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羅稻香作品中人物的金錢意識

摘要：20世紀20年代，朝鮮人民生活苦不堪言，吃飯問題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關注焦點，從經濟學角度看也就是金錢的問題。羅稻香雖然早逝，但留下了很多優秀作品。本文以《仆人兒子》《銀貨白銅貨》《認識自己以前》《夢》《母親》等作品為例，將羅稻香小說中人物對金錢的意識態度分為順從無奈、追求渴望、憎恨反抗幾個類型，反映出當時民眾的生存意識和社會現實問題。

關鍵詞：羅稻香 金錢 意識

產業革命以后，人類價值尺度的中心出現了從人倫或道德轉移到金錢或財物的趨向，甚至學問、感情也可以用金錢的交換價值來表現。在20世紀20年代的朝鮮半島，由于社會政治動蕩、經濟政策變動、貧富差距嚴重等問題，“飯”“錢”等生活問題成了人們最關注的問題之一。羅稻香著眼于這一焦點問題，刻畫出了貧富差距下人們不同的金錢意識。

一、對金錢的順從和無奈意識

羅稻香的小說中主人公大部分是窮人或下層人民，由于沒有物質基礎，一些人不得不對“有錢”的權貴階層言聽計從，還有一些人由于貧窮而無法追求自己的理想和志向，一些人雖然心中萌生了反抗意識，但是不知道該如何反抗，也沒有反抗的能力，這些人對金錢表現出了順從和無奈。

《銀貨白銅貨》的前半部分講述了人力車夫老金頭在酒館喝酒時，遇到乞丐乞討的故事。“小腿被凍傷、滿是瘀血”的乞丐向酒館里的客人們乞討，可是在金錢如此珍貴的社會，有的人假裝無視，有的人直言拒絕，但酒館主人的兒子心地善良，總是偷偷給乞丐東西，這次又給了酒和一些年糕，母親發現后開始責怪他。小主人雖然認為自己并沒有做錯什么，但又無法堅定內心，他終究只是個孩子，只能忍受母親的責備。這并不是第一次被母親說教了，他也并不是不懂母親的想法，但每次面對乞丐的時候，總是有一種“不能不給”的沖動，與其說是可憐之心，不如說是討厭乞丐的糾纏和吵鬧。而母親及其他客人的舉動其實也反映了一種對金錢及物質的無奈意識，在饑腸轆轆的年代，每個人都在付出萬分辛苦，掙扎著活著，公德善心漸漸被現實問題所侵蝕。

《仆人兒子》是羅稻香第一篇具有現實主義傾向的小說。上小學四年級的振泰的父母都是樸校長家的仆人，所以振泰也要負責一些工作，即使沉重的簸箕壓著胳膊，腰像斷了一樣，但他也不能不做，因為這是他的職責。一場雪過后，疲憊的振泰腿一軟，手中的雪灑到了主人樸校長的腳背上，母親對振泰發火，父親回來用拳頭狠狠地打他。樸校長即權貴階層，犯錯會直接影響振泰全家的經濟來源，所以父母只能順從。去典當鋪換好錢，買米和一些東西后，在回家的路上振泰和從胡同里走出來的父親撞個滿懷，米灑了一地，又被母親打了一頓，在這里“米”意味著“錢”。大米灑了象征著在本來就極端貧窮的生活中損失了寶貴的金錢，因為沒有能力，所以振泰父母對金錢表現出了極端敏感和激動的情緒，這種敏感也暴露出一家人非常無奈的現實。小說結尾，委屈的振泰一個人在房間里哭了一會兒就睡著了。這一結局也明顯地表現出振泰對父母以及權貴勢力的順應和無奈，這也意味著對金錢的無奈。振泰雖有反抗之心，但是從整體上看，由于力量微弱，終究無法反抗現實世界，只能順應金錢和社會。

長篇小說《母親》講述了李春雨、英淑和哲壽三人之間的愛恨情仇。春雨在朋友家遇到發小英淑，不久便產生了情愫，達到即使拋開世上的名譽、地位和富貴，也不能分開的程度。即使他們的愛情超越一切，但貧窮的李春雨無法給予英淑富裕的生活和物質上的滿足。雖然二人也有過堅定的信念，決定振奮起來，為愛爭取，但抵擋不住現實的荊棘。當英淑的孩子生病需要救治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愛情變得無足輕重。春雨想要留住英淑，但知道自己沒能力養活母女二人，進而反復衡量兩人之間的關系。英淑也是如此，典當了僅有的一點首飾是無法維持生活的，故事結尾英淑為了自己和孩子能夠活著，幾經周折最終也不得不回到比較富裕的哲壽身邊。春雨把這一切都歸結于命運，又何嘗不是貧窮帶來的無奈之舉。

