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述

8月13日? 星期四? 小雨
世上的事,真的是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遇不到的啊。正在我為這起“鉬礦”爭拼血案絞盡腦汁、理清頭緒、確定合議庭的忙碌時刻,意外的消息來了,此案要終止審理。為什么?因為被告人,也是犯罪嫌疑人死了。不管什么原因,他確實死了。有法醫的鑒定證明,人死了會有假嗎?無論照片、尸體、DNA鑒定,都準確無誤。死者就是被告人,鄭三鉬礦的法人代表。雙方在礦井巷道格斗時,就是這個死者領著一幫人,把牧歌這方的礦工打死的……
《刑事訴訟法》規定,公安機關立案偵查階段犯罪嫌疑人死了,就作撤案處理;如果案子已到檢察院審查起訴環節,人死了,則做不起訴處理;倘若進了司法鏈條最終一個環節,即法院欲要審判了,人死了,這時刻應該終止審理。這是有明文規定的,你想審理都不能,想懲辦罪魁禍首,能嗎?你知道個中內幕嗎?知道誰是始作俑者嗎?就是你有懷疑對象,有確鑿證據,可是這罪人沒了呀。唉,啥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明白了吧。其實,這時候,大多人哪里明白,明明拼奪鉬礦雙方是鄭三與牧歌,明明犯罪嫌疑人應該是鄭三,如今他卻是沒事的人,該吃該喝該賭該玩依然瀟灑自在,日子如神仙般樂哉美哉。
我查了案子卷宗,鄭三自踏進掘鉬行當,就是法人代表。但是,在他開到第三個鉬礦時,就開始換法代表人了,眼下剛死的是第三任了,名字叫體最陽。我下意識地嘆口涼氣。盡管這起棘手難纏的官司可終止審理了,我卻一絲兒輕松不起,高興不起。周圍似有一種沉沉的毒霧迷塵,彌漫著整個氛圍。它使我呼吸困難,心氣難暢。欲感到這種突兀的死人故事,埋下的絕不是嫌疑人的尸體,而是一枚定時炸彈……
此刻,電話響了。秘書乘帆說,馬市長的秘書來電,說市長想見見您,看這會兒時間適宜否?
“好——好——告訴他,咱馬上過去。”其實這陣兒我正想找個高人暢談暢談。
乘帆說,馬市長的秘書剛才說,如果治院長這會兒有空,他和馬市長馬上過來,也是想到法院看看。
“好——好的……”
馬市長來了,他與秘書走進我的辦公室,乘帆馬上為市長沏茶端水,然后市長的秘書與乘帆一道走了出去,辦公室只留下我和馬市長。
“怎么能勞您大駕,到我寒舍啊,喝茶,喝茶。”我隨即遞給他一支天葉香煙。
“上回讓您屈尊光臨我那兒啦,禮尚往來嘛,哈哈……”
一番客套寒暄過后,我敞開心扉,直來直去地說:“正想找位高人賜教呢,真是老天有眼,把您送來了啊。馬市長,我來咱市時間短,經歷又單純,實踐經驗太欠缺了,有些事得靠您開導賜教呀,嘿嘿……”
“甭客氣,治院長,說句心碰心的話,咱們應該多交流,多了解,才能多理解啊。哈哈……”
“是的。有些事,在省高院根本遇不到的,到咱南至,卻遇到啦,真是詭怪呀。”
“你是說鉬礦的爭端案吧,弄得三死九傷,刑事大案啊!”
“可是關鍵時,案子進法院了,嫌疑人卻死了,審判的鏈條斷啦,怪啊!”
“治院長,我來正是跟你聊聊這事呢。如果這起案子沒有終止審理,是在正常進行,我會來嗎?”
馬仕飛狠狠地抽上兩口點燃的天葉香煙,輕輕地彈一彈,煙灰灑落到玻璃煙缸里,又呷一口西湖龍井綠茶,說:“這個開鉬礦的鄭小三,與開金礦的鄭小七是堂兄弟。這一點你肯定知道,前幾年,他們先后退出了企業法人代表的席位,換成任他們擺布的人做法人。這是預謀干壞事的鋪墊呀,其實真正當家作主的還是鄭家人。換上的法人代表,對官方政界,卻是當真法人代表用的。遇上重大責任事故,罪過錯誤,該遭整治懲罰時,法人代表頂缸受過。”
“這種法人代表不是明擺的‘炮灰嘛,誰愿擔當這角色?”
“唉——在咱南至還真不缺這種傻大膽呀。聽說這個叫體最陽的法人代表是個吃了豹子膽的魯莽之輩,又特別講江湖義氣,打架斗毆敢拼命,采礦護礦更敢玩命。自被鄭小三封為法人代表,他還真把自己當老大了。他哪里明白,連自己的小命都在姓鄭的手心里捏著哩,連他的死法都是鄭家一手設計的。”
“啊!這也太離譜了吧!”
“他死那天,是鄭家人指示著他寫了遺書,他咋知道自己的幾行字能算遺書呀!只是聽著指導他寫檢討的人的話,一字一句地寫道:自己沒聽長輩的話,犯了不可饒恕又不可挽救的罪過,罪該萬死啊……然后喝下了有人弄好的安眠藥茶。那幾行字就成了遺書,釀成的事實,就是自殺。”
“他說沒聽長輩的話,是啥意思?”我不解地問。
“平時這體最陽都叫鄭小三鄭叔,可能他輩分低吧。再說,咱市公檢法這條線,鄭家從哪一節鏈條都能插上手,找到心腹啊。別看我是市長,公安機關是市政府的職能部門,可公安里的人也不完全聽我的呀。當然,檢察院和法院雖屬政法委分管,那里邊的人也不是全聽他姓鄭的。咱這地方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呀。在南至,無秘密可言呀,我開個市長辦公會,或市政府常務會,剛剛敲定或傳達的大事,有參會人去尿泡尿,手機就將絕密發出去了呀,當然,他們那兒的絕密也會有人立即捅過來的。這就是南至呀。治院長,明白吧,看起來很簡單的很明了的事情,處理起來就復雜了。我可以說,無論在公安,在檢察院,甚至在到你法院,只要他鄭家人想從中作梗,都能弄成事。這次體最陽直到最后的關節死,也是鄭家人眼看著公安、檢察兩道防線都破了,才拋出最后的絕招,拿命上了。”
“噢,以往許多開礦的案子不能案結事了,或是辦不下去了,或是不了了之,都是因為有人使壞吧?”
“有些事,可意會不可言傳呀,其實那都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哩。”
馬市長說到這里,又點燃一支天葉,深深地吸著,吞云吐霧中夾雜著嘆息。可以斷定,在這起鉬礦爭端博弈中,馬仕飛暗中沒少使勁,方才使案子沖過公安、檢察兩道防線,進到了法院,恐怕誰也想不到,這案子竟然以人死而中斷審理。看似鄭三與牧歌在拼打,實際是鄭珂與馬仕飛的博弈。盡管馬仕飛從頭到尾沒說鄭珂的名字。
當然,這種結局并不好,案子不再審理,禍根依然存在,難道就這樣不了了之?我試探地請教馬市長:“唉,怪不得南至落個難治的名聲,案子多不講,錯案率一直居高不下呀,對這種局面,能聽之任之?”
