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誼成 劉小瑜 何帆










摘? ?要:公司治理作為公共管理子系統與社會治理的微結構,在“大智移云”時代備受政府與公眾關注,但現有研究卻鮮有系統考察。本文以此為切入點,以2012—2018年A股主板上市公司為樣本,理論分析和實證檢驗數字化轉型對公司治理的影響及其內在機制。研究發現:數字化轉型顯著提升了公司治理水平,經一系列穩健性測試后,結論不變;數字化轉型通過降低治理的信息不對稱程度來提高治理水平,且信息不對稱性越低,越有利于公司強化治理水平;通過進一步異質性分析,相比較而言,非國有企業、東部地區數字化轉型的公司治理效應更明顯。本文豐富了數字化轉型治理后果文獻,亦為數字治理合理性提供了經驗證據。
關鍵詞:數字化轉型;數字治理;治理水平;影響機制
中圖分類號:F830.91?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4-2265(2022)03-0018-08
DOI:10.19647/j.cnki.37-1462/f.2022.03.003
一、引言
伴隨著以“大智移云”為代表的數字經濟滲透至社會生活各領域,數字化轉型及其治理成為內嵌于國家競爭力與社會事務管理的新議題,備受政府與公眾關注。數字化思維在市場經濟中最普遍的表現莫過于企業數字化轉型,諸如海爾、格力、創維、蒙牛等一批優秀企業近年來紛紛踏上數字變革之路,以數據要素撬動發展引擎,通過“大智移云”與業務融合的方式,培育新業態、塑造新商業模式。雖然數字化轉型被賦予動能轉換與高質量發展的期望,但現有研究多理論分析其內涵(李曉華,2016)[1]、特征(Shan和Dawei,2017)[2]、作用(胡斌和劉作儀,2018)[3]等,少數實證研究也多立足于考證其對管理決策(Richardson,2006)[4]、管理效率(Tambe和Lorin,2012)[5]、經濟效益(楊德明和劉泳文,2018)[6]、創新績效(王金杰等,2018)[7]的影響,鮮有觸及治理層面的探討。
從治理角度講,轉型因素與治理效果存在互動關系(李維安等,2014)[8],而公司治理作為公共管理子系統及社會治理的微結構,在數字化轉型因素作用下,其能否帶來公司治理效應?若存在,其存在怎樣的內在機制?鑒于此,本文立足“大智移云”新經濟與商業形態,理論與實證分析數字化轉型對企業治理水平的影響及作用路徑,其可能的貢獻在于:第一,有別于以往文獻,本文分析和考察數字化轉型對公司治理水平的影響,拓展了數字化轉型治理后果文獻;第二,基于信息不對稱視角,嘗試檢驗數字化轉型治理后果的影響機制,豐富了其“黑箱”研究成果;第三,為推動“數字中國”與“新基建”建設提供公司治理層面的建議及參考。
二、文獻回顧
對于數字化轉型議題,現有研究主要圍繞數字化轉型的含義與特征、數字化轉型對經濟發展的積極作用以及數字化轉型對實體企業管理、績效與創新的影響展開。
在數字化轉型的內涵與特征方面,李曉華(2016)[1]指出,數字化轉型(Digital Transformation)是實體企業依靠大數據、人工智能、移動互聯網、物聯網等新一代數字技術與傳統業態的融合創新戰略,該戰略本質在于利用新興技術驅動商業模式的變革,具有深度融合的特征。Shan和Dawei(2017)[2]認為,數字化轉型體現著融合創新的經濟演進規律,即經濟及產業發展由以往的人、財、物向數據要素驅動轉變。胡斌和劉作儀(2018)[3]認為,數字化轉型并非簡單利用“大智移云”進行技術迭代,而是基于跨界融合改造傳統商業模式或業務形態。
在數字化轉型對國民經濟發展的作用方面,郭家堂和駱品亮(2016)[9]利用省級面板數據的實證發現,數字化轉型對技術推動型全要素生產率具有積極促進作用,即數字化轉型有利于破解技術壁壘、提升技術依賴型產業生產率。黃群慧(2017)[10]指出,數字化轉型對國民經濟的促進作用主要體現為:一是優化經濟結構,以新生科技驅動更富創新、效率的經濟體系的形成;二是通過融合創新推動實體經濟向高質量發展,化解“低端鎖定”困境;三是以數字化驅動供給端變革,通過高質量供給體系化解國內市場結構供需失衡問題。張勛等(2019)[11]研究發現,數字經濟在金融領域的拓展有助于緩解城鄉收入差距,保障社會公平。沈國兵和袁征宇(2020)[12]發現,數字化轉型有利于實現創新驅動,對國家出口活動具有積極作用。