《尋找自己前》中男人拿著磨坊的兩百元錢逃跑了。女人天真地相信男人曾經對自己許下的諾言，夢想著孩子爸爸回來后，自己也能成立一個幸福的家庭。表面上這是她對愛情的希望、信任和憧憬，但作家羅稻香想要表達的是在曲折的命運下，在金錢萬能的社會現實中，人們不得不做出的選擇——女人除了靜靜地等待別無選擇。羅稻香筆下由于經濟壓迫生活茍延殘喘的人物比比皆是。

羅稻香用自己的筆，生動地描繪出了在殘酷的日殖統治的社會中，貧窮給人們帶來的艱辛以及人們對金錢的順從和無奈，揭露了社會的黑暗和矛盾。

二、對金錢的追求和渴望意識

隨著近代化的發展，金錢的作用越來越大，有錢能享受榮華富貴，能換來社會地位，甚至能左右愛情，這使得很多人開始過度地追求金錢，追求名利和榮耀，變得很虛榮，還有很多人為了獲得利益不惜違背倫理道德，甚至有些人認為可以用賣身的方式來換取金錢和物質。

《17元15分》里朋友NC家極其貧窮，再加上妻子患了重病，“我”的另外兩個朋友見狀決定叫“我”一起去看望NC的妻子，“我”得知朋友已經準備好車費才同意一起去NC家。雖然“我”是一名教師，但家里的生活依然非常貧困，每個月僅有的一點工資要養活妻子和孩子。實際上，如果朋友沒有準備好車費或許“我”便會找借口拒絕去NC家，因為去NC家的路費“我”無法支付，甚至后來在知道因為去NC家曠工而被扣工資時，“我”的心里產生了一絲怨恨。陰歷三十那天是領工資的日子，辦公室的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工資是用信封裝的，但在其他人面前“我”卻不好意思當面打開它，到了學校門外才拿出里面的錢。“我”表面上若無其事，內心卻難過不已?！杜戆l師》中的“我”把衣服典當掉換來了錢打算去理發，為了節省錢最終猶猶豫豫選了一家比較便宜的理發店，并不確定自己的錢夠不夠理發，甚至在看到價格表之前一直都坐立不安，但虛榮心作怪并沒有直接向老板詢問價格，還故意把典當牌藏了起來，只露出來剩下的錢。《池亨根》的主人公池亨根是貴族出身，即使經歷了家族經濟破產，依舊貪圖錢財、虛榮至極。

《銀貨白銅貨》的故事結局深刻地諷刺了人力車夫老金頭貪小便宜的事實。金老頭不知不覺在酒館喝了三杯米酒，在主人因為兒子施舍乞丐的問題而吵鬧時，金老頭起身付錢準備離開，在客人面前被母親訓斥的小主人雖然一聲不響，但是面紅耳赤，心里一直不安，結果多找了錢給金老頭，金老頭沒有誠實地歸還多找的錢，甚至緊握放著錢的拳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心想：“快打架吧！托他們的福我發了橫財！”金老頭像撿了寶一樣，一整天都特別高興。這里展現了金老頭脫離道德和情操的金錢觀。金老頭摒棄了道德倫理，過度追求金錢利益，顯露出卑劣的人性。

《J醫生的表白》中羅稻香以醫生自述的口吻，尖銳地揭露出醫生傲慢、旁若無人的丑態。沒有幾個醫生是出于對人類的善心而研究醫學的，大多數人只是為了賺錢而從醫，諷刺了黑暗的社會現實中人們更注重追求金錢、違背倫理道德的殘酷事實。

另外一類過度追求金錢的意識是不惜用貞節換取金錢。羅稻香的作品中多次出現靠賣身過富裕生活，或父母為了獲得金錢利益而出賣女兒的人物形象。

《水碓》是一部展示芳園和地主申治奎之間矛盾的作品，而這矛盾根源于芳園的妻子。在金錢的誘惑下，芳園的妻子選擇依附有錢有勢的申治奎，并且聯合申治奎把自己的丈夫趕出家門，赤裸裸地展現了她對金錢的無限欲望。

在《夢》中，女孩任實的父母要她嫁給一個地多牛多、生活富裕的老頭，但任實死也不同意。不只是他的父母有這樣的主張，甚至作為旁觀者的男主人公也認為任實的做法非常不懂事，父母這樣做是為了她好。

在《母親》中，英淑的母親也是一個徹頭徹尾利用女兒換取富裕生活的人物。明知道英淑偷偷去了春雨家，為了從富裕的哲壽那里哄出三百元錢，竟然替出門的英淑撒謊。母女之間總是爭吵，但母親認為這一切都是為了好的生活，是不得已的。英淑堅定地選擇和春雨在一起后，母親以孩子為借口挑撥春雨和英淑的關系，試圖拿孩子撮合英淑和哲壽復合。一切都是為了利益和金錢，甚至用賣身換取金錢，暴露出了社會的嚴重問題。

