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瀟瀟，在11：40—13：30

湯湯

11：40—

午睡鈴響后，教室里不見了朱瀟瀟。

她剛轉學到溫華實驗小學六（3）班，這是第三天。

太不守紀律了，柯老師皺緊眉頭，同學們陸續躺下，暗中期待一場好戲。沒錯，看人挨批，是畢業班枯燥生活中一劑很不錯的調味品，當然主角不能是自己。

11：50—

朱瀟瀟到底干什么去了？柯老師請一個女生去廁所找找，那女生有些不情愿地走出教室，幾個男生趁機翹首張望。

柯老師想起朱瀟瀟轉學第一天，午睡前來問：“柯老師，我可不可以不午睡？”

“為什么？”

“因為我想多做幾道題。”

“刻苦學習當然很好，但是，勞逸結合，學習效率才會更高。”

“我真的不想午睡，老師。”

“還是好好睡吧。”

“我不想午睡。”

“要你午睡就午睡，請不要啰唆了。”柯老師用了“請”字，但朱瀟瀟能聽出話里的不耐煩和不可違抗。

那天午睡，朱瀟瀟偷偷看一本童話書，被值周班干部姚遠記錄在冊。下午英語課她趴在桌上眼皮直打架，被老師點名罰站。

昨天午睡時，她一會兒盯著天花板看，一會兒玩手指頭，又被班干部記錄在冊。下午常識課她勾著腦袋睡著了，“呼——”好像起了一聲鼾。鼾聲沒落定，她的脊背上便挨了老師一巴掌，她騰地站起來，嘴巴微張，眼神迷蒙，四下亂看，在同學們的哄笑中半天找不到北。

既然這么愛睡，為什么不肯好好午睡呢？柯老師生氣又迷惑。對了，還有一件事，昨天教語文的魯老師反映朱瀟瀟沒交家庭作業——一篇日記。唉，看來遇到了一盞不太省油的燈，真讓人頭疼。

12：00—

去廁所尋找的女生回來了，朱瀟瀟依舊不見影子。

朱瀟瀟在溫華實驗小學六（3）班的第一次亮相，可以說相當“驚艷”。

那天她尾隨班主任柯老師走進教室，一腦袋的辮子瞬間點亮了57雙眼睛。她頭發不長，所以每一根辮子都是短的，它們被一圈圈花花綠綠的皮筋纏著，朝四面八方支棱，整個腦袋像一只彩色刺猬。

朱瀟瀟在辮子下抿著唇微笑，一些同學捂住了嘴巴，努力憋住什么。

柯老師請她做自我介紹。

“我叫朱瀟瀟，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大家會喜歡我。”

同學們拍起手，掌聲中有個人輕聲說道：“朱瀟瀟，瀟瀟豬。”

有人哧哧笑起來。

不知道誰重復了一遍“瀟瀟豬”，教室里零星的笑聲便壯大了，肆無忌憚地碾過每一個角落。

朱瀟瀟沉浸在緊張和興奮中，搞不懂同學們為什么笑，也跟著憨憨地笑。

那天下午，朱瀟瀟到廁所里換上了柯老師發給她的最大號校服，白色圓領襯衫，外套藍色小馬甲，及膝藍色百褶裙。整個人像一只鼓鼓囊囊的氣球，叫人擔心隨時會炸開。

放學前的一節課，柯老師建議大家放松放松，請同學們上臺表演節目。男生姚遠吹奏了一曲薩克斯后，就再沒有人大大方方上臺去了。教室里你推我搡，拉拉扯扯，柯老師有些失望，同學們也覺得無聊。

這時，朱瀟瀟快步走上講臺。

“我給大家唱首歌吧，希望你們能喜歡。”她圓乎乎的臉紅通通的，同學們用力鼓起掌來，感謝她打破了教室里尷尬的局面。

“每一次，都在孤單徘徊中堅強;每一次，就算很受傷也不閃淚光……”朱瀟瀟唱的是《隱形的翅膀》，一張口就走調了。

同學們有的開始竊竊私語，有的抿著嘴笑。朱瀟瀟依舊很認真地唱，當唱到“我終于看到所有夢想都開花，追逐年輕歌聲多嘹亮;我終于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哪里會有風，就飛多遠吧”，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預備最深情最投入地釋放，歌曲到了高潮部分。