“是的,我也在盡力而為。治院長,政府雖然不是公檢法,但也希望南至的百姓能安居樂業,天下太平啊。我做南至市市長兩屆了,我知道政府應該做啥,把啥做好,我更明白政府能夠做啥,能夠把啥做好。有些應該做的,卻難做呀。”
“噢,你是說,應該做好的事,政府用盡力量,也難以做好,只能去做好能夠做好的事?”
“對的。我們的老祖宗孟子說‘人有不為也,而后可以有為。有些好事,我駕馭不起呀。作為市長最重要的兩件事:一是保證南至市有足夠的稅金入庫,不僅保證上繳國庫的稅金,還要保證南至1000多萬人口的吃喝拉撒;二是保證南至人,凡有能力干活的人,能有一個崗位,能掙錢吃飯。這兩件事必須做好。就說眼前這起案子,政府不是不能動真格的,倘若開始就讓公安把那個法人代表體最陽收拾起來,窮追猛打,加上像對待一般嫌疑人一樣,上點兒手段,不是沒有可能取得犯罪證據,不是不能依法遵照程序將案子辦下去。可是,你辦一辦試一試,知道那后果嗎?以往有過先例,慘呀——”
“咋個慘呀,馬市長?”
“明說吧,治院長,在這地盤,咱在明處,做事光明磊落,遵循原則。那幫人躲在暗處,盡玩陰謀,使損招,一支支暗箭悄然襲來,弄得干凈人一身腥臭,有苦難言。更可憎的是他們能把整個西山整治得停擺熄火,直到休克窒息。到那時,數萬個礦工沒飯吃了啊,這要命不?再有人煽動著歇菜的礦工圍堵政府,明是上訪,實是砸鍋。一天弄上千把人,輪流連軸轉堵門,這種局面的結果是是啥,還用說嗎?唉,對這號對手,得軟硬兼施,既有硬度還要有韌性呀。要不然,我在南至這地方做市長,能熬過十個年頭嗎?”
“唉,對這種境況,就沒有治本的方略嗎?”
“當然有。那方略是系統工程呀,我個一方小小諸侯行嗎?有人不懂我,罵我對歪風邪氣手軟,手段不硬。對于這號人,手脖過硬了,會折斷弄崩呀!手段軟了,真要無法無天了。到那時,南至能正常運行嗎?能穩定嗎?南至一千多號人不能不正常吃飯呀!”
“噢!這樣的態勢會長久嗎?”
“當然不會。我相信一天天會好起來。但這需要時間,畢竟積重難返啊!”
8月14日? 星期五? 大霧
在朦朦朧朧的天際間,我墜入一種斑駁陸離又荒誕不經的世道。一股強勁的潮流,把我卷入熙來攘往的矛與盾的格斗疆場。我在掙脫,我在抗爭,我奮力地撥亂反正,卻因力不從心又至心力交瘁,由信誓旦旦到胸中無數,直至茫茫然不知所措了。一向自以為沉穩清醒的心志卻彷徨忐忑,不能自已。我企圖拜見高人指點迷津,尋覓圣賢求索良方……
傳說遙遙海上十洲三島,居住著華夏的圣賢先哲,那里有金銀宮闕,玉樹芝蘭。凡修行至賢達圣人,上蒼當選其入住這方“天國”。有記載說十洲是“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長洲、元洲、流洲、生洲、鳳麟洲、聚窟洲”。三島為“蓬萊、方丈、昆侖。”說是三島,又謂三山。
詩仙李白傳授了他飛往仙境的經由:
一鶴東飛過滄海,放心散漫知何在。
仙人浩歌望我來,應攀玉樹長相待。
堯舜之事不足驚,自余囂囂直可輕。
巨鰲莫載三山去,我欲蓬萊頂上行。
果然,一只美麗的大白鶴將我輕輕地馱起,扇動起矯健的雙翅,騰云駕霧般飛翔上天,我用雙臂摟著仙鶴的脖頸,雙腿夾住它健美的體魄,生怕稍有閃失,掉進蒼茫云海,墜入無名深淵。記不清一路上歷經幾多奇山秀水,旖旎風光,只覺得所見所聞新奇異常,美哉妙哉,真個是“此景只應天上有,豈知身在妙高峰?”
此時此刻,我是乘云氣、御飛龍,暢游于四海之外,騰飛在浩茫寰宇的神人了。記不清飛行時長幾多,也弄不準是哪個時辰,美麗矯健的仙鶴帶我進入了“異國他鄉”,其山傍向萬仞,百巖千壑,石盡碧琉璃色。巖壑之中,皆有金銀閭闕。樹身如竹有節,葉似芭蕉,花叢萬紫千紅,異彩紛呈,花朵碩大如盤。其間有五色蛺蝶,翅賽扇形,翩翩起舞。大如鶴體的鳥兒,羽毛絢麗發光,盤旋翱翔于四方。又見一眼清泉,涌流清澈透亮水柱。在綠郁蔥蘢的樹蔭與姹紫嫣紅的花濤涌動中,時隱時現一方神秘國城。我揉揉眼睛,用盡精力細細察看,啊,好一座氣派典雅的城堡,怎么轉眼間隱身而去,沒了蹤跡。我再次全神貫注,啊,終于又覓見它的崢嶸,一座座金銀珉玉建造的宮室,錯落有致地飄逸在天際四方,其中“仙國境界”四個大字清晰可見。奇怪的是這一切景致隨著光線的明暗,風浪的起伏,在變幻莫測。一時朦朧隱身,一時形影相隨,恰似海市蜃樓,又勝過海市蜃樓。
善解我意的仙鶴叩動國城之門,城門緩緩開啟,一位器宇軒昂、體態偉岸的長者走了出來,他笑容可掬,慈祥溫和,似乎知悉我的來意。只見他揮一下右手,隨即兩把座椅飄然而至,又見他揮一下左手,另一只仙鶴飄然而至,帶著我乘的仙鶴進了城郭。
我暗暗琢磨,面前長者絕非凡夫俗子,能修煉至此,定是出類拔萃,德行超凡的賢哲。自然,一種由衷的敬仰與信任情愫油然而生。面對先輩賢哲之士,我不敢稱呼領導,更不敢謂言大師,只稱謂老師吧。
“尊敬的老師,‘仙國境界何意?”
“噢,進仙國境界者,皆修好積德者又虔心修為者,且身懷才華絕技之人,方可居仙國也。初到者,尚須繼續修身修為,只有修行至爐火純青之境界,方可得至諸天,或玉京、蓬萊、昆閬、姑射然,方得仙官職位,主箓、主符、主印、主衣,飛行自在。”
“噢,暢聆教益,甚慰饑渴。”
“不用客氣,想你不遠萬里,乘鶴奔波,定有疑云困惑,直情告知。”
“我隨即羅列糾結苦衷,道出久久積聚的困擾,無力掙脫的制約,難以校正的謬誤,直至懲治不止的罪孽……”
“噢。”聽過我的一番肺腑之言,賢哲似是一聲輕輕地嘆息,稍稍沉思道,“所談困惑、糾結、苦衷,皆在意料中。華夏這段歷程正是陋習惡行高發期也。此類難疾雜癥,已成頑瘴痼疾。神州時下蔓延一種忽悠狂風,此風陣起,將老祖先的定勢指南吹得東倒西歪,搖搖晃晃,失去平衡,弄得蕓蕓眾生忽東忽西、忽南忽北、忽上忽下、忽高忽低,忽左忽右。猶在浩瀚大海航舟,沒了定海神針。”
“噢,”我似乎有一點兒明白,但又含含糊糊,“老師是講,俺們那里是被一陣狂風忽悠得迷失了方向?”