在數字化轉型對實體企業的影響方面,Richardson(2006)[4]發現,數字化轉型使實體企業更加關注高新技術領域的投資和產出,促發其探索個性化定制與智能流程再造活動,形成以客戶為導向的管理決策。Tambe和Lorin(2012)[5]從業技融合視角探討了數字化轉型的目的與管理后果,后果之一便是實體企業更傾向于采用柔性化和扁平化的方式革新管理行為,提升管理效率。楊德明和劉泳文(2018)[6]對實施數字化轉型企業經濟后果的研究發現,對比未實施“互聯網+”的企業,數字化轉型顯著增強了公司業績,且關鍵影響機制來源于向數字化商業模式邁進產生的差異化競爭優勢。王金杰等(2018)[7]的研究表明,數字化轉型通過踐行開放、共享的數字思維模式,改變了創新方式,對企業創新產生顯著且積極影響。
此外,國內外關于公司治理的研究較豐富,總體上認為內外部因素可顯著影響公司治理水平。其中,外部機制著重圍繞法律、文化、媒介等因素展開。Quinn(2014)[13]發現,《公司法》等法律制度改革以及文化意識變遷,將對微觀企業公司治理帶來直接約束。田高良等(2016)[14]肯定了輿論作用,認為在輿論媒介廣泛關注公司經營管理時,會對企業公司治理帶來不小壓力,迫使公司治理水平改善。更多文獻從股東治理、董事會治理、高管治理、委托代理程度、公司戰略及行為等內部因素展開實證。David等(2007)[15]認為,大股東對企業的影響往往超越傳統法人,對股權結構及股東待遇等治理,有助于中小股東及企業整體利益實現。馬連福和馮慧群(2014)[16]發現,專業且豐富的董事會安排將有效制約經理層權力,最終提升公司治理水平。田軒和孟清揚(2018)[17]、孫即和張文婷(2020)[18]等學者關注高管激勵與薪酬差距對公司治理水平的影響。李維安等(2021)[19]表明,轉型因素是公司治理效果變化不可忽視的因素。
關于微觀層面信息治理的國內外文獻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是著眼于信息透明度(Transparency)、偏離度(Deviation),研究非對稱信息的傳統解決方式;二是研究新興技術賦能治理的效應。陳冬華等(2013)[20]提供了非正式制度對公司治理質量提升的積極證據,揭示增強信息透明度促進公司治理的內在機制。譚勁松和林雨晨(2016)[21]關注了機構投資者的信息治理效應,提出多方參與緩解信息偏差的信息質量路徑。數字經濟時代的到來,為治理信息不對稱提供了科技手段及治理工具,圍繞信息治理的文獻日益增多。彭正銀等(2019)[22]認為,數字經濟情景下,科學技術能夠更高效地融入治理活動,顯著提升信息治理能力。Rla等(2020)[23]提出,諸如大數據等新興數字技術有助于打破不同利益相關者邊界,助力形成信息共享、共同治理的共同體,為優化治理水平提供幫助。祁懷錦等(2020)[24]指出,數字化技術加速拓展了信息治理的廣度與深度,促成信息搜集、加工、分析間的強耦合關系,不僅有利于改善信息透明度和偏差度,還能夠緩解非對稱信息問題,最終賦能公司治理。
結合現有研究成果可知,數字化轉型通過“大智移云”技術與傳統業態的深度融合,以新的商業模式促進國民經濟發展,帶動經營管理向高質量邁進。同時,既往文獻將內部轉型因素視為影響公司治理難以忽視的因素,數字化轉型作為內部變革的積極戰略,亦可能產生微觀治理效應,但少有文獻系統考察兩者關系。本文試圖從數字化轉型對公司治理影響的角度切入,研究其數字治理效果。
三、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數字治理理論(Digital Governance Theory)十分推崇“數據化決策”的作用,強調數據信息是私人部門發展的核心動力,也是其完善公司治理的關鍵因素(Vikas,2003)[25]。數字技術演進使經濟組織能夠捕捉和獲取海量數據,包括更加豐富的治理構架、制衡機制、利益分配、股權激勵、利益相關者訴求等,為打破不同部門間的治理數據壁壘、重新整合治理系統奠定了基礎。換言之,經濟組織在數字化轉型戰略引領下,憑借規模數據信息與技術優勢,推動治理決策和行為變革(李維安等,2014)[8],進而提升公司治理水平。具體分析:第一,數字化轉型中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新興技術為經濟組織提供了精準治理信息,有助于企業充分掌握公司治理的運行狀況,提高改善治理水平動議的科學性;第二,經濟組織在向數字化轉型過程中,數據信息深入內部各層級,既往大部門、跨部門式碎片治理瓶頸有望突破,帶來透明、高效、網絡化治理新風貌;第三,在信息技術推動下,數字化轉型使經濟組織與股東、供應商、政府間的交互關系更加緊密,有利于發揮利益相關者的制衡作用,推動公司治理水平的提高。
