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彥博
天邊與群山間的嵐煙化出一片淡藍,遠方的紙鳶隨風輕輕地擺動著,稻田間螻蟻匆忙的身影上沾著幾點斑駁的春泥,響亮的蛙鳴與汩汩的山泉合奏出一首悅耳的樂章。
“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隱約的讀書聲傳來,驚走一只睡在杏花上的蝴蝶。書堂里,一群七八歲的少年正齊聲朗誦這來自千余年前的文字,書堂匾額上的四個大字“明義書齋”筆鋒遒勁,格外醒目。一位白衣老者朗聲發問:“祥,你認為這篇文章里哪一句話可以概括出作者的思想?”一個眉宇間透著正氣的少年起身道:“舍生而取義。”老者頷首微笑道:“不錯,這句話應該成為你們一生的準則,成為對國家、對自己的承諾。”
蟬兒耐不住炎熱,無精打采的,在枝條上緘默不語,整個世界也靜得出奇。
白色軍帳里一個女人不停地扶正自己的鳳冠,帶著幾分請求的語氣說:“元軍已攻到城下,眾將士誰可出城談判?”軍帳里鴉雀無聲。她又問了一遍,過了許久,一個毫不起眼兒、衣著樸素的小官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不卑不亢地說:“在下愿往。”

又過了許久,他走出大帳。顯然,新換的朱紅袍子不太合身,而且他身旁還多了一個捧著一方大印的隨從。他們向北決然走去,走過一座橋時,他望了望腳下呼嘯而過的滄江,又望了望身后的營帳,淚流滿面。
一輪紅日照耀著一片本該長滿金黃麥穗的土地,而現在那里只有哀傷、彷徨、猶豫。一名中年軍官從馬上跳下來,走上將臺,戰爭讓他的衣著并不整潔,卻讓人覺得他從頭到腳像剛被磨過的刀鋒,與之不太匹配的是一本掛在行囊上的《孟子》。
“我姓文,名天祥,仗打到現在已沒什么道理好講,要么勢如破竹,要么粉身碎骨,做人的道理是要拿命來換的———至少我們撞上了這么個年頭兒。當勇士的理由只有一個,當懦夫的理由卻有一百個。有些人窮盡一生去找一百個理由證明他不是懦夫,卻從不找一個理由證明他是勇士。不!這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最重要的———有元軍殺!”
無數的馬蹄向遠方奔去,掀起一片黃沙,蒼茫的大地上只留下一株被無數馬蹄踩踏過的破敗的小菊花。
大雪飄灑在大地上的每個角落。從北方的斡難河到西方的黑水城,從四川的釣魚城到被打成了齏粉的襄陽城,都在大雪中艱難地睡去,烽火連天的大地得以暫時安息。雪花輕柔地飄落在長江和東海之濱,覆蓋著崖山和臨安。這潔白的世界掩蓋了卑賤者的哀愁和富貴者的驕奢。

在大都一個不起眼兒的角落里,隨著一只耗子的尖叫聲,獄門打開了。一個骨瘦如柴的男子昂首走出大門,問道:“南方在哪里?”有人給他指了方向。“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他倒身下拜后便緊閉雙眼,一言不發。很快,那個時刻來臨了,隨著屠刀落下的一剎那,理想、權力、希望、痛苦、堅持、忠誠、氣節,以及世間的一切都不復存在,唯有一首由承諾化成的贊歌在世間傳唱: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讀圣賢書,所學何事?從今而后,庶幾無愧。”
教師點評
本文是《過零丁洋》一詩的擴寫。擴寫前,作者了解了詩歌的大意和寫作背景,也了解了文天祥“舍生取義”的精神追求。文章最大的特點是把追求舍生取義作為全文主線,展開豐富的想象、細致的描寫,創造了文天祥童年、青年、中年不同時期的英雄形象,給我們再現了一個關于承諾的動人心魄的故事。(靳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