賢哲未等我話語道盡,輕輕揮動一下手掌,從容地說:“是啊——是啊——你們的疑難雜癥,頑瘴痼疾,老祖宗幾千年前就預料到了,且開過預防性處方。高明的治病手段叫預防為主,治療為輔。何以待到小病養成大病,大病釀成絕癥,方下手醫治啊。愚蠢啊,無知啊……”
“啊——啊——”一種受益匪淺之感使我不由得道出,“聽君一席……”
“別——別說沒用的。”賢哲斬斷了我的俗語,右掌指向上空,說,“看,治神州頑癥的真人皆在那方仙國,請君駕鶴上行之。”
尋賢哲所指望去,只見白云滾滾,飄逸翻騰,忽濃忽淡中顯現出一處處城堡宮闕,時隱時現的建筑呈現一面面迎風飄揚的旗幟,旗幟上顯示著一位位圣賢大名……瞻仰久已敬仰的圣賢,一時情緒激動,興奮不已:“太好了,太好了,終于找到救星啦。”我不由自主地言道。
“閑言莫敘,趕路關緊。你看那仙國宮闕近在咫尺,其實遠在萬里,路程艱辛,任重道遠。祝君一帆風順,玉成神州大事也。”
仙鶴早已諳達我心,拼足了力氣,扇動雙翅,直向九霄云頂沖刺……一路風云襲擾不在話下,奇觀奇景更無暇瀏覽。可謂風餐露宿,分秒必爭,不知歷經幾何時分,亦不曉飛越幾多里程,終于靠近尋覓的仙山圣境。只見連綿無垠、重巒疊嶂的山岳,錯落有致地布設著格調迥異的建筑。由下望之,如城闕之象,又似城堡樓閣,或庭院莊園。隱隱約約覓見有仙圣駕龍乘鶴,游翔于仙境云海之間。
仙鶴已帶我落至仙山,只見山石上雕刻有“第一層”字樣,想必這是仙山入口,也是登山必由之處。可能仙國也像凡間,求醫拜識當有正規程序吧。我正隨意遐想,只見一側石門徐徐打開,一時煙霞散彩,日月搖光。千株老柏,帶露青染染,萬節修篁,含煙色蒼蒼。門道奇花布錦,小橋流水生景,庭院蟠桃紅綿燦,廊子茸草翠絲長。突聞仙鶴唳,又見瑞鸞翔。啊,真的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仙呀!這是真的嗎?我揉揉眼睛,企圖瞧個究竟,欲定睛細看奇花異草。沒待彎下身子,一位氣度不凡,神采奕奕的圣人走至面前,熱誠地請我進宮苑交談。面對圣人,我受寵若驚,更感良機難覓,機不可失,就一股腦兒將心中的困惑、無奈及求醫企圖傾心吐膽。可是平常口才還算可以的我,這會兒卻磕磕巴巴、語無倫次,難以達意。
圣人果然高人一籌,他微微一笑,輕輕地說:“你的來意我當知曉,你在為人世間的公平正義奔波。期盼好事能夠弘揚,善舉得以善待,惡行必當惡報,社會太平盛世,百姓安居樂業。這本順天理人情的好事,卻總難以如人心愿,個中常有胡作非為之勾當,甚至不乏失去人性之陰招兒。你想做一位名副其實的判官,激濁揚清,懲惡揚善,卻總覺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是的,是的。”我佩服圣人的善解人意,欲傾倒心中的郁悶和企求。圣人輕輕揮一下右掌,示意我聽他講。
“你們神州時下有人胡作非為,甚至無法無天,是不懂世道事理啊。‘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他們懂嗎?實際啊,神州那里,誰個真,誰個假,誰個善,誰個惡,誰個美,誰個丑,神明的眼目看得一清二楚,心知肚明。且一筆一筆地記進賬簿里了。”
“可是——作惡的還在作啊。”
“是啊,上蒼是要算賬的。善惡都有報應,有句話叫不是不報,是時候不到。你們凡世間也該反省反省,應虔誠地向祖先賢哲學習,傳承先輩的良知自信啊。”
圣人的話頓然使我醒悟,回想起上中學時老師講授的一個故事。清雍正年間,有位名叫葉存仁的官員,離任三十年的官位回歸故里,僚屬們趁夜晚用一葉扁舟載來饋贈,他卻謝絕了這番好意。即使在夜深人靜,十分隱秘的氛圍,也不能收下這番美意,并當場即興賦詩道:
月白風清夜半時,扁舟相送故遲遲。
感君情重還君贈,不畏人知畏己知。
清代官員葉存仁,兩袖清風惜別三十載的宦海生涯,返回百姓民間……
其實,這正是時下神州最缺失的“珍寶”,一種良知,一種自信。
我仰視圣人,誠摯地聽他賜教。
圣人略加思索,誠懇地道:
“你們那世道,正遭遇一種流行病毒,中了病毒,顯現出詭怪癥狀,謂之魂魄分離癥。”
“噢,魂魄尚可分離?”
“是的。魂魄,神靈之名,本從形氣有之,形氣既殊,魂魄各異,附形之靈為魄,附氣之神為魂也。附形之靈者,謂初生之時,耳目心識手足運動啼呼為聲,此則魄之靈也;附氣之神者,謂精神性識漸有所知,此則附氣之神也。魄是主宰形體的精神,人的各種感官活動由它控制;魂是氣的主宰,控制人的精神思維。”
聽圣人高見,我有茅塞頓開之感,卻又不那么清晰可辨,可謂之明白中夾雜混沌狀。一時不知怎么應對,只是稍稍點頭輕聲道“是,是”。
圣人見狀,接著道:“人之魂善而魄惡,人之魂靈而魄愚,魂在則其人在,魂去則非其人也,沒了魂的魄,當行尸走肉也。”
“噢!怪不得呀!怪不得呀!這可怎么整治啊!”
“不用驚訝,這種病癥正是神州的高發期,找到了病根,方可治本,也就不會惶惑不安也。”
“病根——病根是什么?”
“是勾魂的鬼吏作怪使然。”
“勾魂?還有鬼吏?它是——誰?它用啥招法能勾走魂呀。”
“真個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啊。冷靜冷靜,稍稍思想一下,眼下神州各界人士也好,蕓蕓眾生也罷,熱衷什么?追逐什么?仇恨什么?喜愛什么?”
圣人啊,真個是高,他將神州的普遍現象竟然點指得清晰明朗,準確無誤。我清楚,不僅是日常犯罪案例透視的事實,也是日常生活中呈現的是是非非。不是有人說,如今這方天地是全民官迷,全民財迷嘛。當上官的還嫌權小,發了財的還嫌錢少,有那沒當官沒發財者,晝夜做著當官夢、發財夢。蕓蕓眾生又個個仇官仇富得義憤填膺。可是一旦遇逢抓權賺錢機會,個中就有不計其數的“勇士”不要命地跳著蹦著跑著去抓去搶啦……顯然,圣人講的就是權力和金錢,這是罪惡之源……
“其實非常簡單”,圣人目不斜視,娓娓道來,“一是金錢鬼吏,二是權力鬼吏,兩者只要對瞄準的對象略施伎倆,即可使之中招中邪,一旦中了鬼吏的邪招,當像癮君子般沾上毒癮,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也,上癮啦!”
