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舉前所未有：聯合國面臨分裂危險

4月7日，聯合國大會召開烏克蘭問題緊急特別會議，投票通過一項關于暫停俄羅斯在聯合國人權理事會成員資格的決議。中國投了反對票。中國常駐聯合國代表張軍表示，這將創造新的危險先例，進一步加劇人權領域的對抗，對聯合國治理體系產生更大沖擊，造成嚴重后果。

4月7日，聯合國大會召開烏克蘭問題緊急特別會議，投票通過一項關于暫停俄羅斯在聯合國人權理事會成員資格的決議。當天的表決結果為93票贊成、24票反對、58票棄權，中國投了反對票。

在歷史上，這是聯合國大會第二次中止一個國家在人權理事會的資格。上一次是在2011年，對象是利比亞。但俄羅斯是聯合國五大常任理事國之一，此舉前所未有。

“人權理事會實際上已被一些國家壟斷”

據悉，聯合國人權理事會共設47個席位，聯合國大會每年通過不記名投票改選約三分之一的成員，任期3年，可連任一次。2020年10月13日，俄羅斯當選人權理事會新一屆成員，任期從2021年1月1日開始，至2023年12月31日結束。

4月7日，俄羅斯外交部發表聲明稱，聯合國大會當天通過決議暫停俄人權理事會成員資格，這是一個非法且出于政治動機的舉動。人權理事會實際上已被一些國家壟斷，它們自稱是人權領域的標準，卻直接參與或縱容大規模侵犯人權的行為。因此，俄羅斯決定提前終止人權理事會成員身份。

俄羅斯常駐聯合國第一副代表德米特里·波利揚斯基在接采訪時表示，沒有人能夠實現將俄羅斯排除在聯合國安理會之外的方案，因為這種決定必須得到包括安理會成員國在內的國家批準，而俄羅斯在安理會擁有否決權。如果這樣做，意味著以國際法和聯合國憲章為基礎的整個體系崩潰。

在談及俄羅斯被暫停聯合國人權理事會成員資格一事時，波利揚斯基說：“俄羅斯在現階段不會直接參與人權理事會的工作，我個人并不認為這是一場悲劇。與聯合國安理會的決定不同，人權理事會的決定不具有約束力。我們被暫停成員資格，也能繼續為加強有關尊重人權的建設性對話作出重大貢獻。相反，會因此受到影響的是發展中國家，他們將失去我們制衡西方國家偏袒立場的強大聲音。今天，我們看到，通過一小部分國家的努力，通過數十年艱苦工作建立起來的人權架構正在遭受破壞。”

波利揚斯基還指出：“現在，任何不合西方心意的國家都可能面臨同樣的情況。人權理事會或任何其他機構都可能被改造成一個由精選國家組成的俱樂部，這些國家彼此互相說著好話，把意見強加給其他國家。委婉地說，這對任何聯合國機構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武契奇：我受到了威脅

據報道，聯合國大會投票結束后，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在塞爾維亞國家電視臺發表講話時表示，塞爾維亞之所以在聯合國大會緊急特別會議上投票贊成暫停俄羅斯在人權理事會的成員資格，是因為遭到了來自西方的施壓和恫嚇。

武契奇說：“塞爾維亞是歐洲唯一一個沒有對俄羅斯實施制裁的國家。我們最初的決定是棄權，然后就受到了很大的壓力。由于歐盟的制裁措施涉及塞爾維亞石油公司（NIS），塞爾維亞很快將無法從任何地方進口石油，國家的命運也被這一票所決定。”

據此前報道，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擁有NIS超50%的股份。由于歐盟對俄羅斯實施的最新制裁，從今年5月中旬開始，對NIS的石油供應將被迫停止。目前，塞爾維亞正在尋找可以替代NIS的原油進口方案。

在談到他與俄羅斯總統普京舉行的電話交談時，武契奇說：“我們談到了石油、天然氣、NIS。普京告訴我有關烏克蘭局勢的消息，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他說他對塞爾維亞人民有著特殊的感情，我為此感謝他。”

“為什么美國沒有被趕出人權理事會？”

