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樹下

劉亞武

河濱公園里有一棵高大的枇杷樹，枇杷樹在淮河以北很少見，但這棵枇杷卻長得特別茂盛，王天雷和李煙雨第一次約會就是在這棵枇杷樹下。那是前年的秋天，枇杷樹綠蔭如蓋，樹上開滿了小小的白花，樹下綠草如茵，還有一個鐵架長條木椅，煙雨一眼就看中了這里。從那以后，他們每次相約來公園，都是在這棵樹下，看眼前小河流淌，聽樹上小鳥嘰喳……

他們商談分手也是在這棵枇杷樹下，時值初夏，樹上掛滿了果實，就像一串串金色的鈴鐺，煙雨看著這金黃的枇杷，心里很不是滋味，枇杷黃了，他們的“雷雨戀”也“黃”了。相處近兩年，他們的感情一直不冷不熱，主要原因是，煙雨性格爽朗，待人熱情，但天雷性格內向，不善言辭，遇事缺少主見，有時說不到一起。最近因為煙雨工作忙，和男同事接觸多一些，不夠謹慎，引起天雷誤會，煙雨也沒有解釋清楚，雙方就分手了。

天雷略帶歉意地說：“我們既然處不好，就好聚好散吧，但是有些問題要處理。這兩年，我送了你一些禮物，是以結婚為目的的，現在分手了，你就應當把接受的財物返還給我。我爸說，要是協商不成，咱就走法律途徑……”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的紙，煙雨聽著他滿口的“法言法語”，想到以前的甜言蜜語，既難過又尷尬。看著這張A4紙打印的“應當返還的財物清單”，不禁心頭一凜！這是要打官司了嗎？天雷的父親是一名檢察官，經常寫起訴書呢，這肯定是天雷父親的“作品”。清單很詳細：2019年12月24日，毛呢大衣一件，1280元;2020年2月14日，手機一部，3600元……以上折價合計20568元。（注：統計不精確之處，在所難免，以雙方核對為準。）煙雨傷心又氣惱地說：“唉！這種事，核對個啥啊，你說咋辦就咋辦吧！”

二人低著頭一前一后從公園大門走了出來，正準備各奔東西，突然聽到一聲大喊：“你倆啥時請我喝喜酒啊！”抬頭一看，是天雷的大姑，穿著紅馬甲，滿臉笑容。煙雨低聲說：“這喜酒恐怕喝不成了，說不定要打官司呢。”然后，就把那張清單交到了大姑手上。大姑今年61歲，是銀河社區的“能人”，以前是居委會婦女主任，退休后閑不住，當上了社區的網格員，還兼人民調解員和普法宣傳員，比退休前還忙。今天居委會組織她們在公園門口搞普法活動，恰巧就遇見了，經驗豐富的大姑一看清單就明白了，手指著天雷說：“熊孩子胡鬧！把咱張家的臉面都丟盡了！分手看人品，你心甘情愿送人家的東西，怎能往回要？就講法吧，你這是贈予行為，財物交付后，就不能撤銷。”天雷臉紅得像喝醉酒一樣，吞吞吐吐地說：“煙雨是好人，這事已經這樣了，這錢……總要有個說法吧。”大姑聞聽此言，更生氣了，拉著煙雨的手說：“人家煙雨哪點配不上你？你們能有多大矛盾？哪能說分就分了。你分手要錢還怪有本事哩，這是你爸的鬼主意吧！什么事都要打官司，又傷和氣又浪費社會資源，這社會能安定和諧嗎？他懂法也要講情理啊，我今晚就去找他算賬，你自己要有主心骨！”聽到此處，兩滴淚珠輕輕地滑過煙雨姣好的臉龐。

天雷對于分手要求返還禮物的事本就心虛，被大姑一“罵”，頓時清醒了，一把從大姑手里奪回了“清單”，撕得粉碎，昂起頭說：“大姑，我經過這事也長進了一些，還是我自己處理吧。”又轉過頭對煙雨說，“我錯了！其實你真的很好，枇杷樹下的你我，已經是我心中永遠的風景！希望以后，我還能在那里見到你！”

煙雨擦干眼淚，一邊沉思，一邊慢慢向河邊走去。大姑使了個眼色，天雷愣了5秒鐘，快步追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