圣人又將話語停下,他并沒有讓我插話或詢問什么的意思,只是環視四周,許是讓我消化消化他說過的話,之后繼續賜教。
果然,片刻過后,圣人說:
“中了邪招,就是魂被鬼吏勾走了,人沒了魂,剩下的魄,不僅惡而且愚啊,那叫無法無天,什么天理國法人代表情,什么忠孝仁義禮智信,統統棄如敝履,缺失了人性的魄,哪里還有良知,哪里還看得見法網啊!”
“噢!”這時刻,我方多少明白些南至何以難治啊,求“醫”心切的我急不可待地試問,“尊師先輩說得極是,可——怎么診治這魂魄分離癥啊?”
“我正要告訴你的,能治華夏時下病癥者,皆在我之上方。”圣人揮動右臂,直指上空,“他們是華夏的圣人,又修為成仙。你當再歷艱辛茹苦,凌空直上,到至高九重天,那里是仙人居所,當能開出對癥處方,且能妙手回春,使魂兮歸來乎。”
“啊!啊!啊!”我驚訝異常,又亢奮不已,是一種求之不得的喜悅,又生怕是夢幻泡影,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這是真的嗎?是否……”
圣人揮動一下右手,以柔中帶剛的語氣,斬釘截鐵地道:“信則有也,不信則無也。身在圣潔之地豈可戲言之——”
“噢。”我醒悟了,欲請圣人繼續賜教,圣人未待我啟齒,接著道:
“神州有句名言,‘人貴有自知之明。你的身份為判官,僅判官信則不能行,只有長長的各節鏈條皆順應天理,默契配合。各個關節,皆心誠情真,用心專一,虔誠信仰,方可獲靈驗矣。”
“噢。”我聽明白了,如企圖上九重天求醫,并非心無誠意,情不至真,三心二意,左顧右盼之輩可為之。但若判官一家為之,最終也難如愿,甚而徒勞無功。此刻,心中不由困惑有加,一種一籌莫展、束手無策的情緒涌動身心。
“不必彷徨,不要猶豫,老祖先早有告誡:‘講正心、誠意、格物致知,知難而進,方有成也。”
“噢!”圣人賜教,已注入希望之光,求醫之路能否成功,或說能否成行,尚須倍加努力,前路多難關險隘,障礙重重,非具鴻鵠之志者方可行之;凡茍且偷安之輩當知難退卻也。舉目瞻仰圣人豐采,以期再聆教益,面前卻一片空白,茫茫蒼蒼,仰頭遠望,群峰綿綿,重巒疊嶂,山重水復,哪里有路?因心有定數,豈能甘心作罷。再定睛覓求,啊,竟有千帆點點,隱映而來……
8月16日? 星期日? 晴
我終于下了決心,陪兒子和愛人來個8日游,也是想松弛一下一直緊繃繃的神經,調節調節生活節奏。對我來說,之所以下這樣的決心,是兒子跳跳起的作用。他放暑假多日了,時不時地在我耳邊嘟囔:“老爸呵,我的同桌毛毛跟他爸媽去游湘西美景了,他說正在鳳凰古城乘船觀夜景哩!”“我的最要好的同學悅悅,全家都去菲律賓玩啦……”“老爸啊,你去過芬蘭和丹麥嗎?俺的班長跟他爸正在安徒生大雕像前合影呢,知道不,就是寫《賣火柴的小女孩》的那個安徒生……”“老爸呀,你咋這么冷血哩,你兒子都拼讀一學期啦,也不說改善改善生活,非把兒子累趴不行嘛,嘿嘿……”
真的是這些話起了作用,我得帶孩子出去玩玩。當我口頭答應他,可以帶他出去轉一轉時,他就說苗苗已經跟他約了,趁暑假期間,找個好地方一道玩一玩。我一聽,沒有猶豫,很爽快地答應了。心想,苗苗想跟你一塊去玩,爸爸還想跟苗苗的爸媽一塊出去玩一玩呢,不信務遠、瑰琇會放手叫苗苗一個人出去。果然,這事兩家一拍即合。去哪里玩呢?大人們說了一些好去處,最后卻是孩子們說了算。這一回不知是跳跳的策劃,還是苗苗的主意,定的目的地是俄羅斯貝加爾湖。如今的孩子,比大人知道的還多,貝加爾湖,我還是在高小讀書時,聽地理老師講過,至今仍有印象,因為它是全世界最深的,又是最古老的淡水湖泊。我想這倆孩子,大概是從旅游的電視推介節目,或是從旅游之類的圖書里,或是哪家旅行社的導游口中,被忽悠得做夢都想去那個詩與遠方的地方吧。凡遇這種情況,即我們父子倆都不曾去過的地方,我不會否定兒子的主意。何況這個貝加爾湖,的確出奇,它不是一般的山河湖川。當年地理老師講述一個特別動人的故事,是蘇武牧羊。蘇武是漢代的官員,一位政要人物在貝加爾湖畔牧羊,我倒想到貝加爾湖,去尋覓蘇武牧羊的足跡,去領略那方湖泊的神奇風光。
經過兩三天的準備,今日終于成行,由江北省城機場飛到東北一家省城機場,再轉機直飛俄羅斯的伊爾庫茨克市。這里距貝加爾湖僅有60公里,也是距離神秘大湖最近的機場了。
這種出國旅游,我們是沒有能力自助游的。好在旅行社事先對我們講,這條線路的導游是江北省老鄉,而且他已在伊爾庫茨克市落戶了。相信由他導游,行程一定快樂愜意……
果然,在異國機場見到導游張章就有他鄉遇故知的感覺。無論是他熱情的面孔,還是純正的鄉音。
張章告訴我們,伊爾庫茨克是一個相當于中國省會的城市,但是它的硬件設施比較差,也缺少有歷史文化積淀的人文景觀,不能與咱們中國的省會比擬。至于馬上要下榻的酒店,設施很是簡陋,飲食與服務都很一般,大家要有思想準備。
張章的話就很實在,也是實事求是吧。咱們這個團隊的目的是來玩貝加爾湖的,精華的東西全在湖里面,其他的東西還重要嗎?
