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人生

劉天亮

浙江省金華市的義烏和浦江之間有一條天然分水嶺，那就是長條南山，建高鐵要打一條隧道穿過這座山。

為了盡快完成高鐵隧道工程，三十多歲的掘進隊長高大成豁出去了，六小時四班制，他一人跟兩個班。炎熱的夏季，洞內天天是三十五攝氏度以上的高溫。出汗過多，容易瞌睡，高大成就喝濃茶加白糖，一個班就喝三暖瓶。茶葉不光解渴提神，還能減肥，兩個月的時間，高大成瘦了十幾斤。

就在工程收尾沖刺階段，高大成腮痛，先后拔掉三顆牙還是痛，后經醫院檢查是三叉神經痛。醫生說，分解茶葉和白糖占用了維護神經正常工作的維生素B1，引起面部三叉神經痛。三叉神經痛是天下第一痛，有的病人經受不了疼痛的折磨，選擇了輕生。

高大成是一名共產黨員，他憑借毅力，堅持工作，到隧道主體工程完工才住進了醫院。

高大成的手術進展很順利，但半邊臉失去了部分功能，導致顏值下降。又因為幾次戀愛沒有成功，他便心灰意冷。經過心理醫生的多次疏導，高大成終于樹立起信心，開始做各種促進面部表情恢復的訓練動作。

這天，他照例早早起床，開著電動汽車來到建成不久的文景苑小廣場做康復訓練。草坪上鋪了墊子，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長發女子正在做瑜伽練習。旁邊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在做啞鈴臂力訓練，只見他濃眉大眼，虎背熊腰，白色背心上印著某某部隊球隊的字樣，吊帶背心外露出寬闊的臂膀。高大成上前和他們寒暄幾句，互相報了姓名。那名女子叫黃玫瑰，是一家俱樂部的瑜伽教練;那名男子叫劉志強，曾經當過兵，現在是一個球隊的顧問。

他們三個人常常早早地在這里鍛煉。一段時間過去，高大成喜歡上了黃玫瑰，而黃玫瑰態度不明朗。高大成暗自懷疑，她是否喜歡劉志強。

有一天，劉志強先到，在樹下練臂力。黃玫瑰后來，經過水塘上的小橋時不慎落水，發出一聲呼救聲后，大口大口地喝著渾濁的水。劉志強快速跳到水中，把黃玫瑰的身體托起，向水塘邊移動。可是，他的雙腳陷在淤泥中，沒法前行。他只有托著黃玫瑰等待其他人的到來。

高大成今天來晚了一步，他剛停好車就聽見劉志強在呼喊：“高大成！快來救人啊！”

高大成快速跳下水。劉志強說：“高大成，你要注意水下有淤泥，我已經陷進去了。”

高大成走過去，接過劉志強懷中的黃玫瑰，用手托著往岸上移動。他看到黃玫瑰流著水的長發，還是那么黑。上岸后，他把黃玫瑰放在岸邊的草坪上。回頭看，劉志強還在原地，沒有上岸的舉動。

劉志強說：“你趕緊把我背上去，我懂得怎么搶救。”

高大成答應一聲，返回水里，背起劉志強就走，上岸后往草坪上一放，劉志強沒有站住，倒在了地上。高大成回頭一看，驚奇地問：“劉志強，你的腿呢？”劉志強爬起來用兩條半截腿站在草坪上，指著水塘說：“在水塘里，不要管腿了，搶救黃玫瑰要緊。”說著，爬到黃玫瑰身旁，自己趴在地上，對高大成說：“快，讓她趴在我的身上。”

高大成把黃玫瑰翻過來，背朝上，臉朝下，趴在劉志強的身上，“嘩”的一聲水從黃玫瑰的胸部流出，劉志強說：“這不是她吐出來的水，你要晃動她的身體。”高大成照辦，黃玫瑰終于從口中吐出了腹中的積水，劉志強說：“把她還原位置。”高大成再次照辦，讓黃玫瑰仰躺在地上，他有些笨手笨腳，不小心踩住了黃玫瑰的長發，整個頭發脫落在地上，原來是一個假發套。劉志強說：“把她的乳房拿下來。”高大成好像是沒有聽懂，猶豫著。劉志強又說：“摘下她的假乳房。”

高大成還是不知所措，劉志強向前挪幾步，扯下了黃玫瑰的假乳房。劉志強開始給黃玫瑰做心肺復蘇，有節奏地按壓著，連續幾個循環，沒有效果。劉志強又說：“人工呼吸。”高大成說：“我不會。”

劉志強只能親自操作，他用手把黃玫瑰的嘴巴分開，然后低下頭，用他那有些肥厚的嘴唇貼到黃玫瑰有些發紫的嘴唇上，進行人工呼吸。幾次之后，黃玫瑰的胸部跟著起伏起來，她可以呼吸了。

劉志強把假胸和頭套給黃玫瑰戴上，盡量恢復她的原貌。這時候，高大成想起了劉志強在水中的假肢，他返回水塘，用腳探索著找到假肢，拿到劉志強手邊。劉志強熟練地把假肢裝在自己的腿上。

黃玫瑰醒來，整理一下假發和假乳房，紅著臉說出了她的不幸遭遇。

那是五年前，黃玫瑰大學畢業，創建了自己的公司，正當她發奮努力準備大干一場的時候，卻被查出得了乳腺癌，做了乳房切除手術。幾次化療，頭發也掉光了。但她堅強地活著，堅持鍛煉，努力恢復身體健康，但婚姻的事情拖了下來。她堅強地面對不幸，改做瑜伽教練。她說，她不愿成為家庭和社會的累贅。

劉志強也敞開心扉，說自己曾是一名軍人，一場事故中失去了雙腿。本來是一名部隊的籃球運動員，退役后，他不想成為社會的負擔，就做了一個俱樂部的籃球隊技術顧問。他一貫樂觀向上，從不給他人添麻煩，人們還以為他是一個正常人。

高大成受到了深刻教育，他進一步鼓起了勇氣，要像這兩位殘疾人一樣，創造屬于自己的美好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