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花開在夢里

巖松

又到了梔子花開的季節，我又想念我的大姐了，她今年離世已經整整二十三個年頭了。望著那白色香花，我又仿佛看見親愛的姐姐捧著一束梔子花笑盈盈地向我走來。

大姐屬龍，排行老二，她沒上過一天學，從十二歲起就像大人一樣下地干活了，用她那柔弱的肩膀為母親分擔了生活上的壓力。我出生時差點要了母親的命，因為母親懷了龍鳳三胞胎。1965年6月，快要臨產的母親給遠在省城工作的父親連拍三份加急電報，由于當時通信條件落后，沒等父親回來接我們去省城，我們姐弟三人就爭先恐后地來到了這個美麗的世界。出生后第十二天，兩個姐姐和我都相繼發高燒，當時鄉村缺醫少藥，苦命的兩個小姐姐不幸夭折了，我算命大，醫生給我服了半片退燒藥，我奇跡般的沒事了。

當父親接到電報星夜兼程趕到家時，母親得了急性心臟病，奄奄一息。父親立刻動身把母親帶到了合肥治療。為了讓母親安心接受治療，醫院采取了母子隔離措施，母親含淚讓二姑父抱著剛滿月的我坐長途汽車趕回了農村老家。到家后，大姐每天照料我。為了給我加強營養，大姐每天背著我挨家挨戶上門討奶。當時，堂哥的媳婦“蠻二嫂子”生下了和我一般大的小侄女，她的奶水充足，小侄女喝不了，大姐就每天抱著我去二嫂家討奶，善良的二嫂子就樂呵呵地抱著我和小侄女一起喂乳。每到夜晚，在鄰村住的二姑媽總是風雨無阻來我家和姐姐一起照顧我。半年后，母親康復出院。

小時候，我是大姐的跟屁蟲，整天跟她形影不離。在鄉下，農村閨女出嫁、孩子滿月之類的喜事，都是由女人代表自家去送禮，以示祝賀。每當親戚家有這樣的喜事，母親都會安排姐姐前往。每次姐姐都帶會著我去吃喜宴，紅雞蛋、喜糖自然裝得滿口袋都是，豐盛的宴席也讓我吃得肚子圓溜溜。大姐平時最喜愛梔子花了，她在院子里一共栽了三棵梔子樹。她每天放工回家都要給花澆水、松土、施肥，精心呵護。每年夏季，梔子花相繼開放，屋里屋外都會散發著陣陣濃郁的芳香。一大清早，大姐就摘上許多梔子花送給村子里的姑娘們。她們把潔白的花別在了辮子上，渾身散發出梔子花香，伴隨著陣陣歡快的笑聲，她們結伴去生產隊出早工去了。

端午節前夕，心靈手巧的大姐又把曬干的梔子花碾成花粉加上香料縫制成精美的香荷包分發給我和鄰居的孩子們，我們把香荷包帶在胸前高高興興地去上學。夏天屋里屋外都沐浴在梔子花的香氣里，成為我的童年最幸福的記憶。

天有不測風云。1998年夏季，在一個梔子花盛開的早晨，大姐被無情的病魔奪去了年僅四十六歲的生命。任憑親人們撕心裂肺地哭號，也喚不回大姐了。大姐丟下了一雙兒女，在梔子花叢中安靜地睡了。

多少次在夢里看見她那俊俏的面龐，多少次在夢里看見她捧著潔白的梔子花向我微笑。在夢里，我拼命地喊，卻聽不見她的回答;我拼命地追，卻追不上她若隱若現的身影。我在哭聲中醒來，方知是一場夢。只是，淚水早已打濕了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