酸奶、堅果等物,又帶上幾本新買的兒童小說、勵志讀物等準備出門時,妻一把扯住我:“紅包準備了嗎?”我當即赧然,是的,怎么把紅包給忘了呢?可平日里多用手機支付,口袋里也沒現金呢。妻子便找女兒商量,先借個紅包,誰知女兒很“摳門”,只愿“借”200元,沒轍,權且這樣吧。
雨冷風寒,車行匆匆。知道我們要來,女孩撐了把傘,早已立在村口等我們。下了車,只聽女孩羞澀地喊了聲“師娘好”。接著,她的爺爺也迎上來,接了東西,把我們領回家。閑聊間,我們問了問孩子的寒假學習和生活情況,一番叮囑,就準備告辭。妻掏出紅包對女孩笑道:“你比我女兒還小幾歲。過年了,我代表你老師給你發個小紅包,200元,不要嫌少喲!”說著,硬塞給女孩,女孩很靦腆,拿著紅包,有些坐立不安。女孩的爺爺竟一邊推辭,一邊跑到廚房拿出兩條活鯽魚來,女孩的奶奶也從屋后的菜地抱來兩棵大白菜,好說歹說要我們收下。我們當然很感謝,但東西真心不能要,便告訴老人我倆的父母也一直在鄉下種地,家里有菜,方才作罷……
車子重新啟動,小村漸漸后退。我的內心,依然回旋著隱隱的愧疚:“200元真是太少了!早知道……”“早知道啥?就說你不稱職,你還不服。我趁你沒注意,又偷偷往紅包里塞了300元!”妻子揶揄道,“那可是我的私房錢,記得回家后微信轉給我!”“啊!那你怎么對女孩說是200元呢?”我有些驚喜,心底的愧意似減輕了些。“你真傻啊!說多了,人家也不收啊!再說錢多錢少不重要,只要學生能感受到老師的這份心意,不就夠了嗎!”妻嗔怒道,“好好開你的車,先做個稱職的駕駛員吧!”
“哈哈!好嘞!坐穩了您哪!”雨比來時小了些,田野徑畔,時不時地有零星的金黃明艷的菜花兒迫不及待地躍入眼簾,春天,真的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