在此次聯合國大會的投票中，古巴投了反對票，并譴責在這個多邊組織中處理問題時的政治化、雙重標準和選擇性。

古巴常駐聯合國代表佩德羅索問：“某一天，聯合國大會會不會通過一項決議——暫停美國在人權理事會的成員資格？長期以來，盡管美國基于地緣政治利益對（一些）主權國家進行侵略和掠奪性戰爭，公然大規模侵犯人權，但并沒有被暫停在人權理事會的成員資格，而且似乎也不會發生。”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美國內部也提出了相同質疑。4月9日，美國《歐亞評論》網站刊文指出，聯合國大會通過決議暫停了俄羅斯在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的成員資格，其依據是一些指控及視頻和照片似乎顯示所謂的“俄軍在烏克蘭屠殺平民”。盡管已有人呼吁對該指控展開獨立調查，但美國和北約其他成員國堅稱俄羅斯在烏克蘭犯下戰爭罪。那么，為什么美國沒有因為類似的戰爭罪被趕出人權理事會？要知道，美國犯下的一系列罪行是有據可查的事實。

其中，最為嚴重的罪行是美國2003年入侵伊拉克。伊拉克沒有對美國構成直接威脅，美國沒有因這場非法戰爭而受到懲罰，當時下令發動戰爭的美國總統小布什也沒受到懲罰。

美國2001年入侵阿富汗也是如此。美國入侵的借口是要抓捕或摧毀駐扎在阿富汗的恐怖組織“基地”。然而，“9·11”恐襲不是阿富汗發動的，塔利班也曾表示愿意交出本·拉登及其同伙，只要保證這些人不會直接被處決，但被美國拒絕了。

美國2011年入侵利比亞同樣構成戰爭罪。這樣的入侵違反國際法，因為這從未得到聯合國安理會投票批準。所以，當時下令發動戰爭的美國總統奧巴馬也是戰犯。

前任美國總統特朗普也是戰犯。他曾下令對敘利亞境內目標發動導彈襲擊，并讓美軍在敘境內發動攻擊，但這并未得到聯合國授權。

自2001年9月以來，美國對36.3萬平民（包括很多兒童）的死亡負有直接責任。這些人大多死于伊拉克、阿富汗以及美國針對其他國家發動的無數次非法轟炸中。美國幾任總統都對這些罪行負有責任，但他們沒有受到過任何控告。

令人無法理解的是，美國叫嚷著要對俄羅斯及其領導人實施制裁并提起刑事訴訟，但卻未對本國領導人提出這樣的要求。這些美國領導人應該為他們在過去20多年里以捍衛自由的名義犯下的戰爭罪負責。

“決議草案起草過程不公開、不透明”

在此次聯合國大會表決前，中國常駐聯合國代表張軍在解釋性發言中表示，這份決議草案起草過程不公開、不透明，也沒有按慣例舉行全體會員國磋商，廣泛聽取意見。在此情況下，急于在聯合國大會采取行動，逼迫各國選邊站隊，將加劇會員國分裂，激化當事方矛盾，火上澆油，不利于沖突降級，更不利于推進和平談判。

張軍強調，用這樣的方式處理人權理事會成員資格問題，將創造新的危險先例，進一步加劇人權領域的對抗，對聯合國治理體系產生更大沖擊，造成嚴重后果。

西南政法大學人權教育與研究中心教授朱穎說：“這次投票過程有明顯的‘政治意識形態綁架的情況。美國等在國際上有影響力的國家，在未經調查的情況下，以不負責任的態度夾帶自己的政治私心，試圖在聯合國內打造所謂的‘正義-邪惡二分法，這讓我們看到冷戰中‘強迫各國站隊的風氣死灰復燃，聯合國面臨分裂的巨大風險。”

中國社科院俄歐亞研究所副研究員楊進表示，俄羅斯被暫停聯合國人權理事會成員資格，會在一定程度上使俄羅斯的國際形象受損，但不會改變俄羅斯在烏克蘭戰場的既定計劃，更無法使戰局緩和。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俄烏和談在短期內取得成果的可能性已非常渺茫。

他分析認為，目前，戰事正在向烏克蘭東部和東南部集中。“烏克蘭中立”目前進展緩慢，烏方想要的“安全保障”很難實現，而布恰事件也讓談判的氛圍進一步遭到破壞。隨著西方對俄羅斯制裁的加劇和對烏克蘭軍援的升級，俄烏談判將更加難以取得突破。