想一想,他說的也在理,經由這番“洗腦”,對于這里不遂心意的食宿之類,沒人再說啥啦。
8月19日? 星期三? 多云
連續三天的小游,一直在貝加爾湖周邊轉悠。其中有利斯特維揚卡小鎮、塔利茨木質博物館、二戰勝利圣火廣場、喀山圣母大教堂,以及卡爾馬克思大街,還有一座寫滿了我們看不懂的愛情箴言的“愛情橋”。這一切,說實話,看后都像秋風掃去的落葉,沒有印入腦際。
但是,老鄉導游張章與他的俄羅斯女助手,卻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張章說,他從老家江北省那個小縣城的高中畢業,就跑到這個異國城市,進入了伊爾庫茨克大學,主攻俄語與俄羅斯歷史專業,大學四年畢業就做起導游。如今多年過去,他已在這座城市買了房子。他的俄羅斯女助手很漂亮,身軀豐滿且表情豐富,中國話講得相當流暢。她會在張章說話時輕輕地往他身上拍打拍打,再對視著他予以一種甜蜜的微笑,同時發出俄羅斯的話語,像是一種十分刺激的玩笑,也可能是一種挑逗性的愛意,逗得對方報以會意的眼神與默契的微笑,同時以俄語回應她。我們不懂俄語,不知道他們交流的什么,但是可以肯定,這個俄羅斯少女已經愛上了中國年輕的導游。務遠與女導游開玩笑時,故意問她,你現在的愿望是什么,想去中國看看嗎?她竟然毫不掩飾地說:“我只想找個像張章一樣的愛人。”邊說邊將她豐滿的身軀緊緊貼向了張章,她笑得自然隨意,確實討人喜歡。
務遠背著他倆,向我伸出大拇指,還上下來回晃了晃,很詭異地說:“看見了吧,就他(指張章)那熊樣,能弄到手這么漂亮的俄羅斯姑娘,艷福不淺呀,嘿嘿……”
8月20日? 星期四? 晴
旅游終于進入精華樂章。早上8點鐘,我們聚集在小鎮的港口,從這里出發,乘游船與貝加爾湖親密接觸,計劃下午太陽落山時回歸,全程十個小時。
游船分上下兩層,下層可坐在長條木椅上透過玻璃窗掃視湖面,上層全部裸露于天水之間,不僅有秋日陽光沐浴,又可享用湖風的撫摸。長條木椅分擺四方,周圍圍著鐵質柵欄,由于風和日麗,乘船的十名游客全部來到了上層,這艘游船除了我們兩家六人,另外四位游客都是來自江北省的老鄉,聽說他們是開畫廊和照相館的自由職業者。
游船緩緩離開岸畔,向湖中駛去。船速不知不覺中快了起來,愛人碧煜坐在我身邊,視野可以觀望湖泊全景,她卻站起來,走至柵欄邊,想用手機拍攝湖景。我勸她先別拍照,判斷美景尚未到來。這時跳跳和苗苗也都蹦跳著到了柵欄跟前,去遙望湖心了。誰知貝加爾湖的風突然大大提速了,刮跑了碧煜圍在脖子上的一條紅綠相間的絲巾,絲巾隨著秋風飄飄蕩蕩地飛向遠方,直到模糊得看不見它的蹤影。妻子遙望著遠方,不自覺地說,這是花了1000元在杭州買的真絲巾呀,哎喲喲,怎么就刮跑啦——
“怨誰哩,別把人刮跑就好,哈哈……”我故意刺激她。
導游馬上過來賠不是了:“怨我——怨我了,我咋沒提醒諸位老鄉啊,快快——小家伙趕緊戴上救生圈。”他邊說邊把掛在柵欄上的救生圈分給跳跳和苗苗。“確實是我大意了,也是這么多天,就沒有像今天這么好的天氣,一直連陰多日,不僅沒有陽光,也沒有今天這樣的風呀,它都很平靜的啊。今天船上肯定出現了貴人,這是上蒼予以特殊關照,別不信啊。”他對視著心不在焉的幾個旅客,“真的是有了貴人在,這不是迷信,更不是我忽悠大家,就連今天的風,那是上蒼提醒貴人,要小心別出意外啊,真的是這樣的,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信。唉——不管啥理由,還是怪我麻痹了,剛剛出游,就交了這么大的學費……”
“不就一條絲巾嘛,不足掛齒,別因為這破壞了咱們的游興啊!”我在寬慰導游。
“我才不在乎這條絲巾呢。”愛人配合著我說。
“是嘛。”我趕緊轉移話題,讓導游言歸正傳,“老鄉,別在意,她的絲巾多了,刮跑一條,也是留給貝加爾湖的一種紀念,哈哈……說說這個湖的逸聞趣事是眼下的正事,是吧?”
隨著我的話音,大家以一陣掌聲歡迎導游開講。
“好——好——老鄉們好,今天這艘游船坐的都是咱江北省老鄉,除了我的這位助手(指女導游),還有駕駛倉里的三名船手。要說這個湖,已有2500萬歲了,是世界上年紀最長的湖。老鄉們可能不知道,就這個湖,在唐朝和元朝,咱們中國人把它稱為‘北海,后來就被他們奪走了,”導游指一指女助手,“現在成了俄羅斯的了。”俄羅斯女導游表現出一種抗議和不服,但那情緒中分明加雜著一種情愛,因為她在說“本來就是我們的嘛”這話時,手掌卻輕輕地又深懷愛意地拍打著老鄉導游的脊背,臉頰依然春風滿面。
“不爭論——不爭論——這個問題咱倆不爭論,由歷史學家定論,嘿嘿……”老鄉導游邊說邊使壞地用右手食指突地刮了一下女助手的鼻梁一下,“嘿嘿——我接著說——”
“誰跟你爭呀!死鬼!”年輕姑娘的漢語講得很地道,也很風趣。她端麗的面頰及掛在面龐不落的微笑,讓人感覺一種開朗和爽快。
“好——為什么咱們稱作北海,到他們這兒變成貝加爾湖,這一點,可能書本上沒有,明天咱們要去參觀的貝加爾湖展覽館,那里也沒有講清楚。故事是這樣的,很久以前,這個湖畔住著一位名叫貝加爾的勇猛武士,他有一個女兒叫安卡拉,天生麗質,美麗動人,是遠近聞名的美人。貝加爾對獨生女倍加珍愛。生怕她遭遇欺騙和傷害,也就管教得非常嚴厲,禁止她接觸陌生人,甚至不讓她走出家門。一個風和日麗的天氣,一只海鳥飛進安卡拉閨房,海鳥告訴安卡拉,遠處有一個勇敢又勤勞的青年,叫葉尼塞,托它來向少女傳遞愛戀之情。
安卡拉對葉尼塞萌動了愛慕情意,她趁父親熟睡時,隨海鳥去幽會了葉尼塞。兩人可謂一見鐘情,海誓山盟……
貝加爾終于發現了女兒悄悄幽會葉尼塞的蹤跡,為阻擋安卡拉的行動,他使出渾身解數,將一方巨石放在路中央,可惜已經晚矣!愛情之火一旦燃燒起來,還有什么障礙物能夠阻隔它呢?
