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犬虎子

【日】椋鳩十

遠山鄉是伊那谷最偏僻的一個村落。它坐落在群山連綿的南阿爾卑斯山脈腳下。熊會在有人住著的村里悄悄出沒，野豬、狐貍和貂會在村子后的山邊徘徊。這里可以說是伊那谷狩獵的主戰場。

遠山鄉有一條名犬，名叫“虎子”，是田中家養的，被稱為“遠山第一犬”。它的體重有二十四公斤，是一條大型日本犬，而且是一條純種遠山犬。

自古以來，遠山犬都被認為是一種精于捕熊的狗。這條狗身上有著和老虎一樣的毛色，所以田中把它取名為“虎子”。虎子是一條敏捷的狗，無論是狩獵熊、野豬，還是追捕狐貍、鹿，它都派得上用場。

田中說，純種的遠山犬大抵都有成為名犬的特質。但成為名犬，還是成為沒用的狗，主要是由飼主的飼養方法決定的。最重要的是，飼主會不會疼愛狗。

成為一條名犬有一個不可欠缺的條件，就是狗和獵人要心意相通。也就是說，狗要通過獵人眼珠的轉動，細小的動作，身體的一舉一動來解讀獵人的心理，從而采取行動。同時，狗要愛獵人。為了所愛的人，它們會拼上性命追捕獵物，用盡所有的智慧和獵物進行較量。

因此，獵人絕對不可以隨意打罵狗。若是獵人從心底疼愛狗，狗會懂得。為了獵人，即使犧牲生命，狗也會撲向獵物。

虎子就是在田中的疼愛下成長起來的。田中的妻子稱虎子為“我們家的小主人”。這是因為虎子吃的東西和田中一樣。田中吃魚的時候就喂給它魚，吃肉的時候就喂肉。

都說孩子是父母的跟屁蟲，而虎子似乎比孩子還喜歡黏著田中。不管田中去哪兒，它都想要跟去，和田中分開一會兒都難受。

田中要去拜訪熟人或是親戚時，虎子會根據田中攜帶的東西和行走的方向來推斷田中去哪兒，并早早地走在前面等田中。因此，看到虎子來了，熟人和親戚就知道了，“田中要來了”。

田中的狩獵場所從赤石山麓的伊那谷開始，一直延伸到靜岡縣，范圍很大。

田中對那一帶的山很熟悉。然而，無論對山如何熟悉，想要把所有的山谷都了如指掌是不可能的。

和地圖上看到的不同，一旦進到阿爾卑斯山，就會不由自主地感嘆：山竟能如此之深，如此之廣！加上大山谷小山谷紛繁交錯，十分復雜。要是在不熟悉的山谷里迷路了，即使是了解山的獵人也會不知所措。田中也曾在長野和靜岡邊界的山谷里迷過路。

迷路的前一天，田中和虎子忙著追趕一頭野豬。這野豬不僅個頭大，逃得也很快。田中和虎子在山里追了二十多公里。臨近日暮時分，他們也沒能追到。這種事情實在是罕見。

平日只要讓虎子追去，大抵只需半日，獵物便可手到擒來。然而，這頭野豬看來是和獵人較量過好幾回，已經變得相當狡猾了。田中他們在后面追趕了兩天，還沒看到它的真身。

終于，田中有點兒累了。他決定今晚在這兒野營，環視四周想找個好地方，卻發現這是一個陌生的山谷。

田中熟悉山，卻也深深明白山的恐怖。在陌生山谷里迷路的話，是不容易出去的。

“事情不好辦了。”田中草草地吃了晚飯，想接下來該怎么辦。

這時，虎子從田中的身旁離開，跑進山里去了，過了很久也沒有回來。

當天空中升起了一輪圓月，田中氣呼呼地自言自語道：“我急成這樣，虎子這家伙倒是跑哪兒去了！”

田中一想到自己打心底疼愛虎子，而虎子居然在這種關鍵時刻跑開，不由得更生氣了，暗暗想著：等它回來，定要好好教訓一番。想著想著，田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忽然，山谷里響起了“咔嚓咔嚓”的踩踏落葉的腳步聲。田中立馬睜開雙眼，握緊獵槍，借著月光觀察起來。

這時，虎子從樹叢中跳了出來，一邊叫一邊匆匆忙忙地跑到田中身邊，咬住田中的胳膊，輕輕地拉拽著。

他面向虎子攤開雙手，問：“虎子，你跑哪兒去了？”

哪知虎子“汪汪汪”地大聲叫起來，咬住田中的胳膊不斷地拽著。

“這到底是怎么了呢？”田中疑惑地想。忽然，他靈機一動，虎子說不定已經感受到我們身處一個從沒來過的山谷，它跑開，就是去尋找離開這個山谷的道路去了。對于人的心理，狗能讀取到這種程度嗎？親身下河才知深淺，試試看吧。田中收拾好包袱，背起獵槍，站了起來。

虎子高興地“汪汪”叫了起來，輕快地走在前面。

在虎子的帶領下，田中穿過一個又一個山崖，來到了路途比較平坦的雜樹林。這時，他們看到遠處亮著一束火光。走到火源處一看，原來是田中認識的來自靜岡的兩位獵人在野營。

田中描述了自己迷路的山谷后，他們驚訝地說：“??！您去了那個山谷嗎？那里人跡罕至，十分險峻。不清楚地形的人是很難走出來的啊！說起來，您真是養了一條了不起的狗啊！”說完，獵人們摸了摸虎子的頭。

虎子把身體貼近田中，伸出長長的舌頭，“哈、哈、哈”地大聲呼吸著。

（李金鋒摘自北方婦女兒童出版社《我的狗狗卡亞》，愛曦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