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水一樣消失在水中

你若微笑，日光傾城，在無處安放的歲月里傲然前行;歷經春忙，越過夏暑，數落秋華，凜冽寒冬，重復著一個手藝。也不曾想象，就是那一窗的民間剪紙，讓整個四季的時光都沸騰了起來。

世界何其大，融合于生命至上，江流中被濺起的一滴水，它既害怕離開水，因為那樣的它沒有了江流做伴，孤身一滴;又害怕回到水中，因為在空中的它很自由，不受約束。在時光的袈裟里，蘊含著點滴的感動和滄桑的印記。也愿人生有著別樣的風景。

民間剪紙一直以來都是爺爺所在的這座城市里，最為獨特的存在，不僅僅是因為這一手藝是非物質文化遺產，更多的是這剪紙帶給我們一家人的幸福與快樂。這最古老的民間藝術，讓一切都變成了最無言的感動，一切都是在靜默之下的心靜即安，此時無聲勝有聲。

如果爺爺的世界是一個茶杯，那爺爺便是杯底的茶葉，而我父母那輩血緣親屬就是沖茶的水。水決定了茶葉旋轉的方向、交纏的方式和沉浮的節奏。仿佛是時間的節點，這也是最清新而簡潔的注腳。還要勤加拂試，抹去一切塵埃，一家人與這窗剪紙之間相互的秘密，南來北往，從緣述說，始于爺爺的期盼，終于孝，便是如此。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我們身處在一個和平的年代，稍加雕琢，便可成為是動靜一源，往復無際，即使這樣的說法有一些牽強，但依舊不悔;而在如今看來，多半也許是自喻。在這個時代的空闊與豐盛，的確需要有很大且更多的包容，于個人的動靜之辨，則如飛鳥擊空，斷水無痕。

但伴隨著年紀的增大，爺爺的腿腳在行走中越發地吃力;爺爺也時常催促我們多回鄉看看他，咱們晚輩能夠常回家看看，是他老人家的心愿。而人的起落，卻是伴隨著朝夕間事。其中，有許多的枝蔓，藏在歲月的肌理之中，裂痕一般。正因為思念，久而久之，爺爺重操剪紙的手藝，每一天掛在窗戶上的剪紙，都不一樣。其實我知道，那是爺爺期盼著的一種念想，心心念念著每一天都是過節，這樣子女就能夠天天回家團聚了。

淡然的心境總是需要時光來沉淀，來撫平，來恰似回眸。只是這個秘密，還是被我第一個發現了。記得我那年大學畢業后的秋季，給爺爺帶回了一些禮物，恰巧是在日午后。每一次爺爺知道我要回家了，總是收拾得分外齊整，這一次也不列外。我輕輕地推門而進，一看便是爺爺的熟悉身影，但夾雜著些許的陌生。爺爺正在澆花。聽到有人推門進來，爺爺忙拉上了窗簾，讓我坐下，同時間，似乎有些急促，但依舊給我一杯他精心泡制的菊花茶，養神安寧。此刻，也正是我最開心的時候，因為看見爺爺打開禮物盒時的樣子讓人澄澈心動，感覺到他一下子精力旺盛起來;而后爺孫二人也不忘常常對視一番，爺爺眼中的溫柔且伴隨著濕潤總是讓人難忘。美滋滋的氛圍油然而生，氤氳整個房間。

南方的這方水土，到底還是養人的。秋高氣爽的日子，聽父母說爺爺家的陽臺有托人從北方移來的幾株金桂，早早地開了花。點點如繁星，整個陽臺里都是甜絲絲的香。我被這香氣吸引，開心著跑去拉開了窗簾，只是映入我眼簾的不是金桂，而是那一窗的剪紙，夕陽西下，一連串的剪紙仿佛賦予了生命，栩栩如生的響樂起來，斑斕得將這晦暗的房間染出了一道七彩色光。

此時此刻，爺爺早已站在了我的身后，眼神中帶有一絲哀傷。一旁的我知道，只是一時間不知道怎么開口，時間凝滯。隨后爺爺嘆了口氣，無奈且輕柔地對我說，爺爺教你剪紙吧！你會感興趣的！

爺爺讓我拿出紙來，我看著一幅幅平淡無奇的各色紙張，在爺爺的手中變成一幅幅美麗的圖案，看著他們臉上綻開的笑容，那份欣慰也溫暖了我的內心。而我最喜歡剪蝴蝶，內心中因了對破繭成蝶的美麗和執著，才對蝴蝶鐘愛有加，所以總是一次次讓手中的紙變成一只只振翅欲飛的蝴蝶;當然蝴蝶的寓意也是家和萬事興。說起來也是很慚愧，我至今都沒有領悟到剪紙的技巧，有型卻沒有韻。

像水一樣消失在水中，娓娓道來，如清泉潤物，而細無聲;也許，自己就是懷舊之人，那些剪紙、那些長在記憶里的剪紙，慢慢成長為生命中的一部分。還有爺爺的期盼，一家人團聚的情結。一生起起伏伏，一路繁花相送，一生一世只為心中所愿所想，其實也好，畢竟人生苦短，有時間去堅持自己的愿想也是甚好。

畢竟魂牽夢繞總是埋藏在內心深處。感受著心中的情感起伏，仿佛每一季的繁花落盡都滄桑了流年，正如之前所說，落葉總要歸根……

或許我在這道路之上，一生只為最重要的人而開始，直到結束，但這一路走來卻是我自己最珍貴的記憶。當然這是一個完整的家，還有我的父親、母親。所幸，在故事的最后，我、父母、爺爺，我們三代人之間的“小秘密”就這樣油然而生，孝也便是內心深處的一盞明燈。愛就是如此簡單。水滴與江流做伴，卻又是江流本身，經歲月，思流年，盼清淺，卻無言，回首注定纏綿共蹁躚。

又是一年過節時，一家人早早地相聚在了一起，你一言我一句。爺爺笑得合不攏嘴，而此時父母的眼眶也早已濕潤了。回首往事，遠方充滿希望，愿春風不寒，人間溫暖。窗上的剪紙，宛如被親吻的時光，而此刻的時光宛如一個巨大的口袋，慢慢收攏，終于把這一家人收歸到了一起。

我們家與剪紙的故事依舊延續。其人生至簡，大愛無言，活出心花怒放的人生;這是我們家的愿想。也正如爺爺所說，我們晚輩能夠常回家看看，就是他最心花怒放的人生。

而流年，在指尖緩緩滑過。只愿明月長存，心靜即安。

作者簡介：

潘相成，筆名凌豪凰雪，青年作家。南開大學碩士。重慶日報上游新聞特約評論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四川省青少年作家協會會員、重慶市巴南區花溪作家協會副主席、南邊文化藝術館散文專業委員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