這方巨石就在貝加爾湖的北端,被譽為‘圣石,它成為很多情侶海誓山盟的見證圣地,同時由貝加爾湖流出的支流,有兩條被稱為愛情河:一條是象征少女的安卡拉河,另一條則是她的戀人葉尼塞支流。”
聽著俄羅斯人杜撰的愛情故事,游船已遠離岸畔,行駛于水的王國。放眼遠眺,只有湛藍的湖水,蔚藍的天空,四周單純又靜謐,偶有幾只白色的海鷗,時而盤旋上空,時而俯沖水面,它將云水一色的氛圍點綴得靈動而優雅。
導游不再說話,示意大家專心欣賞美景。在我另一側,務遠和瑰琇在悄聲對話,聲音微弱,簡短精練:
這是以詩情繪制的天然畫苑
以圖畫譜寫的抒情詩篇
用意境創作的夢幻曲
不要說話,讓我好好享受享受詩和遠方……
最后這句是瑰琇說的。
游船向沒有盡頭的遠方行進,干凈的湖面宛若無垠無邊的透明原野,又似望不到邊緣的光滑閃亮的鏡子。沒有風了,也就沒有浪花,沒有聲響。啊,貝加爾湖,是這樣的安詳,這樣的深沉,這樣的平靜,這樣的虛懷若谷。
是的,貝加爾湖是原始的,原生態的。也許,因為它太年長了,可為湖泊們的鼻祖;也許,它太大了,東西長636公里,南北寬25公里至79.5公里,有31000平方公里的面積;也許它太深了,平均深度730米,最深處達1620米;也許,它太富有了,湖中水生動植物約1800種;也許,它擁有的淡水量太多太多,據說,占有全世界淡水總量的五分之一……也許因為有如此多的也許,貝加爾湖則“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來自四海的仰慕者絡繹不絕。
游船默默地趕路,我的思緒隨著閃過的水域聯想到了蘇武牧羊。是的,應當尋覓尋覓蘇武放牧羊群的遺址,還有他居住的房舍或帳篷的蹤跡吧。
游船在一處依山的湖畔靠岸了,導游讓大家下船,在這里欣賞山湖之美。是的,這里不只有湖的奧秘之美,也有山的幽寂之妙。下了船,即可沿著蜿蜒的山路,朝綠樹成蔭、小草覆蓋的山巒漫步前行,邊觀看五顏六色的簇簇野花,邊聆聽悅耳悠揚的鳥鳴歌唱,還有陣陣撲鼻而來的花香,啊!這是一種什么享受呀!視覺的、聽覺的、嗅覺的……我只是覺得有一種美在滋潤全身,從頭頂至腳心,直至五臟六腑。我不知怎么形容如此的美,只是與依偎身旁的碧煜說,真美啊,這才叫心曠神怡吧。妻子只是會意地微笑。已走在前邊的務遠與瑰琇,倆人邊走邊看邊探討什么,隱隱約約地聽見他倆要創作一首“貝加爾湖之歌”,可能是務遠與瑰琇正在推敲歌詞吧,你一聲,他一句的。是的,這么美好的勝地,應當有一首與其匹配的歌曲,好叫貝加爾湖長上翅膀,飛向更遼闊的遠方。同船的四位老鄉,聽說兩位攝影者是夫婦,經營一家頗有名氣的攝影工作室,他們早已攀登在前方,不時地用裝有廣角鏡頭的照相機拍照。那兩個搞美術的老鄉正在山腰一處適宜地方,全神貫注地取景作畫,大概在速寫什么。跳跳和苗苗早已攀爬到高處,倆人手持摘取的野花向我們揮舞……
導游告訴我,這山不高,海拔僅有幾百米,山坡平緩,無論樹木叢林,還是野花奇草,還有山上各種奇石,把這里裝點得極富野趣,所以游船行至這里,是必停的一站。
我說既然這樣,何不在山腰或其他適宜部位,建個亭子或長廊,擺設個長椅石桌之類,好讓游客小坐小休從容觀景。導游說,這種事你就不懂了,我們中國人大多會這樣想,俄羅斯人卻不準動這里一草一木一土一石,他們說一切保持原生態,不用任何人工雕琢,也不準修建什么景觀。我回想自進入游程,的確是這樣,至今沒見到什么人為景致,連一條宣傳標語也沒有。這時我認真地掃視一下鋪滿綠蔭又鳥語花香的山巒,噢,的確原生態,原汁原味的山,就連躺倒的松樹,或是殘敗的花叢,都原封不動地靜臥那里,給人一種原始模樣。
導游告訴我,在這里玩兩個小時,其中四十分鐘是到湖畔的一方開闊地野餐。他指了指那方位,可以看見一個個撐起的太陽傘下,擺放著長方形的餐桌,制作午餐的露天廚房就在餐桌一旁。導游說,這里的野餐很簡單,但食物絕對新鮮。有魚、蝦,都是貝加爾湖野生的,而且是現撈現賣,包括飲水,從湖里取出來的水裝進瓶子就貼上“貝加爾湖礦泉水”的商標,湖水不經任何過濾加工,即達標無任何污染的一類水質。
進入貝加爾湖幽深處,可稱謂深度游中的“華彩樂章”,是下午三點半鐘,其實我清楚,貝加爾湖深度游,至少需要三十天時間,我們的深度游,只是所謂的深,實際很淺。
這是一方遼闊的草原,草原一側鄰貝加爾湖湛藍的湖水,向另一方遠眺是綿延起伏的群山,山腳下有一方被木柵欄隔封的院落,幾幢簡易的房舍,綠油油的草坪。這方草地,時有泥濘的沼澤,時有淺淺的水塘,時有自然放倒的白樺樹和松樹,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干枯的樹干,一切是那么隨意和天然,又是那般空曠遼闊。如果把空間方向分為前后左右,除了左側是陸地和山巒,另外三側皆是貝加爾湖了。這時間,旅游團隊的人已經分散開來,各享其需,各求已愛了。
那對攝影夫婦早已跑到數百米之外的前方,倆人依偎在一棵橫臥的白樺樹旁欣賞什么。我的身旁突然走來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他們背著帳篷和獵槍,還有又大又重的旅行包,沿著湖岸奔去。導游說,這些人相當中國人稱謂的驢友,他們這才叫貝加爾湖深度游,一去就是許多天,跑到哪兒,就在哪兒撐起帳篷,萬一遇上危險,他們就要用獵槍自衛了。說話間,又冒出兩個驢友,一男一女,年齡只有20多歲。我心里暗暗佩服,這才叫旅游,充滿美的幻想呀,他們才是去尋覓詩與遠方啊……
一時沒有注意,只見跳跳和苗苗兩個小家伙快速地向左側方向奔跑,朝那個被木柵欄封隔的院落奔去。我二話沒說,噌的一下跳起身來,朝他倆追去。苗苗的媽媽也跟來了。孩子們雖然是中學生了,但的確沒有預判能力,他們哪里知道這地方隨處可能有黑熊出沒,誰敢保證,那個沒有人煙的院落里面沒有獸類。我邊跑邊喊,跳跳——停住……我越喊,他倆跑得越快。這年齡的孩子,好奇心特重,不知天高地厚呀,更不知啥叫可怕!導游見狀,也跟隨過來,邊喊著我,說,不用怕,倆孩子去的地方是個廢棄的牧場,早年是放牧人生活起居的地方,那里如今什么都沒有,叫他倆去吧,他倆看一看,沒啥好玩的東西就自動回來了……