信息不對稱理論(Asymmetric Information Theory)認為,不同利益相關者掌握著差異化信息,這些“數字鴻溝”嚴重阻礙著公司治理的有效運轉(Clarkson等,2007)[26]。非對稱信息是影響經濟組織治理水平差異的關鍵變量,而打破“數字孤島”有利于緩解委托、代理、其他利益相關者三方信息偏差,增強不同利益相關者互相監督、制衡的能力。第一,數字化轉型使經濟組織可以基于新興數字技術獲得來自股東、債權人、客戶、供應商、監管部門等大數據,拓寬了信息搜集渠道和深度,有助于其快速掌握股東、董事會、高管及其他利益相關者的治理信息,緩解治理信息不對稱程度,在此基礎上,通過及時調整內部權力安排滿足利益相關方合理的治理訴求;第二,數字化轉型跨界融合特征打破了傳統部門、利益相關者間的邊界,使得企業經營管理與公司治理信息以更加開放、共享的方式呈現(張新民和陳德球,2020)[27],迫使各內部成員協同、勤勉、高效履職,保障投資者等合法利益的實現;第三,數字化轉型通過融集、挖掘不同治理數據,有助于外部合作伙伴及其他利益相關者參與到治理網絡中,共同營造合作治理的新面貌,促進監督及制衡作用的發揮。
綜上分析,數字化具有開放、共享特征,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會融通信息流、連接不同利益相關者、營造治理網絡空間,但這些作用的發揮均離不開透明信息對科學制定治理決策及推動公司治理有效運轉的關鍵作用,即通過弱化信息不對稱程度來提升數字治理水平。據此,本文提出下述主假設:
H1:上市公司數字化轉型能夠顯著提升公司治理水平。
四、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取與數據來源
以2012—2018年A股主板上市公司為樣本,探索數字化轉型對公司治理的影響。所有初始數據來源于萬得和國泰安數據庫,并作如下處理:(1)剔除財務波動不穩定的金融類上市公司;(2)剔除本身屬于信息技術類上市公司;(3)剔除被特殊處理的上市公司;(4)剔除數據殘缺的上市公司;(5)對所有連續變量在上下1%的水平上縮尾處理。經處理,共獲得8932個實證樣本。
(二)主要變量定義
1.公司治理水平(CGL)。參考David等(2007)[15]、馬連福和馮慧群(2014)[16]等做法,對前五大股東持股平方和(Top5_Shareholder)、前三位管理層薪酬和的占比(Top3_Manager)、兩權分離程度(Degree_2Rights)、兩職合一(CEO_Duality)等指標進行主成分分析,取累計解釋比例超過90%的變量綜合度量。
2. 數字化轉型(DT)。借鑒楊德明和劉泳文(2018)[6]、何帆和劉紅霞(2019)[28]的做法,以“大智移云”等為關鍵詞①,對樣本對應的所有定期和臨時公告進行文本識別,在閱讀報告全文的基礎上,剔除“行業概況”“未來展望”等不屬于公司數字化轉型的文本數據,并結合其經營范圍、主營業務占比明細及變更等情況,最終確定企業當年是否進行了數字化轉型。
3. 控制變量(Controllers)。以往研究發現,杠桿水平(Lev)、資產規模(Size)、公司性質(SOE)、收益狀況(ROA)、成長狀況(Grth)均可能顯著影響公司治理水平(許年行等,2019)[29],在此借鑒既往文獻設定的變量,控制其回歸效應。設置其他固定效應變量,以控制行業(Ind)與年度(Year)效應。
(三)模型設定
基于上述變量設計,構建以下多元線性回歸模型,以此考察數字化轉型對公司治理水平的影響。
[CGLi,t=β0+β1DTi,t+Controlsi,t+Ind+Year+εi,t] (1)
五、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2報告了樣本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從中可以看出,公司治理水平(CGL)均值0.053,標準差0.792,說明上市公司治理水平仍有一定提升空間,且離散程度相對偏高;數字化轉型(DT)均值0.273,標準差0.496,表明樣本中近27.3%的上市公司順應了數字經濟趨勢,開展了數字化轉型行動,這與既往文獻中數字化轉型樣本描述性統計結果基本一致;杠桿水平(Lev)均值為0.504,標準差是0.201,說明財務杠桿相對偏高;公司性質(SOE)均值0.126,標準差0.319,表明樣本中約有12.6%的上市公司屬于國有企業;收益狀況(ROA)均值0.358,標準差0.057,且最小值-1.355,最大值10.631,說明上市公司資產投入獲得的收益相對客觀,但不同樣本收益狀況波動較大;成長狀況(Grth)均值0.216,標準差0.240,說明多數上市公司營業收入實現了較高增長。
