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桂淦：孩子，不哭，我在這里陪著你

張汝應 張麗華 徐庭盛

他是保姆校長

他是勞模教師

從“知青”

到“校長爺爺”

48年，

他放棄家產財富

扎根閩北深山小學

近2000 名

留守兒童

在他的守護下

走出大山

用愛填補孩子們

心里的空白

用心點燃孩子們

眼里的光亮

福建省南平市政和縣西津畬族小學建在半山腰上，周圍都是茂盛的植被。一陣風吹過，就能聽到竹林沙沙作響。這聲音，已在校長莊桂淦的耳邊回蕩了48年……

一次又一次地“留下”

他的字典里，就沒有“退”

1974年，17 歲的莊桂淦從福州來到政和縣，還是個毛頭小伙子的“知青”莊桂淦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四周是望不到邊的山，腳下是厚厚的泥，一輩輩的人被這層層疊疊的山圈住，重復著閉環一樣的命運。

莊桂淦沒有退縮，他留了下來。沒有校舍，生產隊倉庫當教室；幾張破書桌加上學生自帶的小板凳，就是學校的全部物資。與村干部溝通、回家鄉籌款、向社會發倡議書……莊桂淦帶著老師們東奔西跑。終于，第一幢教學樓建起來，學生們回來了。

1989年，莊桂淦來到石屯鎮西津畬族小學當校長。踏進校園，他看到教學樓墻壁破裂漏雨，沒有自來水、沒有宿舍、沒有操場，校園里雨天一地泥漿，唯一通往公路的坡道坑坑洼洼……

莊桂淦依舊沒有退縮，他留了下來。沒有水喝，他跟著師傅一起打水井；沒有運動場，就帶著家人、老師自己建；外地教師沒地方住，他就發動愛心人士籌款建教師宿舍。

2004年，西津畬族小學正式改制為寄宿制學校，陸續住進了80 多個留守兒童。從那時起，莊桂淦的生活節奏再也沒有變過——每天早晨6 點起床，督促學生洗漱、晨讀；中午值午班，維持住宿生秩序；周末，為了節約經費、保證孩子們營養，他在校園周邊開菜園種菜；他還把妻子梁純愛拉來一起為孩子們當“保姆”。

2017年，莊桂淦本該退休。這一次，他依舊沒有退，他放不下孩子們，他再一次留了下來，直到今天。

莊桂淦一次次地留下，并不是因為他沒得選。

莊桂淦的父母是印尼華僑，家境很好。1982年，在政和縣石屯鎮外坂小學任校長的莊桂淦接到一封來自印尼的電報——父母為他辦好去印尼定居的手續，要他繼承家業，幫忙打理生意?；厝?，便能侍奉雙親，過上富足生活。得知這一消息，學生們都擁到他身邊，用一雙雙滿是期望和挽留的目光望著他。熬過了幾個不眠之夜，莊桂淦下了決心，和妻子梁純愛一起，為山里的孩子們，留了下來。

當年從福州到政和縣“上山下鄉”的“知青”共有18 人。如今，只有莊桂淦還在堅守。

對當初的選擇，莊桂淦說，他從不后悔。

當留守孩子的“保姆”

他說做教育，心中要有“愛”

任教期間，莊桂淦印象最深的是當地有“四多”：老人多、小孩多、單親家庭多、留守兒童多。家庭教育缺失，不少孩子還面臨失學危機。西津畬族小學作為當地唯一的村級寄宿制小學，莊桂淦即希望能多收幾個困難孩子，又擔心孩子太多，照顧不過來。

莊桂淦既當保姆，又當維修工、清潔工。學校最多時有6 個教學班，在校生160 多人，其中有60 多名留守兒童和40 多名家庭困難學生。多年來，夫妻倆幾乎把所有的工資都花在孩子們身上，一年365 天有300 多天都在學校。

每天天剛蒙蒙亮，莊桂淦夫婦就一一叫醒學生晨讀，照顧年齡小的孩子穿衣、疊被、洗漱。用餐時間，莊桂淦夫婦為孩子們打湯、盛飯，一周7 天菜譜都不重樣。晚自修結束安頓好所有的孩子，他們才休息。校舍不夠住，他們騰出自己的房間，和孩子們擠在一起。每學期，他都邀請政和縣關工委陽光心理服務團的心理咨詢師到學校開講座、舉行團體戶外拓展活動，豐富學生生活。