噢,我停住了腳步,瑰琇也跟了上來,不再追他們了。就在這時,奇跡出現了,在一望無垠的湖水上空,不,那遙遠的地方已看不見水,只見白嘩嘩的一片一片移動著的模糊不清的白色,鋪就成一方白色的天空和大地,但是,天空畢竟只是鋪就一半,大地卻是完全覆蓋了。白色的地,白色的路,一片如汪洋的白茫茫,我被這場景震顫了,驚呆了!啊,那一定是個神秘莫測的地方,走,咱們去看看。我知道那很遙遠,如果徒步,恐很費時,但有一種好奇和探秘意識,誘導著我欲漫步前往,當然希望導游與瑰琇一道前行。再看,那白色不僅在移動,且鋪天蓋地,不,是鋪天蓋湖了。
導游笑了,說,這景觀恐怕在全世界,只有貝加爾湖能夠遇見,即使貝加爾湖,也不是時時可以遇見,你真幸運,今天是天公作美啊,美景好事都遇上了。這哪里是白色的地和路,這是海鷗群啊,是不計其數飛翔起來的海鷗,制作成天衣無縫的白色世界,也是白色天地。每當有游客遇上這景致,都激動得忘乎所以,其實那景致是只能看不能靠近呀,前邊哪里有路,只有深至千米的貝加爾湖水呀。
“啊!”瑰琇激動地說,“這是另類的海市蜃樓吧,可望而不可即,可看而不可觸。”
“這位女士講得極是。你是大學老師吧?”導游正視著瑰琇說。
瑰琇只是淡然一笑,算是禮節性地回答了。
在游船返回的途中,我一直為沒見到蘇武牧羊的景觀而深深遺憾,導游告訴我,這就是俄羅斯人做事的風格,他們不準在貝加爾湖區域建任何人文景觀……
8月21日? 星期五? 晴
今天參觀貝加爾湖博物館,這里是關于湖泊的專項博物館,也是貝加爾湖科考研究基地。導游告訴我們,在博物館可以看到貝加爾湖特有的魚類和獨一無二的貝加爾湖淡水海豹,博物館四周有各種攤點,多是燒烤和烹制貝加爾湖魚蝦的。
俄羅斯人工作節奏很慢,或說是從容,這種從容,在伊爾庫茨克機場辦理入境手續時已領略了。她們不像中國機場的工作人員,十分專心又快捷地核對身份照片,即使再長的隊伍,也會在高效率的工作中讓旅客很快地走出機場。這里的工作人員在辦理業務時不知什么原因要停下來,瞇起眼睛歇一歇,或與鄰近的同事聊天開玩笑,之后再接著工作。之前,導游已經跟游客打了預防針,當遇上我們以為的拖沓、散漫或閑扯聊天的事時,千萬別急,更不能質問和催促人家,否則,人家就更慢,更從容,甚至生氣地坐著對視你,干脆不作為了,你有啥辦法!他們習慣且樂于從容自若,不慌不忙,沉著鎮靜。在博物館,大約排有20米的隊列,在我們眼里,這隊并不算長,但是行進起來,就慢得出奇,等待近個把鐘點,尚未步入展廳。貝加爾湖展覽館有多個展廳,只是當上一撥游客參觀過這個展廳,全部人員走光之后,第二撥游客方能進去。而且進館時,還要嚴查每個參觀者的證件。也許,這種效率低下是很正常的態勢。因為導游事先跟我們打過預防針,大家方能耐心對待,沒人發脾氣的。
當我們走出博物館,已近午后一點鐘,下午的安排是逛伊爾庫茨克的一條古老街道,也可以說是自由活動,導游不再陪同。這里不缺少會講中國話的人,無論購物,問路,都無障礙。這時我與務遠交流一下,想請老鄉導游共進午餐,好有塊時間了解更多的故事,這個主意立馬得到他的贊同,我倆將這個想法告訴導游時,他欣然接受了,但是有個條件,得讓他的俄羅斯女助手一道聚餐。
很好,這也是我和務遠想到的。下一步是去哪里就餐,我們請他推薦。他想了一想,說若吃中國菜,這里有一家哈爾濱人開的飯店,東北菜做得很地道,若想吃俄式西餐,有一家西餐廳,很是出名,有幾樣特色招牌菜,只是價格貴一些,你們選擇吧,我和她(指女助手),吃得多了,去哪家都行。
在一旁的碧煜和瑰琇,聽到這話一致表示去哈爾濱人開的中餐館,一旁的跳跳和苗苗,卻要去俄式西餐。
跳跳嘟囔著,東北菜有啥好吃呀,來俄羅斯了,為啥不叫吃吃西餐呀。
就是呀,天天吃中國飯,還沒吃煩呀,吃俄式西餐,多新鮮呀,要不是嫌貴,就吃俄羅斯西餐。小苗苗配合著跳跳說。
好——就這么定了,俄羅斯西餐廳。我武斷地結論了。我知道,若不服從他倆,不僅要落個摳門的綽號,回家后這事會成為跳跳的話柄,時不時地就挖苦當爹的排斥新東西了。再細細地想,倆孩子講得也有道理,中國飯天天吃,為啥不嘗嘗俄羅斯西餐,你不去嘗,怎么知道它好吃不好吃呀。雖然以往在國內也吃過這類西餐,但那畢竟是中國人開的俄式餐廳,不一定正宗吧。找到了進俄式西餐廳的理由,我的心情也順暢多了。
這家餐廳整潔簡約,沒有包房,大廳寬敞明亮,我們八人選擇在一處臨窗的地方坐下,服務員隨即送來兩份菜單,每份菜單都有中文和俄語對照,可見中國游客在這里早成氣候了。跳跳率先搶過一份,與苗苗翻看起來。我對務遠夫婦說,對西餐,我真外行,你們看著點吧。瑰琇微笑著對導游說,還是叫老鄉先推薦推薦,介紹一下俄式菜肴,畢竟咱們都是第一次到這地方。務遠則婦唱夫隨地說,就這么定了。
誰知道這里還沒開點,坐在一側的小將已邊說邊用鉛筆在菜單上畫著,只聽道:
“就要這個,罐燜牛肉。”
“還有軟煎馬哈魚。”
“這個好,好,價錢貴的一定好。”
“反正咱是第一次來,就揀貴的點沒錯——”
乖乖,小家伙不僅越位,還要當家。妻子碧煜不愿意了,欲要去制止他倆的擅自行為,我用手掌一擋,悄聲說,別管,既然大錢(指旅游的錢)都花了,何以在乎小錢,也讓孩子開心開心,在學校學習得夠苦了,哈哈……
“就你這樣慣孩子,看以后他能長成啥樣。”
“嘿嘿,想開點嘛,長成啥算啥,長得差不多就中,嘿嘿……”
老鄉導游已看到倆孩子點的幾道名菜,贊揚道,你們別說,他倆點的這幾道菜都是這個店的招牌菜,哈哈,我看可以的,隨后,我們又補充了紅酒和香檳酒。
正在這時,一個身著灰色單衣的中國人悄然走至我們的餐桌,遞上一小方塊紙,上面寫著俄羅斯野味餐廳。背面寫道:“本店有俄羅斯各種野味佳肴,但是只有預約方才下單烹制……凡預約者皆有專車接送。”下邊寫的是電話號碼。
老鄉導游盯著那個人消失的方向,對我們說,做這種野味佳肴的都是我們中國人。也許是俄羅斯人在烹飪手藝方面遠不如我們,就是把最好的食料材質放到他們面前,也弄不出中國那種花樣翻新、味道可口的佳肴。中國游客,大多還是喜愛中國菜的,做這種野味的餐館,大多在偏遠的地方,沒專車接送,真不好辦。
“那是為什么?放在熱鬧的市區不好嗎?”
我愛人問道。
“不行。因為有些野味是俄羅斯政府禁止買賣的。像大家都懂的一個成語‘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其中有一種意思是好東西不要擁有太多。當然,熊掌肯定是屬于難得的精華,政府是禁止捕熊的,哪里會有熊掌啊。可是,這地方真有,你們說,做熊掌佳肴,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嗎?”