此外,我們還進行了變量的相關系數分析,所有系數顯著小于0.5,且方差膨脹因子VIF為3.62,說明其不存在嚴重的共線性問題,可實施多元回歸分析。
(二)多元回歸分析
基于模型(1),考察數字化轉型對主板上市公司治理水平的影響,回歸估計結果如表3所示。可以發現,數字化轉型為各期公司治理水平帶來了積極影響,且上述影響較為顯著。具體而言,列(1)中,在未控制行業與年度效應前提下,數字化轉型對當前治理水平的估計系數為0.221,顯著性水平為1%,說明數字化轉型對當前治理水平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考慮固定效應,列(2)中估計系數為0.224,顯著性水平為1%,說明數字化轉型對當期公司治理的影響依然顯著。將窗口擴大至T+1、T+2等滯后期,列(3)與列(4)的回歸結果基本保持不變。以上表明,我國上市公司通過開展數字化轉型行動,有助于其利用數字化開放、共享特征來提高數字治理水平。因此,前述假設H1初步得證。
我國近年來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借助數字化轉型契機提升治理水平已成為一種新趨勢,并取得積極進展。在企業層面,一批以數據要素驅動公司治理變革的典型事例不斷涌現。例如,海爾集團將數據治理理念貫徹于實踐,通過數字賦能,打造“弱中心化”與“去行政化”的公司治理生態,讓員工和利益相關者融入治理決策活動中;格力集團將數字化轉型拓展至治理領域,積極構筑電子政務等大數據平臺,統一接入與股東、債權人、供應商等治理要素有關的數據共享平臺,形成了數字治理強大合力,驅動著治理結構及水平的向好發展。因此,數字化轉型對上市公司治理產生積極效果的結論,得到經驗證據與現實依據的支持。
(三)穩健性測試
為保證數字化轉型對公司治理水平的影響無偏,本文進一步采用工具變量法、Heckman兩階段法、樣本分組回歸三種方式做穩健性檢驗。
1. 工具變量法(IV)。由于數字化轉型與公司治理水平間可能存在反向因果關系,因此,本文利用工具變量法來緩解這一內生性問題。表4報告了基于數字化轉型滯后一期,以及借鑒張勛等(2020)[30]做法以上市公司所在地距離杭州的球面距離作為工具變量的估計結果②。由表4可知,兩種方法的F值分別為1485.94及490.77,高于閾值10,通過弱工具變量檢驗,說明工具變量具有一定有效性。從估計結果看,數字化轉型在1%的水平上對公司治理水平產生積極影響,這與基準檢驗結果保持一致。
2. Heckman兩階段法。除因果倒置外,基準檢驗結論還受到樣本選擇性偏誤問題的干擾,即數字化轉型并非隨機的,而是公司自選擇的結果。在此利用Heckman兩階段法進行穩健性測試。參考楊德明和劉泳文(2018)[6]的做法,以公司規模和交易成本作為是否開展數字化轉型的關鍵因素,進行二次回歸。表5報告了第二階段的回歸結果,其中逆米爾斯系數(IMR)顯著為正,且在控制其影響后,數字化轉型對治理水平顯著正向影響的結論未發生實質性改變。
3.樣本分組回歸。事實上,數字化轉型作為一種長期的戰略行動,在具體實施層面可能呈現“持續”與“間斷”兩種不同的狀態。那么,上述因素是否會改變前文研究結論,值得深入分析。本文基于主板上市公司數字化轉型各年不同狀態,進一步將總樣本劃分為“持續”與“間斷”兩類子樣本③,分別回歸,分組回歸結果見表6。經測試,無論列(1)“持續”子樣本還是列(2)“間斷”子樣本,數字化轉型都顯著正向影響公司治理水平,與結論基本保持一致。
(四)進一步討論
對于數字化轉型治理效果的影響機制,數字經濟及其技術的發展,催生了經濟組織的數字化轉型,使其治理網絡及水平得到有效提升,而信息不對稱程度在其中扮演了數據驅動治理革新的橋梁角色(Margetts和Dunleavy,2013)[31]。此外,無論數字治理理論抑或信息不對稱理論,均強調了透明信息對科學制定治理決策及推動公司治理有效運轉的中介作用。因而,理論上,信息不對稱程度在數字化轉型治理后果中起著較為重要的機制。借鑒Hutton等(2009)[32]做法,以可操控項目總額占資產總額的方式度量信息不對稱程度(ASI),考察其在數字化轉型治理中的中介效應。從表7可發現,列(1)內,數字化轉型在1%的水平上對信息不對稱程度產生負向影響,即前者顯著緩解了信息不對稱性;列(2)內,數字化轉型與信息不對稱程度又對公司治理水平產生顯著影響,其中數字化轉型變量的估計系數為0.106,顯著小于基準檢驗中的0.221。進一步地,Sobel檢驗對應Z值超過2.58。以上表明,信息不對稱程度在數字化轉型對公司治理水平的影響中中發揮了中介效應。
(五)異質性分析