俄烏沖突衍生出國際“第三陣營”

實際上，人權理事會是一個頗具爭議的聯合國機構，圍繞不同議題頻繁出現摩擦，也常有立場一邊倒甚至引起“退群”的情形。2018年，美國因不滿人權理事會通過五個抨擊以色列的決議而退出。

此次表決的反對票加棄權票共82票，和贊成的93票差距并不大。這不僅表明人權問題的復雜性，更表明俄烏危機延宕至今，國際社會立場進一步多元化，甚至出現了規模不小的“第三陣營”和分貝較高的“第三聲音”，它們正逐步成為推動危機向理性方向回歸的建設性力量。

所謂“第三陣營”和“第三聲音”，是介于無條件支持俄羅斯和一刀切反對和制裁俄羅斯的兩大陣營，主要根據是非曲直和具體問題來應對這場危機的國家群體及表態。其共同特征是，在危機之初泛泛批評俄羅斯，同情和支持烏克蘭。但隨著美歐無差別制裁和全面報復俄羅斯并形成“二選一”態勢后，這些國家相應地調整政策。

其實，3月2日，聯合國大會就敦促俄羅斯撤軍進行表決時，近半數亞非國家對草案投反對或棄權票就已說明了問題。迄今，也只有日本、韓國和新加坡全面追隨美歐參與對俄制裁。美國《外交》雜志就此評論說：“這場危機的本質是圍繞歐洲安全秩序而打的一場戰爭。”

美歐的中東歐新盟友和伙伴大多拒絕與俄羅斯對立，努力保持某種平衡，有的甚至幫俄羅斯解圍。比如作為歐盟和北約的雙料成員，匈牙利總理歐爾班稱，俄烏沖突并非“我們的戰爭”，還準備用盧布進口俄羅斯天然氣。

美歐的眾多中東伙伴也是如此，考慮到俄羅斯不可小覷的地緣影響力及穩定的雙邊關系，它們基本選擇模糊立場和中間路線。沙特阿拉伯、阿聯酋、卡塔爾、土耳其、約旦和以色列以積極斡旋的策略來抵消美歐壓力，而非直接與俄羅斯對著干，并極力避免做美歐的棋子。

美歐陣營外的中等大國基于自身政治地位、外交傳統和現實角色，拒絕共建“俄羅斯孤島”。比如印度是美國極其重視且百般籠絡的對象，但它不僅拒絕譴責俄羅斯，還逆勢擴大對俄貿易;東盟大國印尼拒絕美國提出的將普京關在G20峰會大門外的要求，既無意得罪俄羅斯，也不想破壞G20只談經濟不談政治的規矩;今年將主辦APEC峰會的泰國，也基于同樣原因對俄烏沖突保持緘默;墨西哥則直接以并非“哪國殖民地”為由，抨擊美國要其“二選一”的表態，明確宣稱保持中立。

還有部分國家基于本身經濟利益和社會穩定，期盼息事寧人。號稱“巴西特朗普”的博索納羅總統拒絕譴責俄羅斯，并指責烏克蘭選民“遇人不淑”。美歐制裁俄羅斯直接傷害巴西的國計民生。作為咖啡、糖、大豆等農產品主要出口國，巴西28%的化肥來自俄羅斯和白俄羅斯，而俄烏危機導致巴西化肥斷供。

此外，美歐陣營內部也出現了政策微調。面對新一波驅逐俄羅斯外交官浪潮，加拿大表示不跟，要保持雙邊聯系以保護在俄公民利益。沖突升級后，曾多次與俄羅斯實現元首通話并大力斡旋的法國，雖然也隨美歐大流，但據稱釋放了一艘俄羅斯貨船并賠了10萬美元。這引發法國要從俄羅斯“不友好國家”名單抽身的猜測。

“第三陣營”和“第三聲音”必然導致“第三選擇”，即反對非黑即白的二元論與極端化，強調尊重烏克蘭的主權獨立和領土完整，也理解俄羅斯對戰略安全不斷受損的關切。反對火上澆油、輸送軍火以擴大和延長戰爭，支持降溫、停火、止戰、和談及互相妥協。這一勢頭高企，對恢復世界治理體系是一個好跡象。

（《環球時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