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發祥：“我老了，讓我兒子來守護楠木林”

鐘南清 童智杰 周友寶

周發祥老人與周雪禮、周國庭栽下“2022年植樹節，我和楠木在一起”紀念牌

三月的江西，草長鶯飛，百花盛開，正是植樹造林好時節。植樹節這天，江西省吉安縣敖城鎮雙江村委廟山自然村的一片楠木林里，一老二少正在舉行一場“我和楠木在一起”的植樹活動。

老人叫周發祥，年輕的是他的兒子周雪禮和村里的專職護林員周國庭。周發祥老人背雖已彎，但步伐平穩。在空余地，他指揮兒子和護林員挖好了幾個樹穴，又挖來幾棵楠木苗種下。隨后，周發祥又帶著周雪禮和周國庭圍著楠木林走了一圈。

周老已記不清自己圍著這片楠木林走了多少圈。自1957年8月對楠木林許下一個承諾后，他就不曾離開過這片楠木林。67年間，曾經只剩10來棵的楠木變成了現在536株，楠木林面積擴大到1.2公頃。

3月12日這天，94歲的周發祥與兒子默默地用一種簡單卻又鄭重的儀式，進行一次特別的交接，將這片楠木林正式交由兒子管護。

撫摸著一株株或參天或正在茁壯成長的楠木，周發祥笑容燦爛、心情澎湃，眼神里透露出自豪、渴望與難舍……

如種田一樣培育楠木林

對生長在河邊的6株參天大樹，周發祥再熟悉不過了。雖然自小在此玩耍，但卻不知道這是什么樹，只覺得這些樹應該很珍貴。直到1954年的一天，他從同村一位老人口中得知，這幾株樹叫楠木，長得慢但材質非常好，是一種珍貴樹種，幾株大楠木樹齡至少有200年。因鄉里有砍柴的習慣，許多不大不小的樹被人砍去做柴火。

“再沒有人管護，祖先留下的這些百年楠木肯定要被砍了，到時就沒有了這些珍貴樹了！”周發祥看在眼里，急在心頭。1954年8月，27歲的他說服家人，主動向村里申請不計報酬保護這些楠木。

從小在山里長大的周發祥知道，要想把楠木林管護好，必須像種田那樣細心。

上世紀50年代至70年代末，周發祥還在集體上工。為了不耽誤集體上工，他利用早上、中午和晚上的時間到楠木林里斬雜撫育，經常因撫育楠木林來不及吃中飯就直接去生產隊上工。他的妻子雖然對他做這事心里有氣，但看到他這樣執著，心也就軟了，只好把午飯送到楠木林里讓他吃。

一次，周發祥在楠木林邊的田里干活時，發現有幾棵楠木有點不對勁。他放下農活，到楠木林里仔細察看，原來是一窩白蟻在作怪。他立即回家拿來镢頭和糞箕將白蟻窩挖出，并把有白蟻蛀洞的樹枝鋸斷運到遠處焚燒。以后，每年冬季，他都將楠木林里的枯枝及病枝全部清理出來燒掉，給楠木林營造一個清潔的環境。

為了培育并守護好楠木林，周發祥67年來用壞了30把柴刀、20把鋤頭。

像護田一樣護著楠木林

開始管護楠木時，周發祥經常遇到鄉鄰到楠木林里砍小楠木樹做柴燒。對此，他好言相勸，但有些鄉鄰并不理睬。鄉鄰不聽勸阻時，他就上前奪刀。曾經有一名婦女一而再、再而三地到林子里去砍小樹，周發祥奪刀、阻攔都不管用，事情一直鬧到了鄉里。鄉政府工作人員批評了這名婦女，對周發祥的做法也給予肯定。這也進一步堅定了他守護楠木的決心。

1962年，為了更好地管護好楠木林，周發祥不顧家人反對，將新房子建在楠木林旁。建房時，他特別告訴泥工師傅千萬別把碎磚瓦扔進樹林。

“大煉鋼鐵”時，村里有人到公社告發周發祥不準砍楠木林里的樹支持煉鋼。周發祥說：“這片楠木林是祖先留下的財富，絕不能砍！”那人不聽，組織民兵去砍樹。周發祥拿把鋒利的大砍刀站在楠木林旁，大聲說：“你們要砍樹就先砍我！”公社干部看到周發祥不要命的做法，只好讓砍樹的民兵離去。

上世紀80年代初村里分田到戶時，周發祥請求村里把分給自家的12.6畝責任田全部集中到楠木林旁。這樣，他就可以一邊種田，一邊護林。

像護家一樣護著楠木林

67年來，周老從沒砍一棵楠木樹。1962年，他家建房子的時候，木匠師傅告訴他，楠木是做家具上好的木材。他的老父親也說，不如到楠木林里砍兩棵樹用來做新房梁木和兩件家具。周發祥一聽，沉著臉對老父親說：“您老人家怎么能有這樣的想法呢？我自己管這片楠木林又自己去砍樹，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進入花甲之年，子女們又動員他砍兩棵楠木樹給自己做壽材，也被他斷然拒絕。

2010年10月間，廣東來的一個古樹販子找到周發祥，買1棵胸圍2米的楠木樹，出價從5萬元一直加到20萬元。對周發祥來說，20萬元是筆巨款，但他說：“楠木是國家珍稀保護樹種，你就是出100萬元我也無權賣！”古樹販子找到周老的兒子做工作，周雪禮說：“我父親連自己做家具和做壽材都不準砍楠木，他哪肯賣楠木？”

傳承守護事業言傳身教

其實，周雪禮起初根本就不贊同父親當年那份執著的守護。他覺得父親天天去管護楠木林，搞得再好那也是國家的財富，自己拿不到一分錢。周發祥告誡他說：“你不懂。這個樹種下來，子孫后代傳承下去，就是子孫后代的財富。不要只盯著眼前的利益。”隨著時間的推移，周雪禮不僅認可了父親的這一行為，還時不時地參與管護。

周發祥一生護楠的舉動也讓村民們深受感動。村里的專職護林員周國庭受他的影響，也主動加入守護楠木的隊伍。他感慨地說：“我們的前輩嘔心瀝血為這片林子付出了很多，我深受感動。所以，我也加入護林行列，把這片楠木林護理好，為子孫后代傳承下去。”

“今天種了楠木樹，你們要好好撫育、巡林，為國家、為子孫后代，留一筆綠色財富。”“我現在老了，管護不了了。你們要看好這些苗子，不要被別人拔掉。有砍柴火的，要看好他的刀。看到有人砍楠木樹，就要繳了他的刀。”坐在楠木樹下，周發祥一遍又一遍地講述著自己管護楠木的經驗，并將護林員的袖標交給周雪禮和周國庭。

周雪禮和周國庭接過護林員袖標，也就正式接過了周老的接力棒，開始踐行屬于他們的“綠色誓言”。周雪禮說：“我也會像父親一樣，一輩子守護這片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