羅稻香用自己的筆，尖銳地刻畫了在金錢萬能的社會中，人們過度追求金錢的意識，反映了社會貧富之間的巨大差異，批判了人性的貪婪欲望。

三、對金錢的憎惡與反抗意識

有剝削就一定會有反抗，在貧富差距嚴重對立的狀態下，富人享受著金錢帶來的優越感，而窮人在極度的壓迫下開始尋找宣泄的出口，有一部分人為了追求至上的愛情而反抗權貴勢力，有一部分人在遭受富人的人格侮辱后選擇爆發。

《水碓》是羅稻香作品中比較直接地用語言表達對金錢憎惡的作品。妻子的行為刺激了方圓后，他產生了對金錢的仇恨“：錢！錢是什么？錢把人殺了！錢！錢！有錢是第一嗎？”從方圓的吶喊中可以看出他對錢的憎惡。方圓的反抗行為有兩次：第一次是他打了申治奎。第二次是在出獄后，從監獄出來的方圓走了兩百里路，來到了妻子居住的村子，但是大家都裝作不認識他，以前關系很好的人看到他也都避開了，就像麻風病患者一樣對待他，他覺得委屈和氣憤，最終以殺人和自殺這一極端的方式結束了一切。這不僅反映了方圓對妻子和地主申治奎的憎惡和怨恨，也明顯地表現出了他對等級社會和金錢的反抗意識。

《母親》中英淑曾表示極度憎恨母親把她賣給哲壽，導致她無法追求自己想要的愛情。后來英淑不顧母親的反對，毅然決定為愛爭取，深知春雨并不能給她物質上的保障，但她還是選擇了春雨。雖然最終沒有抵擋住現實，選擇和哲壽一起回故鄉，但英淑為了追逐心中那份純真的愛情，努力反抗的過程，令人記憶深刻。

《啞巴三龍》中主人公三龍真實、勤勞、剛強。他在主人家小心謹慎，從不出錯，早上起來打掃院子，夏天拔草、冬天掃雪，無所不能。主人家的兒子放肆無禮，做了很多殘忍的事情，他更不把三龍當人看，對說不出話來的啞巴拳打腳踢，即使這樣三龍也不怨恨主人的兒子。但是當看到主人兒子虐待新娘時，旁邊的三龍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這是三龍心中的正義，也可以說是一種隱藏的“情感”在萌動。為了保護主人兒子的新娘，三龍被狠狠地打了一頓后趕出了家。他心中的怒火開始爆發，燒毀了主人的家，并在主人兒子哀求他救命時，三龍毅然甩開了他。從三龍忠心耿耿地在主人家工作開始，到選擇縱火結尾，可見三龍從順應現實到反抗現實的演變，這種對主人家的反抗，也是對丑惡勢力的反抗。

《仆人兒子》中媽媽把夫人剩下的飯給振泰吃，他堅決地拒絕，始終沒有吃，事實上這“飯”是對振泰的人格侮辱——不僅被主人一家打壓，甚至飯都要吃主人剩下的?！帮垺币蚕笳髦疱X，所以這種拒絕其實是對金錢的反抗，反映了年幼的振泰堅定地維護尊嚴的決心。這種反抗的力量雖然很微弱，但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在現實壓迫中下層人民的斗爭意識。在羅稻香的一篇未定稿中，昌善面對有錢勢力不服輸，即使沒錢也活得有骨氣，他會對父親對兩班的順從表達反對意見。昌善出生于卑賤的家庭，父親是一名屠夫。

在金錢萬能的社會中，沒錢使他受到很多虐待和蔑視。有一次和朋友在酒館喝酒，其他桌的人用言語攻擊他，嘲笑昌善的出身，嘲笑他的愛情，認為卑賤的身份談戀愛很不靠譜，在侮辱和壓迫中，昌善選擇了反抗。但是昌善是理智的，他說：“我羞于碰你，我的敵人不是你，而在別處?！毕氡啬恰皠e處”便是當時黑暗的社會以及各種不合理的制度。他哭了，但那不是懦弱，而是堅強的勇士流下的悲憤的淚水。

羅稻香用自己的筆，真實地刻畫了在金錢壓迫下人們的憎惡和反抗意識，作家關注民眾內心，表達了對這些下層民眾的同情。

四、結語

羅稻香作品中，人們對金錢的順從和無奈、追求和渴望、憎惡和反抗等不同意識，都是由金錢萬能的社會本質衍生出來的結果。本研究對大眾全面地理解20世紀20年代朝鮮半島的現實有所幫助，為以后的研究提供一些借鑒，并在一定程度上對現今社會上人們的金錢意識及樹立積極的價值觀追求具有啟示性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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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該論文（或著作）為2021年度韓國教育部和韓國學中央研究院（韓國學振興事業團）海外韓國學孵化型事業支援研究項目（AKS-2021-INC-2230007）的研究成果

作者：宋文琦，吉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韓國文學。

編輯：曹曉花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