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樹

羅豹

老李被派出所抓走了，這個消息像風一樣迅速席卷了整個小村。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議，平時一只雞都不敢殺的老李怎么了？這樣的人怎么進派出所了呢？疑問、好奇、不解，也如空氣一樣彌漫在整個村里。

不過，很快人們都知道了原因，老李把老黃家門前的一棵樹弄死了。

老黃家門前的那棵樹很多年了。老李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就有那棵樹，只不過那時候樹也很小，碗口粗的樹干，上面的枝條稀稀疏疏的。老黃的父親健在那會兒，看著似乎營養不良，缺乏生命活力，似要死去的小樹，有好幾次，都想把樹鋸倒。后來，老李和老黃一起，冬天，在樹腳下挖了一個大坑，挑了一些農家肥，灌進去，然后用土蓋住肥料。春風一來，小樹枝干噌噌地長起來，就像孕婦五六個月以后的肚子一樣，迅速豐滿了。枝條也濃密起來，在夏天，可以遮擋住部分的烈日。

經歷幾個冬春之后，長得更茂盛了，密密層層的樹葉挨在一起，幾乎連樹枝都看不見了，碧綠的樹葉把天空都映綠了。夏風吹過，樹葉“沙沙”地響。鳥兒們快活地飛來飛去，不時停在樹梢上“嘰嘰喳喳”地叫著，給這一片綠色的世界添加了一首美妙的音樂。偶爾透射出一縷陽光，地面上就會閃爍著雞蛋大小的光斑。微風吹來，光斑隨著樹葉擺動，仿佛是小朋友們在開心地跳舞，真是一幅美麗的畫呀！

夏天，吃飯時，老李經常端著碗來到老黃家門前，坐在樹下，在大樹的綠蔭之下，吃飯聊天，好不愜意。農忙時節，累了，在樹下和老黃一起喝幾杯小酒，侃侃大山，一天的勞累在兩位好朋友的談笑聲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轉眼間，老李的兒子長大了。去年，在外地打工的兒子買了一輛途觀，過年開回來的時候，途經老黃家門口，由于那棵樹，小車過不去，只好倒退回村口。老黃悄悄地從門縫里斜睨幾次，始終沒有出來和老李說一句話。兒子從外面買的東西，還是老李用架子車拉回家的。村里有些眼紅的人調侃起老李：“老李，小車在城市可以，在我們鄉下還是架子車實用呀！既鍛煉身體，還環保，是不是啊，老李？”老李那個氣，使勁兒拉著車，臉憋得通紅。兒子在后面推著車，不時地拿出煙，散給村里人，嘴里打著哈哈，臉上賠著笑容。

從那以后，老李看見那棵樹，再也沒有以前那種親切感。每次經過樹的身旁，總要用腳踹兩下，然后看著老黃的門，一臉憤懣。

老李也找過老黃幾次，商量著把樹砍掉。可是一說樹的事，老黃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說什么也不同意。再見到老黃時，老李鼻子一哼，頭一扭，昂著臉就過去了。從小玩到大的兩個人，老了老了，成了仇人。老黃看見老李這個樣子，碰見老李時，頭一低過去了，裝作沒看見。

時間過得真快，又一年冬天來了。每天，老李在自家門口不時瞅瞅那棵樹，有些悵然，有些憤恨。經常想，那棵樹怎樣才能死掉呢？不然，這個春節，兒子回來……想著那棵樹，想著兒子，老李吃飯都不香了。

一天晚上，夜深人靜，老李悄悄起床，在樹腳下，圍著樹根鉆了一個小洞。然后，把從鎮上買來的十包鹽化成水，一點點倒進洞里去。

過了一段時間，老黃突然發現樹干枯萎了，拿著菜刀對著樹干砍了幾刀，沒有一點青色。老黃知道樹死了，好好的樹怎么死了呢？再看看老李幸災樂禍的樣子，老黃明白了。一個電話，派出所把老李帶走了。

在派出所里，警察對老李講明政策，坦白從寬，賠償損失，不然……警察的話還沒說完，老李就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

后來，老李被派出所的警察批評教育一番，學習了一些法律。同時，賠償了老黃的損失，又賠禮道歉，取得了老黃的諒解！

過年，兒子的車一直開到家門口，老李卻失去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