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救地球的藍色心臟

【美】西爾維亞·A·厄爾 呂雅鑫 吳文智

50年前我開始探索海洋，那時，甚至連雅克·貝漢、雅克·庫斯托、蕾切爾·卡森在內的人們都認為：不管人類往海里扔什么，也不管人類從海里獲取什么，都不會對大海造成任何傷害。那時，大海如一片伊甸園，但現在我們都明白，大海正從伊甸園變成失樂園。

在此，我想和大家分享我的個人見解，探討影響人類的海洋變化，并和各位一起思考以下幾個問題：地球在50年內失去了海洋里90%以上的大型魚類，為什么這一變化至關重要？為什么要關心已消失近一半的珊瑚？為什么太平洋內大片海域神秘耗竭的氧氣不僅和瀕死的生物密切相關，也和你我息息相關？

沒有水，無人能存活

對我來說，成為一名科學家始于1953年，那年我第一次潛水。我特別喜歡在夜晚潛入海洋深處，因為夜里能看到許多白天看不到的魚類。

在1979年，我獲得了一次將自己的腳印留在海底的機會。那時我駕駛的是單人潛水器“吉姆”，我駕駛著它潛入距離夏威夷海岸9656米（6英里）的海下381米處。潛水器“吉姆”是我最喜歡的潛水設備之一。自1979年起，我一共用過30種左右的潛水裝備，我還創辦了三家公司和一個叫作深度搜索的非營利性組織，全都是為了設計和制造能夠探索深海的設備。我曾領導過一個為期五年的國家地理學會項目——可持續性海洋探險活動，那時我們用的是小型潛水器。這些小型潛水器操作起來相當簡便，科學家們自己就能操作，我自己就是一個鮮活的例子。

宇航員和潛水員都能真正體會到空氣、食物、水、溫度以及一切能保證人在太空和海洋里安然無恙生存的元素的重要性。我聽過宇航員喬·艾倫解釋自己是如何盡可能地學習和生命維持系統相關的一切，然后盡所能來照顧這個生命維持系統。之后他指著這個（地球）說：“這，就是生命維持系統。”我們需要學習有關地球的一切，并盡己所能保護地球。詩人W·H·奧登說過：“沒有愛，無數人仍可存活;沒有水，無人能存活。”

海洋約占地球總水量的97%。沒有藍色，就沒有綠色。如果你認為海洋不重要，那么請想象一下一個沒有海洋的地球，你是不是想到了火星？

大氣層中的絕大多數氧氣是海洋產生的。長久以來，海洋吸收并儲存了地球上大部分有機碳，這一過程主要由微生物完成。海洋可以調節氣候和天氣、穩定溫度、塑造地球的化學結構。來自海洋的水分會形成云，然后以雨、冰雹和雪的形式落回陸地和海洋。海洋是全球或許也是宇宙中約97%生物的家園。

沒有水會怎樣？沒有水，就沒有生命。沒有藍色，就沒有綠色。然而現在人類有這樣一種想法：整個地球——包括海洋和天空在內——都如此寬廣，恢復力如此強，因此人類的所作所為不會影響到地球。這種想法在一萬年前或許沒錯，甚至在一千年前或許也沒錯。但最近100年（尤其是最近50年）人類已經耗費了太多賴以生存的生命資源——空氣、水和野生動物。

新的技術正幫助我們認識自然的本質，理解正在發生的一切事情的本質，向我們展示人類給地球造成的影響。首先，我們要意識到問題的存在。幸運的是，在這個時代，我們對問題的了解比以往任何歷史時期都多。我們可以掠過夏威夷，看到真正的夏威夷群島。不僅能看到海洋表面的一小部分，還能看到海底世界，看到鯨魚所看到的景象。我們還能探索夏威夷群島的另一邊，可以和座頭鯨一起在海里遨游。座頭鯨是溫和的巨獸，我多次在海底和它們有過愉快的迎面相遇。被一頭鯨魚當面審視的感覺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

我們能加快速度飛向海底最深處——7英里（11公里）以下的馬里亞納海溝。目前全世界只有兩個人曾親自到過馬里亞納海溝。想想看，只有7英里深，卻只有兩個人親自到過，而且還是49年前的事。單程旅行總是比較容易的。我們需要新的深海潛水器。像谷歌月球X大獎賽那樣，我們也來為海洋探險舉辦競賽吧，你們覺得如何？我們需要去看看深海海溝，去看看海底山脈，去了解深海里的生物。

深海危機

就在十年前，我曾站在北極點的冰面上。但21世紀將可能出現一個沒有冰的北冰洋，這對北極熊而言是個噩耗，對人類而言也是噩耗。過量的二氧化碳不僅會導致全球變暖，也會改變海洋的化學性質，使海洋酸度更大。這對珊瑚礁和產氧的浮游植物來說是個壞消息，對人類來說也是個壞消息。

