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玖

一、緣起
家鄉是一個沒有火車的城市,所以在上中學之前,我對這種龐然大物沒有絲毫印象,但這并不能減少我對它的懷想:在很多小說里總會出現對綠皮火車的描述,它承載著某場心碎的別離或是某次心馳神往的旅行。因此當爸爸在初三畢業那年的暑假提出坐火車去深圳時,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第一次坐火車的艱苦歷程已經淡忘了許多,停留在記憶里的,是令人感慨的溫情畫面。爸爸常年在外奔波,所以我倆總是聚少離多。在那不算短暫的20多個小時里,爸爸似是想盡力彌補這些年空缺的關懷:他一會兒給我削水果,一會兒給我端熱水。夏季的空調開得足,我睡到半夜,朦朧中感覺到他起身,翻出一件外套給我搭上。睜開眼,此時的車窗外是連綿一片的路燈,像是掉落人間的星火。內心被感動浸潤的我,目睹此情此景更覺柔軟浪漫。從那以后,我便愛上了坐火車的感覺。
二、奇妙VS煎熬
對一個酷愛旅游的學生黨而言,坐火車無疑是最經濟實惠的選擇。坐過這么多次火車,其實外面的風景都相差無幾,但我卻很少感到厭倦。要是看累了,就聽聽別人是如何推銷一些小玩意兒,這也不失為一種消磨時間的好方法。益智類的,比如一種神奇的尺子,可以伸縮折疊成多種形狀;美容伴侶,比如削黃瓜的工具,一根黃瓜幾分鐘就搞定,簡單實用。切好的黃瓜片輕薄透亮,敷在臉上效果絕佳……其他出門旅行必備如手機支架移動充電寶之類的,一天更是要吆喝好幾次。
這些東西我從來不買,但肯定有人愿掏腰包大膽嘗試。這些流動的小生意,能夠在車廂的夾縫中生存,說白了就是本著“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樸素利益觀。其中我最佩服一位大哥,一出場就引起轟動,音色洪亮,說話有趣,親切得跟一家人似的,旅客的情緒也被感染,跟著他一唱一和,該歡呼絕不冷場,該鼓掌絕不含糊。他揮一揮衣袖,就帶走了好幾個“黃蓋”。
當然,坐火車并非從頭至尾都身心愉悅,它對體力和意志力都是種考驗。最難受的一次是我在暑假去杭州,晚上11點多的火車,我下午6點就到了,到最后我已是困意漸深哈欠連天。不巧的是那趟列車因故晚點——那是我第一次等那么久。而更不幸的是,火車行進到一半遇到前路塌方,到終點時已比原計劃超出近5個小時。下車時我小腿浮腫,整個人像一朵憔悴的花,萎靡地走在人群里。
而每次旅程最難熬的無疑是晚上:折騰了好幾個小時,興奮感耗掉大半,意志力在跪地投降的邊緣。睡覺的時候一路磕磕碰碰耳邊嘭嘭乓乓,反反復復醒好幾次。周圍有小孩的話,更是種折磨,哭哭啼啼,吵吵嚷嚷,要是這時候飄來一陣煙味,則更讓人心煩意亂。若是在夏天,車廂里溫度過低的話,大家就會各出奇招:拆窗簾,加棉被,睡相臃腫歪扭,放眼望去,會讓人無端生出末日荒涼之感。
三、恰逢其會
正因為旅途是如此漫長辛苦,所以我會盡量跟身邊的人說說話,以緩解身心的不適。想想火車真是奇妙,一節節大箱子,把天南海北的人組裝到一起,他們操著各種各樣的口音,懷揣著形形色色的故事,假如用心交流的話,應該不會太無趣。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竟然在火車上遇到了高一在貼吧結交的筆友。在信息時代,一切都只為方便快捷。“筆友”這個詞,早成了稀罕物。但在阻隔誘惑遠離手機的日子里,那位筆友的來信,卻是我為數不多的精神慰藉。終于見到真人,且是個和善可親的大姐姐,怎能不讓人激動?
“坐火車,雖然字面意思是這樣,但硬坐是很辛苦的。以后你就買臥鋪吧,舒舒服服躺著看風景聊天多好,不要為了省錢太委屈自己。”
聽她這樣講,我突然就有點兒眼眶發熱。從小我就知道,自己出身不算貧苦,但離小康之家還差得遠。而四處旅行這個愛好,卻是有些燒錢的。但家里總是說,不要為了省錢太辛苦自己。學姐說的話,一下觸動我不愿提及的心事,氣氛一時便靜默下來。好在這時,旁邊的山東大哥加入進來,聊起他這些年的不易;鄰座的老鄉拿出行李箱里的特產和飲料,一一分發給大家;對面的兩個藏族學生見狀,和我們破開了交流的堅冰,說起了漢藏風俗……那是我第一次在火車上聊到凌晨兩點,窗外夜色茫茫,零星閃過的燈光美麗無比,而周圍的這些人,同樣可愛無比。在睡覺前,我的腦海依稀閃過一個念頭:下次可得買臥鋪票,讓坐火車變得更有“享受感”一些。
誰會想到自從第一次坐火車,我就和它結下了不解之緣。它讓我喜歡上孤獨卻不寂寞的旅行,學著好好道別、認真掛念。雖然每次下車我總是頭發油膩,口氣濃重,但當我目睹陌生城市熙來攘往卻新鮮美好的一切,我的心,又會重新燃起期待。
一點就通:讓“坐火車”變成“我坐火車”
寫作里最能打動他人的是我們的個人經歷,是只有我們自己才知道的、獨一無二的細節。作者很好地做到了這一點,文章中通過初次坐火車父親不停地照顧和關懷、看人兜售小商品、遇到筆友等等“小事兒”,把“坐火車”打上了個人烙印。讀者仿佛隨著作者的眼睛和她的心,坐了一趟又一趟火車,沉醉其中,同看風景、閑話心情。學習這種方法,需要我們對生活中的細節多看多記,積攢你獨有的故事。
編輯 苗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