“啪——啪——”兩顆紐扣配合著唱破了的歌聲從朱瀟瀟的胸前蹦了出去，以飛翔的姿勢落到地上。

朱瀟瀟的馬夾被撐開了，同學們笑得人仰馬翻……

12：10—

還是不見朱瀟瀟，柯老師著急了，擔心出了什么事，她派兩個男生下樓到操場上去尋。教室里起了一片嗡嗡的聲音，是各種發揮了充分想象力的猜測。

“她會不會回家了？”

“說不定被綁架了呢。”

“她逃學出走了？”

“……”

心神不寧的柯老師訓斥了一句，“嗡嗡”聲才消失了。大家勉強閉著眼裝睡，柯老師改起數學作業。恰巧改到了朱瀟瀟的，十道題錯了六道。這樣的女孩子，唉！

還有一件讓人不解的事情，昨天午睡時，朱瀟瀟不知道為什么咬了自己，咬得叫出聲來，聲音極響亮也極短促，刺破教室里的安靜。

一些同學從睡夢中驚醒，一些遲遲睡不著正百無聊賴的同學則立刻騷動起來。

柯老師以最快的速度判斷出“哎喲”的源頭來自朱瀟瀟，她快步走過去問：“你怎么了？”

“我沒事。”

“沒事你喊什么，你存心要把同學們都吵醒嗎？起來，罰站10分鐘。”

朱瀟瀟在桌上磨蹭，同學們幸災樂禍地昂起頭朝這邊看。

柯老師伸出手抓過朱瀟瀟的胳膊一拉，她才下到地上，并“哎喲”了一聲。這聲“哎喲”讓柯老師注意到那條手臂上面布著深深淺淺數圈牙印，其中一圈竟破了皮，滲出了血跡。

柯老師滿臉驚愕：“誰咬的？”

“我自己。”

“你，為什么咬自己？”

朱瀟瀟勾著腦袋，耳朵是通紅的，幾根辮子散了，她無論如何不肯再說一句話。

12：20—

朱瀟瀟到底去哪里了？尋她的男生還沒有回來，柯老師的心開始七上八下了。

從第一天的表現看，朱瀟瀟是一個活潑的孩子，不然不會主動上臺唱《隱形的翅膀》，雖然唱得不好，一首歌一半走了調。但第二天她就不愛說話了。她不是靜靜地坐在位置上，就是靜靜地靠在走廊欄桿上，滿腹心事的樣子。她也不舉手回答問題，老師點到她，她聲音比蚊子還要輕。老師嫌聽著累，更怕浪費課堂上的寶貴時間，揮揮手便讓她坐下。

昨天舉行班會，中隊長提議大家展示才藝，毫無懸念地又冷場了。姚遠的薩克斯沒有帶來，整個教室里的氣氛比前一天還冷清。

有幾個同學的目光就投到了朱瀟瀟的身上。

“朱瀟瀟，你上去唱一首嘛。”

這一提議，大家的目光便都集中到她那里了。

“唱一首嘛，朱瀟瀟！”

“朱瀟瀟！”

“朱瀟瀟！”

大家急切的目光幾乎要把朱瀟瀟烤熱，但她自始至終沒有抬一下頭。僵持了好一會兒，同學們的目光才失望而疑惑地從她身上撤離。

怎么回事，她怎么判若兩人了？

到操場尋找的兩位男生回來了，對柯老師搖搖頭說：“沒有人。”

12：50—

柯老師真著急了，胸腔里的不安像潑了一桌子的濃墨水，她喊醒了同學們。

“你們有沒有線索？”

“沒有。”

“班里誰和她熟一點？”

“沒有。”

“李之承，你是她同桌，你也不熟嗎？”柯老師盯著他問。

李之承說：“老師，還沒有來得及熟悉。”

后面的鐘一朵舉手說：“今天早上，朱瀟瀟抓過李之承。”

“怎么回事？”柯老師很吃驚。

事情發生在上午的語文課——

“哎喲……”很夸張又很凄慘的一聲尖叫，瞬間把教室里朗讀的聲音都撲滅了。大家的目光跟著尖叫都落在了齜牙咧嘴的李之承身上。

“干什么，你！”魯老師喝道。

“朱瀟瀟……她抓我……”李之承白皙的臉扭曲著，淚水已經在蜿蜒下行。他細細的手臂上，幾道指甲印觸目驚心。

“你為什么抓他？”魯老師的怒火轉向朱瀟瀟。

朱瀟瀟閉緊嘴巴。

“為什么？”

