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望一座窯

站在千年瓷都德化縣三班鎮蔡徑村那座古老滄桑的月記窯前，我情不自禁地靜默。是的，靜默！就站在這樣一座已然破敗、已顯落寞，卻深邃暗藏的龍窯前。

龍窯，顧名思義，指形似臥龍的窯爐。據統計，德化境內已發現的歷代古瓷窯址有200多處，其中大部分是龍窯，這應該和德化獨特的地理環境有關。德化位于被稱為“閩中屋脊”的戴云山脈。戴云山海拔1856米，有“閩中第一高峰”之稱，雄奇險峻、氣勢磅礴。還有峰險石奇的石牛山宛若巨人從天而降，更有山清水秀、云海縹緲的九仙山。山巍巍兮水洋洋，德化的水以秀美著稱。岱仙瀑布飛流直下、仙氣裊裊，云龍谷內溪水潺潺、低吟淺唱。更有回環曲折，被譽為德化母親河的浐溪。“德風吹草綠，化雨潤花紅”的小山城集大自然的萬千寵愛于一身，生態環境得天獨厚，綠水青山，水土宜瓷。于是，爐火千年旺，聲譽滿乾坤。

緩緩走近，我仰起頭，“月記窯”牌匾映入眼簾，木匾陳舊泛白，字體卻飽滿剛勁，鐫刻著古窯悠久而燦爛的歷史。瓷窯依山勢而建，窯頭就在月記窯牌匾下方，窯床傾斜而上，窯尾在山坡最高處。循著窯身右邊紅磚鋪成的臺階拾級而上，可以看到兩側有對稱排列的小孔。德化作協的文友告訴我們，這些小孔是用來投放柴火的。龍窯是柴燒窯，而月記窯是現存的還在燒制的柴燒窯。我緩步向上，凝望著窯旁堆放雜亂的柴垛，觸摸著被窯煙熏黑的似乎還余溫猶存的窯床，仿佛看到了當年的熊熊窯火。而一方方泥土就在這神奇的烈焰中浴火重生，羽化成瓷。明代詩人陳鳳鳴有詩云：“何年碧像靈巖棲，踏碎瓊瑤盡作瓷。”在他心中，在1300℃高溫中熔煉的瓷器是金銀無法比擬的。德化瓷，更是以“白如雪、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的特點，吸引了世界的目光。

就在來月記窯之前，石獅作協的一行文友先去參觀了陶瓷博物館“德化陶瓷史話”的三個展廳，感受了德化陶瓷悠久而輝煌的歷史和博大而豐富的文化內涵。古樸素雅、溫潤勝玉的歷代瓷器看得我們心潮澎湃，是感動，是景仰，更是驕傲。就在“水土宜瓷，千年窯煙”的展廳里，我第一次看到了關于龍窯的歷史。而現在，我真真切切地站在了這座四百多年窯火生生不息的龍窯前，何其有幸！

徐徐前行，我被窯床上方木梁上間隔懸掛著的依舊點亮的頗有時代感的馬燈吸引了。馬燈別稱“氣死風燈”，記得小時候見過的是以煤油作為燃料，里面一根棉燈芯，外罩玻璃，防風又防雨，是移動式的照明神器。我踮起腳尖，用影像記錄下它那微弱而執著的光。

登上窯尾旁的小山坡，我眼前一亮。一叢白色的野菊花恣意綻放，幾株蘆葦迎風搖曳。放眼望去，遠山如黛，一切溫暖而美好。

看望一座窯，聆聽一段綿長悠遠、泥火共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