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劑的科學

編譯 嗶普星人

當患者未得到有效治療，卻因“預料”或“相信”治療有效，而真的獲得了健康益處，例如疼痛減輕，我們便認為他產生了安慰劑效應。盡管這聽起來很奇怪，但安慰劑效應的確就可以這么運作，其運作機制扎根于人類大腦中，深刻而又迷人，也為醫護人員幫助患者另辟蹊徑。

作為一名神經科學家，30年來我一直致力于理解這些機制。與我同道的還有其他許多來自世界各地的學者——他們的研究領域覆蓋廣泛，從生物化學到生理學，從遺傳學到腦成像等。我們現在已經理解的一部分內容包括“對治療益處的期望如何激活人腦中的各種化學物質”，例如能緩解疼痛的阿片肽和大麻素以及能增強快感的多巴胺。安慰劑、醫生的話語以及藥物，都會以某些相同的機制發揮作用。

上述種種意味著一些替代療法確實可以帶給患者積極的結果，盡管不一定是按照設計者預期的方式見效，而是通過安慰劑效應發揮作用。從奇怪的護身符到針灸之類的各種秘藥偏方都可適用于此。研究表明，接受真針灸與接受假針灸的患者相比，二者的疼痛緩解情況差不多。

對安慰劑的科學理解越發深入，人們對安慰劑的態度也越發積極。但這些情況也導致了一個不好的結果：追求利潤的企業和個人現在擁有了新武器，他們無須再證明自己提出的療法的有效性，而只要拿安慰劑這把萬能鑰匙拍胸脯保證“絕對見效”就足矣。

我收到過大量古怪新療法的建議，從護身符與奇怪的調合物到吉祥物甚至詭異的儀式，其發明者聲稱這些東西能夠帶來顯著的健康益處，并希望得到科學家的認可。近年來，這些偏方的存在感急劇增加。可悲的是，關于安慰劑效應的科學正助長此類新型偽科學的氣焰。

安慰劑不能治病

據我們所知，安慰劑無法治愈疾病，但有時可以改善生活質量。例如，研究顯示安慰劑能減輕帕金森綜合征患者的疼痛和肌肉僵硬等癥狀，但不會影響疾病的進展——腦細胞退化不受影響地持續加劇。不幸的是，許多人聲稱他們可以用安慰劑治愈幾乎所有的疾病。

以下是我們已經知道的一些內容。安慰劑和阿片類藥物被證明的確能影響大腦中相同的疼痛抑制系統，產生強大效果。對于帕金森綜合征患者來說，安慰劑與安非他明一樣有效，都能使多巴胺濃度增加一倍。焦慮癥和抑郁癥患者也可得益于安慰劑，因為研究者發現安慰劑與選擇性血清素再攝取抑制劑藥物（SSRIs）作用在相同的腦區。

此外，我們還能將安慰劑與藥物配合使用，以此訓練患者，使其對安慰劑產生反應，并在一段時間的訓練后只留下安慰劑干預。例如，我們將控制白細胞介素-2的藥物與安慰劑配合使用，訓練患者對藥物特定味道的反應。白細胞介素-2是一種調節免疫系統中白細胞的蛋白質，通過服用特定藥物來控制此蛋白的水平，能緩解高原性頭痛。當患者通過訓練而能對安慰劑產生像對藥物一樣的反應后，對于他來說，安慰劑就約等于止頭痛藥了。

即便是“誠實的安慰劑”，即患者知道自己接受的是偽治療，安慰劑效應依然有用。這一點可以類比恐怖電影，觀眾明知鏡頭里的惡鬼是假的，卻仍免不了起雞皮疙瘩。

所以，如果銷售人員告訴你：“這個配方（儀式/護身符/吉祥物）會減輕你的痛苦?！彼f的未必都是謊言，因為安慰劑效應確實可能刺激大腦的止痛回路。

但這類事實和觀點，需要在恰當的范圍內，以誠實嚴謹的方式來表述。然而，營銷者經常夸大其詞，宣稱自己的產品提供“治療”而不只是“疼痛緩解”，或者誤導消費者以為只有他們的珍貴秘方才具備這種效果。更糟糕的是，他們可能會將這些安慰劑當作更有效的傳統藥物的替代品，用于治療癌癥等嚴重疾病。換言之，逐利團體可能打著安慰劑科學的旗號，用這把萬能鑰匙打開財富之門，以無法兌現的承諾掠奪弱勢群體。

即使服用安慰劑確能減輕疼痛等癥狀，但這也并非最佳選擇。例如，看似微不足道的疼痛可能是更嚴重病癥的初始跡象，單獨解決疼痛問題可能會妨礙醫生診斷，或耽誤重要的醫療干預。

安慰劑研究的倫理十字路口

當我們想要應用某項科學新發現時，倫理爭議往往隨之而來。在物理學領域，核能可為整座城市提供動力，卻也能將其徹底毀滅。在生物醫學領域，基因組研究有望帶來醫學革命，卻也可能打開潘多拉魔盒。決定要不要做、做些什么、怎么去做，并不總那么容易，例如用道德約束——或者說限制——某些科學研究。

關于安慰劑效應的倫理問題，眼下我們正站在十字路口。

我們怎樣防止它將社會推向危險之路？教育、溝通和誠實是醫學實踐的基石?；颊吆歪t療專業人員應當知道安慰劑能做什么以及不能做什么。

無論學術界和醫學界，都必須提高藥物效用的透明度：對于許多傳統藥物和非藥物療法，專業人士應誠實地指出其中有用的部分以及無效的部分。事實上許多非處方產品的功效都非常令人懷疑。誠實將增強患者對醫學的信任和信心，也是掃除庸醫騙術的良器。

資料來源 Knowable Magaz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