“我們負責教導孩子，上百個家庭就能出去安心務工?！蓖贿h處一直支持自己的妻子梁純愛，莊桂淦說。

每次家長們來學校，總拉著莊桂淦的手表達感謝。有的孩子輾轉多所學校又回來了，有的留守兒童從全寄宿制私立校轉學到這里。一位留守兒童的家長說：“有莊校長夫婦在，我們放心?！?/p>

半夜2 點，雷打不動地，老兩口會打著手電爬起來巡夜，摸摸有沒有生病發燒的，看看有沒有蹬被子的?！白钆潞⒆由??！鼻f桂淦說。離學校最近的診所，也要走兩公里山路才能到。莊桂淦兩口子已經記不清究竟有多少次大半夜打著手電，或背或抱地帶孩子去看病。

老兩口記不清，可孩子們都清清楚楚地記得。

現在已經是一名解放軍戰士的范毅燦一直記得他三年級發高燒的那個夜晚，屋外傾盆大雨，是莊校長和梁奶奶背著他，一身雨一身泥地把他送去醫院。等醫生為他配好藥、打上針，已是凌晨，老兩口一夜未合眼。早上5 點多，他們又趕回學校給學生們做早飯、穿衣疊被、打掃校園。

殘障孩子小坤，6 歲時被遺棄。剛送來時，瘦得皮包骨頭，走兩三步就摔倒。莊桂淦老兩口為他洗澡、擦臉、穿衣、剪指甲、喂飯，過年也把他帶在身邊。如今，小坤又高又壯，穿得干干凈凈，看上去和健康孩子一個樣。

有的孩子一年到頭也沒有親人來看一眼。莊桂淦和老伴就把這些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澳挲g大的孩子還比較懂事，小的孩子半夜想家的時候還會哭，有時候甚至會爬起來找爸爸媽媽?！绷杭儛壅f，這時她就會把孩子摟在懷里哄著他們睡覺：“別哭，別哭，在學校里，我就是你們的奶奶。”

“這些孩子對外界敏感，時常感到無助?！鼻f桂淦給予孩子們的，是最珍貴的陪伴。朝夕相處，孩子們親切地叫莊桂淦夫婦“校長爺爺”和“梁奶奶”。

老兩口共同守護著西津畬族小學，用愛填補著孩子們內心的空白。

做傳遞希望的“蠟燭”

他說再操勞，只為孩子們“好”

“吃飯啦！”莊桂淦一聲喊，孩子們都涌向食堂。白斬雞、紅燒排骨……孩子們吃得津津有味。近年來，西津畬族小學校園環境、師資力量不斷優化：教室有電子白板，建了塑膠操場，愛心企業捐了圖書室……學校已成為遠近鄉村留守、困難兒童的幸福家園。

“我舍不得走，只要身體可以，能為孩子們做多少就做多少?！鼻f桂淦說，“本來沒有條件辦成這樣的學校，多虧了政府和社會愛心人士的幫扶，更不能辜負他們的期望?！?/p>

沒能好好照顧自己的女兒和孫兒，也沒給他們留下一點房產和積蓄，是老兩口最大的遺憾。梁純愛偶爾會因為歉疚而抹眼淚，莊桂淦就在旁安慰：“學生都是咱們帶大的，不都是咱的孩子嘛?！?/p>

愛是會傳遞的。

莊桂淦的女兒繼承了父母的志向，成了一名教師，她已深深地理解了父母對學生的愛與牽掛。學校走出去的孩子們，成了老師、軍人、醫生、工程師、企業家，常常一批批地回來看望莊桂淦，捐款、捐物、捐校舍，與在校孩子分享大山外的精彩世界。他們說，看到莊校長就覺得心里踏實。有他在，村里的孩子就會有更好的未來。

莊桂淦說，孩子們能感受到愛和希望，再把這份愛和希望傳承下去，他這輩子就值得。

48 載倏忽而過，一棵棵翠竹筆直高聳。每每看到這茂盛的竹林，莊桂淦都會想起自己陪伴過的孩子們，他們像竹子拔節一樣成長起來，懷著愛與希望，奔向更廣大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