朱瀟瀟的胸膛劇烈起伏，里邊翻滾著無數話似的，就是不張口。

魯老師的臉又轉向李之承：“是不是你先打的她？”

“沒有。”

“你說她什么了？”

“沒有，我一直在讀詞語。”

魯老師問：“朱瀟瀟，告訴老師，他打你了嗎？”

搖頭。

“罵你了嗎？”

搖頭。

“那你憑什么無緣無故抓人家，還抓這么狠，你又不是……”怒火中燒，魯老師差點說出兩個不該說的字。

朱瀟瀟終于說：“他笑我。”

“李之承，你笑她什么？”

“我沒有……我就讀詞語來著。”

“朱瀟瀟，就算李之承笑你，你也不能這么野蠻啊，太不像話了！請你向李之承道歉，然后帶他去醫務室清理傷口。”

朱瀟瀟又閉緊了嘴巴。

“請你向李之承道歉，然后帶他去醫務室。”魯老師的聲音是克制的。

“我不道歉。”朱瀟瀟沒有抬頭，但算是開口了。

“不道歉你就站門外去！”

朱瀟瀟站起來，離開位置，走出教室，還把門“砰”地關上了，直直地立在走廊上……

這就是早上發生的事。

難道……朱瀟瀟是因為這件事情出走了？很有可能。就在這時，李之承從朱瀟瀟的抽屜里找到了一張紙，那上面寫了許多行潦草的字：

我抓人了。

我竟然抓人了。

我怎么會抓人呢？

太丟臉了！

這是我嗎？

這怎么可能是我？

事情明朗起來，朱瀟瀟肯定負氣出走了，“抓人事件”無疑是導火索。如果，真的出點什么事，那么，那么……

姚遠問李之承：“朱瀟瀟到底為什么抓你？”

“我不知道。”嘴上這樣回答，李之承的心卻是虛的。語文課，黑板上寫著幾個詞語：虎背熊腰、膘肥體壯、虎頭虎腦、膀大腰圓……魯老師讓大家自由讀幾遍。他一邊怪聲怪氣地讀“虎背熊腰”，一邊歪著臉沖朱瀟瀟吐一下舌頭，朱瀟瀟不理會;他又怪聲怪氣地讀“膘肥體壯”，又歪著臉沖朱瀟瀟吐舌頭，朱瀟瀟不理會;他有些失望，接著讀“虎頭虎腦”，對朱瀟瀟擠眼睛，朱瀟瀟還是不理會;他不放棄，讀了“膀大腰圓”后，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朱瀟瀟的胳膊說： “這些詞很像為你量身訂制的。”

說時遲那時快，朱瀟瀟的手指狠狠地撓過了那條細白的胳膊……

13：10—

朱瀟瀟的爸爸媽媽在云南做生意，她是住校的，周末則寄住在親戚家里。柯老師打了朱爸爸的手機，關機。各種不好的念頭一股腦兒涌上來，她的心臟慌得失去了節奏，她走出教室，準備向校長報告事態，有必要的話也許應該報警。

校長辦公室在另一幢樓，她從四樓飛快地下到一樓，正要往校長室的方向奔去，腳步卻被什么聲音扯住了。

“呼嚕——呼——嚕——”

是什么聲音呢，心急如焚的柯老師本也顧不得這些，也許是一種叫作直覺的東西，讓她順著那“呼嚕”聲走進了樓梯間。

那里坐著一個胖胖的女孩，背靠著墻，弓著雙膝，歪著腦袋，正酣睡著，臉上有淚痕。一聲接一聲的“呼——嚕——”盤旋在樓梯間這狹窄的空間里，時而像悶雷滾動，時而像汽笛由遠及近。是朱瀟瀟！

柯老師懸著的心倏地落回了原來的位置，按理說她應該惱怒，但半點都沒有。老天保佑，她沒有出走，她好好的，這就夠了。

柯老師耐心地候著，她不忍心喚醒這個不知什么原因熟睡在樓梯間的女孩。女孩臉上的淚痕又是因為什么呢？

朱瀟瀟睜開了眼睛。

“柯老師……”

“睡醒啦，為什么不在教室睡呢？”

“我……我一睡著，就會打鼾……剛才您也聽見了吧。”

柯老師一下子全明白了，為什么第一天朱瀟瀟說要做作業不睡午覺，為什么第二天看童話書、做小動作。

“你咬自己，也是因為……”

