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牧夫

回首我們的人生之旅,絕大多數人的童年似乎都太短暫,還沒來得及打個招呼就匆匆消失了,“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無疑是許多人無可逃避的宿命。然而,年逾耄耋的文學大家汪兆騫先生不僅能非常清晰地回憶起自己的童年往事,而且還能以《別來滄海事:我的租界往事》為題著述,以洋洋灑灑近二十萬字的篇幅將其童年記憶中的雪泥鴻爪付諸文字,實在令晚輩佩服。
初讀這部書時,怎么也糅不進去我傳統的閱讀感情,也與我傳統的閱讀思維相悖。盡管汪兆騫事先有了預見性的“童年的我與當下滿頭白發的我是雙重身份共同敘述”的提示。
復讀這部書時,始感到,這糅不進去的閱讀感情,是我的傳統的閱讀思維在作怪。汪兆騫把電影中蒙太奇手法嫻熟地用到了這部書的結構中,把時空隨心、自自然然地挪移;把少年的舞臺,不用拉上大幕就可不露痕跡地換場換景。
第三次讀這部書,得其真味后才能體會到汪兆騫至情至性、大開大合的匠心獨運,結構布局看似“各自為政”,實則有一條線牽著使各章環環相扣、波瀾壯闊。
汪兆騫穿針引線,把童年“我”的眼睛和老年“我”的眼睛糅合在一起,放在同一個時間和空間中,交叉看世界,不僅有一種歷史的滄桑感,更使我們有了一種時空厚重的心境。
如果說童年的“我”是一根針,而“線”則是那個時期的各色人等和一個個重大的歷史事件,猶如一根長長的竹簽串起的糖葫蘆,通過一個貴族家庭生活的起居、風俗、社交、愛恨等,串起了一個時代。真實地給我們展示了那個時代的政治、經濟、文化、人文、社會的各個層面生活、不同階層心理。
這部書給我最深的印象是“神秘的章老師”。這位凄美、智慧、神秘、大義的知識女性幾乎貫穿于全書,如一根金線把各章節串連在一起。汪兆騫對這位受尊敬的知識女性傾注筆墨,我們的感情也被激活,跟著這位“神秘的章老師”的生活走,或淚、或笑、或愛、或恨。
讓我唏噓的是“叔叔和嬸嬸的婚姻悲劇”那一章。汪兆騫先生把一個古老的悲劇故事剝開揉碎了給我們看,寫得如此悲美。兩位互為“情敵”的知識女性曲折傳奇的為愛而“玉碎”的故事讓人不能忘懷。
汪兆騫用童年“我”的“針”,在他所引的那條“線”上,打了一個又一個“結”。與他家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每一個“結”上的鮮活故事,編織了一張風土人情、風起云涌、歷史巨變的網,將那個時代還原。
其實,在我看來,一座別墅就是一本深奧的大書,一個租界就是一部難以言說的歷史。汪兆騫的《別來滄海事》可謂“別墅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掩卷《別來滄海事》,滿紙中西文化相融,充盈著作者對往日文化生活的悠長沉思。作為老驥伏櫪的文學大家,汪兆騫坦言:“我一生淡泊名利,毫無光宗耀祖的奢望和興趣,只想以‘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的治學精神,真實地呈現民國清流的文化成就和高尚的文化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