“噢,肯定不敢。”這是小苗苗順口的回答。
“你一定吃過熊掌吧,叔叔,啥味道呀?”跳跳又插話問道。
“我要說沒吃過,你們相信嗎?不瞞老鄉,我是吃過,你問啥味道,哎喲喲,香啊!那個香啊,我沒法形容。這樣說吧,咱們老家最愛吃的也是公認的最香的是紅燒肉,也有梅菜扣肉,特別是矛盾市搗鼓出的芥菜肉,那是真香。可是,它們都比不過熊掌,吃過熊掌了,再吃啥也就不香了,嘿嘿。”
“咱們今天晚飯就去吃熊掌,中不?”跳跳激動地說。
“對——對,吃熊掌!”苗苗拍手贊成。
老鄉導游沒有說話,瞇縫著兩眼瞥向左右兩方。
“不中——不中,我們不能去吃政府禁止的野味呀。”瑰琇首先反對。
“對呀,為了吃,叫俄羅斯人逮住,丟人啊,我同意瑰琇妹的意見。”妻子附和著說。
這時,跳跳和苗苗都以很不滿的眼光瞥向自己的媽媽。
我們點的俄式菜肴來了,先到位的是奶酪烤蝦、牛排、什錦冷盤、魚子醬和莫斯科沙拉,同時,服務生送上幾只高腳玻璃酒杯及檸檬和冰塊,大家紛紛動起刀子與叉子,各取所需了,倒酒的倒酒,吃肉的吃肉。這時間,我對中國人開的野味店有興趣了,有一種好奇的疑問在心中涌動,就邊吃邊問,中國人敢在這里公然開野味店,太冒險了吧,早晚要出事呀!
老鄉導游端著高腳玻璃杯,晃動著晶瑩透亮的干紅,輕輕抿了一口,說:
“從理論上講,是有風險,倘若被依法懲處,那可虧大啦。不過,做這種生意的人,都是非常有錢的老板了,他們只是把這個當作副業,主業是倒騰木材生意的。你們是不知道啊,在這兒搗鼓木材,都是大玩家呀。這樣說吧,如今咱們中國的森林相對較少,木材匱乏,絕大部分木材是從俄羅斯進口的,而俄羅斯的木材出口進入咱中國,百分之九十是從伊爾庫茨克運出的。”
“啊——啊——”
我們幾個異口同聲地驚嘆。
“是啊,一點兒都不夸張,咱們光知道俄羅斯有石油,有天然氣,其實他們的森林面積太大太大了,大得根本沒法去用了。開始,他們出口咱們的木材都是整根整條的樹,一截兩半或三截,就運到咱們內蒙古那家口岸了。后來他們發現這樣做有點兒虧,就對樹木稍作加工,去了皮,分成多截或變下形狀,價格隨之提高了。咱們中國人,就咱們江北省的老鄉,發現這里邊的商機,紛紛進來,干起木材生意,能賺得第一桶金,就開始搗鼓一些副業。這些能在伊爾庫茨克弄成事的人,個個都是有兩把刷子三個布袋的高手。他們早把關系網羅織好了,各個關節都擺治得得得勁勁的,別說行政的當家人不知道他們暗中在弄熊掌,就是真知道了,也沒人去找他們的事。這算啥,俄羅斯有的是狗熊,你敢進森林嗎?就伊爾庫茨克這地方,森林大得沒邊沒沿,里面大狗熊,狗熊崽多了去了。咱們這些老鄉,不僅會弄熊掌吃,還會變著法逮狗熊哩,你們信不——”
“信——我們都信。”我們又是異口同聲地說。
“那還不去嘗嘗鮮,也叫我知道熊掌啥味道,到學校跟他們諞一諞嘛,看他們誰有我牛,吃過熊掌……”跳跳又在胡謅。
“就是呀,治伯伯,今個晚餐就去嘗嘗鮮唄,感覺感覺那東西到底多香呀。沒聽說,都是咱中國人,怕啥呀。我也想到學校諞一諞,叫同學們知道我嘗過熊掌呀。”苗苗又跟隨來了。
也許這會兒大家都動心了,都把面龐朝著我,是等我拍板定奪下步行動吧。對我們只聽過熊掌之貴,沒嘗過熊肉之味者來說,這不能說不是個好機會。也許有些機會對人生僅有一次,是呀,我不能保證,還會再來貝加爾湖,即使來了,還能逢遇老鄉導游嗎?我知道,即使今晚去了那野味野餐飯店,也不會出什么麻煩,剛才老鄉講得明白,敢于開這種野味店者,肯定手有“金剛鉆”,方敢攬這“瓷器活”啊!我考慮再三最后斬釘截鐵地說:“不能去嘗野味的,你們都把目光對著我,方向錯了!我是法官呀,就是到了國外,能知法犯法嗎?嘿嘿,不過,今晚除了不能去品嘗野味,你們可選任何一家好去處,都由我做東請吃,越貴越好,無論是飲酒,喝冷飲,吃冰淇淋、巧克力,哈哈……”
“諒你也不敢帶頭去吃熊掌,哈哈……”是妻子碧煜的聲音。
“不去也好,萬一真出了啥事,吃個毬熊掌,真劃不來。”是務遠的看法。
…… ……
當這場俄式西餐快結束時,又上一道熱騰騰的羅宋湯。這時我將話鋒一轉,問老鄉導游,這么大一個貝加爾湖,何不建一個蘇武牧羊的景點,蘇武早已名揚華夏神州了,而且,他的骨氣和氣節正是值得我們傳承和弘揚的,也可以說,當代人缺少的正是蘇武的赤膽忠心,忍辱負重與茹苦含辛。
“是啊!蘇武牧羊的故事應該有個景點,當年他在北海19個年頭呀,可是,如今他的牧羊之處無法考證,到底在湖畔哪個方位。”
“老鄉呀,這是理由嗎?看一看咱們四川省成都市杜甫草堂,那地方是杜甫真正居住的地址嗎?杜甫當年的草堂到底什么樣子?這種問題能考證準確嗎,但是咱知道,弘揚杜甫的愛民之心,傳承詩圣的詩歌藝術才是杜甫草堂的價值。而且,杜甫草堂不僅加重了成都的文化氛圍,又為不計其數的游客帶來一種愉悅和向往。
“實話告訴你吧,前兩年就有人,當然是咱們中國人,提出建蘇武景區,并向當地政府申請過,還寫出實施方案,以及獲得收益后如何分成;這個景區無論前期投資,還是后期管理,都有翔實方案。可是,俄方不同意呀。為什么呢?觀念不同呀。這里的人,從政府官員到庶民百姓,對待貝加爾湖的態度是不要管它,不要在它周圍搞任何設施,更不準開發什么三產。貝加爾湖就是一個天然的湖泊,長啥樣就是啥樣,不允許包裝它、裝扮它。你們看到了吧,咱們游船所到之處,沒有一點兒人工修剪的痕跡和建造的東西。如果貝加爾湖眼下還屬于咱們中國,不知道會擺治出多少花樣翻新的設施呢。”
“噢!”老鄉一番解釋使我聯想頗多。是的,倘若貝加爾湖僅靠旅游,應該像我們的張家界一樣活躍起來。可是,如今的伊爾庫茨克市的確不富,大街上的道路依然坑坑洼洼,坎坷不平,市區建筑十分簡陋,據說城市的GDP很低……
不過,今天的我不會像年輕時的我,指手畫腳地抨擊當地人的是與非,對與錯,或發表應該怎么怎么,不應該怎么怎么的“高見”。
是的,我不會輕易地否定一個異國民族的作為與選擇,更不能界定他們的傳統習慣與審美的好與不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