“老師，我不能睡，我的鼾聲太大了，會被人笑話的，我這么胖，他們會說我是……”

昨天中午，朱瀟瀟剛躺下來一會兒，瞌睡蟲就向她爬來了。她毫不猶豫地在手臂上咬了一口，疼痛驅走了瞌睡蟲。不一會兒，它又厚著臉皮爬回來，朱瀟瀟又咬一口。但瞌睡蟲越來越多，鋪天蓋地地向她涌過來。她對自己說，不能睡，一定不能睡，不能讓他們聽到我打鼾。她用力抵抗著，整個人卻不可救藥地迷糊起來。她不得不下死勁兒咬了自己一口，疼得叫出了“哎喲——”

柯老師知道同學們對朱瀟瀟的印象不好，魯老師今天早上給她看過幾篇日記。唉，這些日記要是被朱瀟瀟看到，真會傷透她的心。

“我睡在這里的事，您會告訴同學們嗎？”

“我不會，因為這是屬于你的事。”

“謝謝老師。”

“你如果遇到什么事，盡管告訴我，好嗎？”

朱瀟瀟使勁點頭，她很想說說昨天早上的事，卻忍住了。

前天還那么開朗活潑的女孩，今天就變得這么敏感和脆弱了，柯老師心疼地拉過她的手，走出樓梯間，一起往樓上走去。柯老師知道這個女孩心里一定藏著委屈，她不說，只是因為還不夠信任自己。

“瀟瀟，如果你怕影響同學們午睡，從明天開始，你睡老師的休息室吧。”

“我可以嗎？”

柯老師肯定地點點頭。

朱瀟瀟把柯老師的手抓得緊緊的，從昨天早上開始結冰的心漸漸溫暖起來了。

昨天早上7點10分，朱瀟瀟早早來到教室背書。同桌李之承是語文組長，還沒有來，但桌面上已經有家庭作業交上來了。出于好奇，朱瀟瀟拿起一本日記翻了翻。

隨便一翻，她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了，那篇日記是《班里來了新同學》。

她心頭一喜，連忙往下看。

2020年9月1日 天氣 晴

班里來了新同學

今天，班里轉來了一位新同學。她長得可真胖啊！一個女孩長這么胖，應該是很自卑的吧。如果我長這么胖，我肯定每天都難過得吃不下飯。

她的頭上扎了許多辮子，我覺得一點都不好看，我的好朋友也覺得那種發型很滑稽可笑。可她自我感覺好像很不錯呢，唉，鄉下剛來的姑娘大概都這樣沒有審美品位吧。

反正，我不太喜歡這個新同學，或者是無所謂討厭也無所謂喜歡吧。對了，昨天她還鬧了個笑話。表演節目的時候，大家都互相推脫著，都六年級了，誰也不愛出風頭了。她看起來很有信心地上了臺，說要唱一首《隱形的翅膀》，我們還以為她的特長是唱歌呢。誰也沒有想到她會唱得這么難聽。這么難聽的嗓音，怎么敢當著這么多同學的面唱歌呢？真是不可思議，太沒有自知之明了。換作我，打死我也不會丟這個臉的。

更好笑的是，她唱著唱著，一用勁，她衣服上的扣子都飛了，真是太出洋相了。誰叫她這么胖呢？

她叫朱瀟瀟，哈哈，反過來就是“瀟瀟豬”，雖然老師不允許我們取綽號，但我們私底下都在悄悄地傳著這個綽號呢。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我對這個新同學，有些失望……

這篇日記就像烙鐵，燙傷了朱瀟瀟的眼睛，那一行行藍色的鋼筆字工工整整，卻像一柄柄利劍，刺傷了她的心。她腦袋嗡嗡作響，臉上陣陣發燙，脊背絲絲發涼。朱瀟瀟把那本日記放回李之承桌上，然后下位置，從組長那里拿回了自己的日記本，塞進書包，雖然這是她幾年以來寫得最暢快的一篇日記。

哪怕魯老師催問她，她也沒有再交上去。

13：30—

午睡結束的鈴聲響了，柯老師和朱瀟瀟出現在教室門口。

有人問：“朱瀟瀟，你去哪兒了？”

有人問：“柯老師，您從哪里找到朱瀟瀟的？”

柯老師的手一直拉著朱瀟瀟，到現在都沒有放開。她想著同學們寫的那些日記，想著要怎樣和他們談談心，可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便只是拉著朱瀟瀟的手，想用這個行動告訴同學們點什么。