1. 產權異質性。從內部約束看,產權差異是影響上市公司治理效果的重要內部因素。我國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之間在經營目標、激勵安排、管理風格、治理意識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這使得不同產權性質上市公司的數字化轉型對公司治理水平的影響可能存在差異。相較而言,國有企業承擔著更多社會與政治任務,過多外部目標可能導致數字化轉型治理目標在短期內無法實現。與之不同,以民營企業為主的非國有企業上市公司市場化意識更強,利用“大智移云”新技術改造產品或業務的動力相對更足,更有動力利用數字化轉型推動數字治理水平提升。表8將樣本細分為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兩組,對產權異質性進行檢驗,發現非國有企業組中數字化轉型對公司治理水平的影響顯著為正,估計系數為0.102,而在國有企業樣本中卻不明顯,表明非國有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公司治理效應更明顯。
2. 區域異質性。從外部約束看,市場化差異亦是影響上市公司治理效果的重要外部因素。我國幅員遼闊,不同區域發展水平不盡相同,東部地區在數字經濟環境、數字治理程度、技術培育與應用、“互聯網+”思維普及等方面走在全國前列⑥,其市場化程度更高,上市公司通過數字化轉型推動治理水平提升的效果可能更加明顯。與之不同,中西部地區市場化程度總體不高,上市公司在數字化治理過程中不僅可能面臨來自諸如行政、壟斷等挑戰,而且還可能因數字經濟環境及數字治理思維普及不到位影響公司治理效果。表9將樣本細分為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兩組,對市場異質性進行檢驗,發現東部地區組中數字化轉型對公司治理水平的影響顯著為正,估計系數為0.091,而在中西部地區樣本中卻不明顯,表明東部地區上市公司數字化轉型的公司治理效應更為明顯。
六、研究結論與建議
(一)研究結論
數字化轉型作為近年來實體經濟與新一代數字技術深度融合的新興戰略,備受各界關注。本文以2012—2018年A股主板上市公司為樣本,考察數字化轉型對公司治理的影響,并嘗試探索相應內在機制。通過研究得出以下主要結論:(1)數字化轉型顯著提升了公司治理水平,且進一步采用工具變量法、Heckman兩階段法、樣本分組回歸等方式做穩健性測試,結論基本保持不變。(2)通過對內在機理的研究可發現,實施數字化轉型顯著降低了信息不對稱程度,且信息不對稱程度越低,越有利于公司提高治理水平,即信息不對稱程度在數字化轉型對公司治理水平的影響中發揮了中介作用。(3)產權性質與市場化程度對數字化轉型治理效果的影響具有異質性,相較而言,非國有企業、東部地區數字化轉型的公司治理效應更明顯。
(二)政策建議
結合前文研究結論,提出如下建議:第一,國家層面。持續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進程,積極利用數字治理提高國家治理現代化水平。鼓勵利用大數據創新治理模式,推動包括上市公司在內的社會多主體的數據匯集與平臺對接,并不斷完善數字產權、數據共享、信息安全的保護機制,強化法律約束與監督力度,促進數據要素治理效果的顯現。第二,行業層面。增強數字意識,加快傳統行業數字化轉型及治理步伐,積極實施網絡化、數字化治理行動,著力打造數字治理行業標桿。通過事例宣傳、經驗推廣、系統培訓等方式,推動信息質量提高,為新時期行業治理水平顯著提升奠定基礎。第三,公司層面。借助數字經濟發展契機,提高數據要素在公司治理中的應用水平,以此應對新時期治理活動日益復雜的難題。
注:
①另外,結合李曉華(2016)[1]對數字化轉型的闡釋,將“實體企業依靠大數據、人工智能、移動互聯網、物聯網等新一代數字技術與傳統業態融合創新,在產品、業務等方面向數字化轉變,由此帶來經濟利益流入”視為實質性數字化轉型企業。
②上市公司所在地距離杭州地理距離具有外生性,與公司治理水平并不直接相關,但杭州作為我國數字經濟產業高度發達城市,匯聚了諸多“大智移云”類企業,上市公司距離其越近,越可能實施數字化轉型,兩者具有理論上的相關性。
③本文將自上市后或連續3年以上開展實質性數字化轉型的上市公司視為“持續”樣本,其他視為“間斷”樣本。
