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外四首）

劉文邦

太陽昨天就出去溜達了

至今也沒有溜達回來

我委派風出去尋過好多次了

仍然無果而終。露水太重了

時間一直在山路上打滑

每片葉子上都掛滿了濕漉漉的心事

只等有緣人前來一一解讀

不清楚還要等多久

才能取出鳥媽媽誕下的黎明

仍有一絲寒涼

在陰暗處打上小結

毛茸茸的小草拱破春泥

急匆匆地赴一場細雨霏霏的宴會

慢下來的時光

仿佛清晨是盲目的

這與晚起的太陽有幾分對稱

薄云是最后一塊遮羞布

一旦扯開

天空便布滿最完整的藍

在空洞的時間里

我已無法再擦亮一次天空

風一遍遍捎來問候

河水里掉落的星光

讓夜色

瞬間慢了下來

珠穆朗瑪

時間被永久地凍結、覆蓋

一些漂白過的詞語擋住去路

路太長了，長得朝圣者只能匍匐著前行

今天，我們用舊了的陽光依然閃爍著鋒利的光芒

珠穆朗瑪，一個被神化了的地名

此刻正被寒風裹緊

山上的蒼茫與山下的蒼茫擁有著

同一種遼闊

攀登，其實是擁有了神一般的意志

我多想把一只蒼鷹鑲進落日

把積雪鋪滿天空

把我的名字刻進珠穆朗瑪峰頂

而石頭上的創傷與疼痛

只留與考古者慢慢地修復與憐惜

勁吹

我見過大風呼天搶地的樣子

剛哭過一片樹林

又去哭一池河水

它哭樹林的時候

葉子全都驚叫了起來

它哭河水的時候

浪頭一浪高過一浪

有時它狠命地拍打窗欞

眼神里充滿了絕望

我不知如何安慰

這群四處流浪的孩子

更不知如何熄滅

它們內心的雷與電

隔著窗子

我忘記了哭喊

我與這個世界有著同樣

無助的眼神

鳥鳴澗

鳥鳴在澗中

澗的沉默被打翻了

樹葉間彼此不再保持安靜

當風吹來的時候

葉子與葉子便會摩擦出沙沙的聲響

在澗中，陽光永遠照顧不周

天空是一枚切割得不規則的圓

已不知今夕是何年

澗內的時間是山泉零星的滴落

每一株植物都在重復著年復一年的修行

時空過于遙遠

仿佛只剩下距離與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