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殼車上的童年

關維紅

童年生活單純而快樂，最難忘的是那竹殼車。

讀一二年級時，我們就在關氏大宗祠（文林小學舊址）下座左邊教室上課。課桌為幾張大的劏豬臺，表面粗糙，凸凹不平，刀痕累累;兩端為半圓形，中間為長方形，5米多長，1米多寬，底下4條腳，腳與腳之間用木條連接。

上課時，我們團團圍著劏豬臺，坐在自帶的長板凳上，腳踏在木條上，像開圓桌會議一樣。黑板為土制木板，用幾塊小木板拼接而成，涂上墨汁。老師在講臺上聲情并茂地講課，有人在下面不斷地搞小動作。“咿誒，誰的屁股生牙了？”坐在我對面的“泥蛇七”與“沙豬五”兩人的好戲上演了。

“泥蛇七”是整蠱高手，只見他一臉嚴肅，認真聽課，屁股卻不老實，左右一晃，松動的凳腳發出“哎呀”幾聲嘆息，板凳迅速向“沙豬五”一邊傾斜，“泥蛇七”立即抬起屁股，“沙豬五”連人帶凳轟然倒下，大家哄笑不已。這課還能上得下去？老師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1972年，新建的文林小學竣工并投入使用。搬進新校舍，我們高興極了，瞧瞧這兒，摸摸那兒，在教室之間穿行，在校園中追逐，歡聲笑語在校園里回蕩。

門口西北角那條斜坡是我們游戲的樂園。下課了，我們從土地廟附近的簕竹林里找來干枯的大竹殼做成車，排著隊，站在坎頂，將大竹殼一放，往上一坐，雙手抓住竹殼邊緣，雙腳往后一劃，屁股往前一蹭，“轟隆轟隆”，竹殼車開動了。

“閃開閃開！撞車了！”我拼命吼道。竹殼車蛇形前進，剮蹭了旁車，向坎底沖去。打鬧聲、嬉戲聲在滑竹殼車的過程中不斷傳出。如果不小心磨穿了大竹殼，褲子就要遭殃，那得立刻剎車，捂著屁股趕緊起來，再去找一塊新的大竹殼重來。每天重復這樣的活動，樂此不疲。如果一不小心將褲子磨穿，那就穿“四川”褲，別人訕笑，父母打罵，不怕，依然故我。

記得讀五年級時，我們就在大門口右邊第一間教室上課，當時班里有30多人。李丁振老師是我們的數學老師兼班主任。

冬天的晚上，我們提著小煤油燈來上自修。趁老師不在，我們找來破損的燈罩，將燈罩橫放在煤油燈的燈罩上面，掏出幾粒黃豆放在上面，旋轉燈芯，調大火力，黃豆由黃到焦，用小木棍小心翻動黃豆，讓未受熱的一面轉過來。不一會兒，一股股豆香飄滿整個教室。將黃豆倒出，與同學分享，塞到嘴里咀嚼，“咯嘣咯嘣”直響。那豆香和響聲豐盈了我們的童年。

夏天來臨，我們也進入了小學升初中的緊張復習備考階段。李老師在黑板上板書各種題目，我們在下面全神貫注地做題。李老師叫同學上黑板寫答案，然后進行評講。當他叫我上去做一道“一小時等于幾分幾秒”的題目時，我竟然做錯了。

“你到學校辦公室看看那個掛鐘就明白了。”李老師說。

我立即跑去觀察掛鐘，然后又跑回來。

“明白了嗎？”

我搖了搖頭，一臉茫然。

“掛鐘有幾根針？這幾根針各是什么針？”

“3根。時針、分針、秒針。”

“最長的針轉一圈是多少時間？中等長的針轉一圈是多少時間？最短的針轉一圈是多少時間？”

……

“時、分、秒的進位皆為60，掛鐘有12個刻度。你再想想。”

“最長的那根針為秒針，轉一圈為60秒，即1分鐘;中等長的那根針為分針，轉一圈為60分鐘，即1小時;最短的那根針為時針，轉一圈為12小時。”

“哦，我懂了，1小時= 60分鐘= 3600秒。”我恍然大悟。

此刻，李老師微笑地望著我，點了點頭。他的額頭、鼻尖上已冒出很多汗珠，流到臉頰、嘴角邊，他也來不及擦一下。他的白色襯衫已濕透，貼在身體上，像一塊透明的薄籺（一種地方小吃，即用米、水磨成漿后蒸熟的食品），身上的汗毛、肌膚依稀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