朱瀟瀟坐回座位上去了。

同學們沒有聽見期待的老師批評她的話語，不免有些失望。

這時，魯老師進教室來了，問：“朱瀟瀟，你的日記補好了嗎？”

幾個同學扭頭幸災樂禍地又去看她。

朱瀟瀟把雙手伸到桌肚子里，半天沒有拿出本子。魯老師料定她沒有寫，更沒有補寫，這樣的學生她見得多了，便說：“你要別人看得起，喜歡你，自己首先要爭氣啊。”

柯老師覺得魯老師的話有點不妥，她走到朱瀟瀟的桌邊，輕聲說：“寫了就是寫了，沒寫就是沒寫，我們不要遮遮掩掩，我們要坦坦蕩蕩的。開學第一天，你表現多好啊，同學們不敢上臺表演，你勇敢地上來了，我很欣賞你，你比那些自己不上來還笑話別人的同學強多了。”

朱瀟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就像第一天剛來的時候那么亮。她的手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本子，交到了柯老師的手上。

“柯老師，我想請您先看，好嗎？”

“我真的可以看它嗎？瀟瀟，謝謝你的信任。”

朱瀟瀟的日記里寫了什么呢？為什么不肯交，為什么要給柯老師先看呢？同學們好奇極了，他們看著柯老師翻開日記本，他們看見柯老師的眼睛里涌出了淚水，又看著她輕輕地合上日記本。更讓他們吃驚的是，柯老師動情地擁抱了一下朱瀟瀟。

“瀟瀟，我可以把這篇日記讀給同學們聽嗎？如果你自己愿意讀，那就更好了。你寫得真好，我很感動，我想同學們也會感動的。”

朱瀟瀟望著柯老師的眼睛好一會兒，那里頭裝滿了鼓勵、贊賞和疼愛。她點點頭，仿佛找回了從前的勇氣，她說：“老師，我來讀。”

2020年9月1日 天氣 晴

轉學第一天

今天是我轉到溫華實驗小學六（3）班的第一天，我很快樂，全身每一個細胞都有說不出的興奮。我沒有理由地就喜歡上這里的一切，新的同學，新的老師，新的校園。

為了慶祝新的一切，我今天梳了一個特別酷的發型，這個發型是昨天小姨花了半天時間給我弄的，滿頭小辮子，像煙花綻放一樣燦爛呢。我想，我一定能給同學們留下深刻的印象。果然，所有的同學都看著我，所有的眼神都亮晶晶的呢。初次見面嘛，得有點儀式感。

班主任柯老師發給我一套校服，很漂亮。她說這已經是最大號的了，可我穿起來還是太緊了。裙子的拉鏈差點就拉不攏了，襯衫和馬甲的紐扣吸了氣才勉強扣上。但我還是很喜歡，我一穿上校服，感覺自己一下子就融進新的環境里了，和同學們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衣服緊一點就緊一點吧，以后我會少吃一點，還要多運動，瘦點下來就可以啦。

今天每節課都很開心，這里的同學好聰明啊，好像世界上最難的題目都難不倒他們似的，他們的字也寫得漂亮，朗讀課文的聲音真好聽呢。我要向他們多學習，我一定會進步的！

中午我不敢睡著，因為我會打很響的呼嚕，我怕影響同學們睡覺。

下午老師讓同學們表演節目放松一下，有個叫姚遠的男生，薩克斯吹得好棒。可是除了他，再也沒有人上去表演節目了。教室里冷場了，我一急，就有了救場的沖動。我上去唱了一首《隱形的翅膀》，我知道自己唱得不好，我只是想打破那種氣氛，讓大家快樂而已。我不但走了調，還把高音部分都唱破了呢，哈哈。

對了，還有一個小插曲呢，正在我唱得帶勁的時候，馬甲上的兩個小紐扣“砰砰”蹦出去了，可把同學們笑壞了，他們笑得東倒西歪，這一笑，大家可好好放松了一把。放學后我請宿管老師幫忙把紐扣縫好了，縫得很牢固，以后它們就沒有那么容易蹦出去了。

哦，我的同桌叫李之承，做奧數題很厲害，還能一口氣背完《論語》，以后我要多向他請教。

今天好開心，一切都這么新鮮。同學很好，老師也很好。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能交到很多很多的朋友，能學到很多很多的知識，祝我好運啊。

教室里好安靜啊，靜得所有人都忘記了下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