薺菜那味兒

梁書萍

入冬時節，我一般會把窗戶稍微打開一些。窗外擠進來的風雖有點寒涼，但還能緩緩拂過臉龐。看著地面上殘留的幾片落葉，被霜揉軟了的花朵，一種孤獨、悲涼的情緒油然而生，甚至影響到了食欲，不知道吃點什么才能讓心情舒服點。正在猶豫不決之時，朋友約吃午飯，我高興地說：“太好了，我正發愁不知吃什么呢，那我們吃便宜一點的吧，薺菜餃子。”

朋友說：“這個季節要吃薺菜餃子？便宜不了。”

滿世界找了一圈，最后在一家南方味餃子館找到了，一問價格，讓我們很是驚訝。

“這么貴嗎？”“當然！你們是反季節吃薺菜，所以貴了點。”

她指了指墻上，我回頭一看，是詩人陸游的詩句：“長魚大肉何由薦，凍薺此際值千金。”我說：“你們真是會做生意呀，拉大旗作虎皮，陸游的詩，讓你們的餃子可以賣到這么好的價格，真的不可思議。”

貴是貴了點，吃的還真解饞，也解了思念過往之苦。

當年父母帶著我們到農村時，一間破草廬，兩口皮箱，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好在靠著大自然賜給人類的這些野菜，我們家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日子。

每年春天，母親就帶著我們去挖野菜，她如數家珍似的告訴我們：“蒲公英雖苦，焯水后可以包包子;苜蓿有點澀，用開水燙一下，涼水泡幾分鐘，可以涼拌;還有枸杞的嫩苗、薺菜包餃子都很好吃，這些酸、甜、苦、辣的野菜，既是桌上的美味，也是中藥材。大自然是一個天然的食材大庫，只要你認識野菜，愿意去野外采摘，一份辛苦，一份美味，真的可以把野菜和美味珍饈做個比較，不見得野菜會輸，因為它是大地母親的味道。”

野菜絕對天然的綠色食材，既帶給我們春天的快樂，也帶給我們春天的味道，更是在品嘗一種歲月的情懷。

有一位受我影響，喜歡上吃野菜的朋友，要去寧夏旅游，打電話問西北有什么野菜可以吃的。我告訴她：“寧夏有很多特色，涼拌發菜、涼拌沙蔥、清炒枸杞苗、沙雞湯、賀蘭山山菇燉仔雞等，主食可以吃沙蔥餃子等。”她回來以后，告訴我：“太可惜了，你說的菜，季節不對，我們找了好多家都沒有吃到這些菜。后來在一個餃子館吃了沙蔥餃子，特別好吃，回味了好長時間。”

在吃野菜方面，我老公可以說是專家。他是學醫的，對中草藥特別感興趣，也因從小家境貧寒，全憑野菜度日，只要人可吃的野菜，還有食藥二用的植物，他幾乎都吃過、嘗過。

記得結婚后的第一個春天，下班走到家門口，就聞到了一種特別清香的味道，進門后我問道：“什么菜這么香？”他拿腔拿調地說：“時繞麥田求野薺，夫為嬌妻煮山羹。”“什么亂七八糟的，東坡文豪的詩你也敢亂改。”

坐到餐桌前一看，一盤清炒薺菜、一湯碗薺菜糊糊、一盤小河蝦，還有一盤薺菜盒子。我吃撐了，都不想放下筷子。從此以后，每年開春薺菜就成了我們家餐桌上的主打野味菜。

每到春暖花開之際，我就會拿著小刀和提籃在河灘、山坡、路旁采摘薺菜。時間長了，我還真的貪戀薺菜的鮮美和“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的采摘情趣。

薺菜是野菜中的珍品，味道清香鮮美，含有多種氨基酸，并有很高的藥用價值。薺菜是返春最早的報春菜，它不懼寒冬，按照自身生長規律茁壯成長，是大自然恩賜給人類的綠色野蔬。

老公很善于研究野菜的做法，我家春秋二季的餐桌上經常有薺菜、薺菜糊糊、涼拌薺菜，還有用薺菜做餡的餃子、餛飩、包子等，營養豐富，風味獨特，特別好吃。

薺菜也讓歷代的文人墨客詠吟不絕，做出了很多揄揚之詩，“詩圣”杜甫就是靠“墻陰老春薺”度過了落魄時期漫長而艱難的日子。

鄭板橋有：“三冬薺菜偏饒味，九熬櫻桃最有名。”詩人陸游有：“長魚大肉何由薦，凍薺此際值千金。”我因得了高血壓，老公擔心我吃西藥損傷肝臟、腎臟，便經常給我吃一些能降血壓的野菜。特別是薺菜炒雞蛋、薺菜花煮雞蛋，能保護心血管、促進血液循環，讓血壓平穩下降，還能補鈣壯骨、利水消腫。

如今，我們吃野菜是一種家風，一種餐桌文化，一種民俗傳統，一種興趣，一種回憶，野菜讓我家的餐桌健康時尚。大自然為人類的健康賜了這么多食用且藥用性價比這么高的野菜，我們不知感恩，不去享受，豈不是辜負了天地之大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