④如根據《中國城市數字經濟指數》報告,2012—2018年數字經濟發展指數均值1—5名均為東部地區省份或直轄市,分別為廣東省(0.647)、北京市(0.580)、浙江省(0.505)、江蘇省(0.470)和上海市(0.3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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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nd the Level of Corporate Governance
——Empirical Evidence from A-share Listed Companies
Wei Yicheng1/Liu Xiaoyu2/He Fan3
(1. National Association of Financial Market Institutional Investors,Beijing? ?100045,China;
2. Business School University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and Economics,Beijing? ?100029,China;
3. School of Accounting,Chongqing Technology and Business University,Chongqing? ?400060,China)
Abstract:Corporate governance,as a micro structure of public management subsystem and social governance,has attracted the attention of the government and the public in the era of Big Data,Cloud Computing and Internet of Things. However,there are few systematic studies on it. With this as an entry point,this paper theoretically analyzes and empirically tests the impact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n corporate governance and its intrinsic mechanisms,using a sample of A-share main board listed companies from 2012 to 2018. It is found that digital transformation significantly improves corporate governance,with findings unchanged after a series of robustness tests;digital transformation improves governance by reducing the level of information asymmetry in governance,and the lower the information asymmetry,the more beneficial it is for companies to strengthen their governance;by further heterogeneity analysis,the corporate governance effect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s more pronounced in non-state owned enterprises,eastern region in comparison. This paper enriches the literature on the consequences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governance and also provides empirical evidence for the rationality of digital governance.
Key Words:digital transformation,digital governance,governance level,influence mechan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