我們正將億萬噸的塑料和其他垃圾傾倒進海洋，數百萬噸丟棄的漁網和魚鉤會不斷殺死海洋生物;我們正在使海洋變得堵塞，毒害地球的循環系統;我們正從地球上捕殺數百萬的野生動物——所有動物都是以碳元素為基礎的生命;我們正野蠻地殺死鯊魚，只為了魚翅湯。

食物鏈塑造了地球化學，推動了碳循環、氮循環、氧循環和水循環，這些都是人類生命支持系統。但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我們還在捕殺藍鰭金槍魚，事實上，藍鰭金槍魚已瀕臨滅絕，而且活金槍魚的價值遠比死金槍魚高。

我們用長線捕魚，商業拖網漁船和小型拖網漁船像推土機一樣刮蝕著海底。用谷歌地球，我們可以目睹拖網漁船在中國、在北海、在墨西哥灣的捕撈行為。用拖網漁船捕撈海洋生物正在動搖我們的生命支持系統，在其所經之處留下無數尸體。

下一次當你享用壽司、生魚片、旗魚排、鮮蝦盅或任一種你碰巧在吃的海洋野生動物時，想一下其背后真正的代價。因為每一磅流向市場的漁獲，就有十多磅甚至一百多磅的副漁獲物被扔掉。海洋中90%的大型魚類已被捕殺，大部分的海龜、鯊魚、金槍魚和鯨魚的數量在不斷下降。但還是有好消息的：10%的大型魚類仍活著，地球上還有些藍鯨，南極也還有一些磷蝦，切薩皮克灣還有少量牡蠣。一半的珊瑚礁也處于良好的狀態，這些珊瑚礁就像珠寶帶那樣環繞著地球中部。

現在，我們還有些時間能扭轉局面。但如果一切照舊，那么這就意味著50年以后地球可能不再有珊瑚礁，也不會再有漁業，因為魚類已被捕完。想象一下沒有魚類的海洋，想象一下這對生命維持系統意味著什么。

1872年，美國開始建立一個公園系統，其中以黃石國家公園為代表。有人認為這一系統是美國有史以來最了不起的一個設想。現在，世界上約12%的陸地都得到了保護——保護生物多樣性、提供碳匯、產生氧氣并保護水域。

1972年，美國開始在海里建立類似的保護系統，即國家海洋保護區。這是另一個了不起的設想。好消息是，現在全世界有4000多個海洋保護區，我們可以在谷歌地球上找到它們;壞消息是，要很仔細才能找到這些地方。舉個例子，美國在過去三年里已將34萬平方英里的海洋劃為國家海洋保護區。但從全球意義來說，美國僅將1%的海洋面積中受保護的海洋區域從0.6%提高到0.8%。

我和全世界的科學家一直都在關注99%的海洋，那里至今仍允許捕魚、開采、鉆探和傾倒垃圾等活動。我們試圖從中找到“希望之海”，試圖找到一些方法，為海洋生物也為人類，提供一個安全的未來。比如北極地區，現在，我們還有機會來補救一切。再比如南極地區，那里的大陸受到了保護，但周圍海洋里的磷蝦、鯨魚和魚類正在被過度捕撈。

馬尾藻海300萬平方英里的“漂浮森林”正被撈取用于養牛;加拉帕戈斯群島97%的陸地受到了保護，但其周圍的海域正在被漁業毀壞;阿根廷的情況也是如此，巴塔哥尼亞大陸架現在處境堪憂。實際上，在公海里，鯨魚、金槍魚和海豚正遨游其中;在地球上面積最大、受到保護最少的生態系統里，充滿了發著光的生物，它們在平均兩英里深度的黑暗空間中，用自己的生命之光點亮了海洋。

海洋中還有一些我打小就知道的、未受破壞的原始地區。接下來的十年或許是未來一萬年中最為重要的一段時期，這十年將可能是人類最好的機會，保護其賴以生存的殘存的自然系統。為了應對氣候變化，我們需要新的能源產生方式;我們需要更好的方法來應對貧窮、戰爭和疾病;我們還要做很多事情來保護世界，使世界成為更美好的家園。但是，如果沒有保護好海洋，那么這一切便不具意義。人類的命運和海洋息息相關。要保護多大面積的海洋才夠？有人說10%，有人說30%。其實，保護多少是由你們決定的。但不管怎樣，海洋保護區只占地球整個海洋面積的1%肯定是不夠的。

我的愿望是非常宏大的。而一旦實現，那么世界將為之改變。而且這個愿望還可以確保我最喜愛的物種——人類——繼續生存。

為了今日的孩子，為了明日的孩子，把握時機，行動在當下！

（王世全摘自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深藍SOS：我們和海洋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