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繡娘舍己救鄉親

滕占能

慈北周家段西首有一處叫“樹灘”的濕地，約兩百畝大小。這里到處是河汊、淺灘、深潭，淺灘與河汊兩岸長滿密密麻麻的野茭白草、蒲草，河汊水面上漂浮著刺菱的葉片。河汊中分布著許多深潭，有“繡娘潭”“石潭”“鯰魚潭”等。

在繡娘潭附近，夜晚常可聽見“吱嚀嚀”的紡紗聲。老人們說：“這是金繡娘在紡夜棉紗。”繡娘潭的地名一直流傳千年，這是為什么？原來，這里還有一個優美凄慘的故事呢。

相傳一千多年前，這里有個村莊，因為河邊多種柳樹，又因財主姓柳，便叫“柳樹莊”。柳樹莊的東首有一間草舍，里面住著一個姓金的姑娘，大家都叫她金繡娘。

金繡娘的父母早就被財主柳本仁害死了，她全靠鄉親們用米湯、菜糊哺養成人。九歲那年，她從隔壁大媽那里學會了紡棉花，十歲那年又從對門阿嬸那里學會了唱民歌。到了十六歲，金繡娘已生得花容月貌，活脫脫一個鄉村美女，她的民歌也越唱越好。平時，她總坐在草舍門口一邊紡紗，一邊唱歌。

金繡娘的民歌唱得實在好，大家都愛聽。窮苦的人聽了她的歌，舒展眉頭去煩惱;勞累的人聽了她的歌，一身疲勞全忘掉;黃鶯、畫眉聽了她的歌，柳樹枝頭站不牢;鯽魚、鯉魚聽了她的歌，浮上水面尾不搖。

這時，柳樹莊南首的冷水深潭中住著一條鯰魚精，它原先住在白馬岙口的龍潭里，因為受不了充滿牛糞的污水，才搬到此處。這鯰魚精是個大壞蛋，它豬羊整只拖，見人囫圇吞。所以，百姓對它又是怕又是恨，一個個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一天清晨，鯰魚精正在冷水潭邊呼吸天地之靈氣，攝取日月之精華。忽然一陣風吹過，傳來了一串銀鈴似的歌聲。它聽得出了神，便停止修煉，“嘩啦”一聲，跳出水面，登上一朵烏云，四處尋找。終于，它發現這歌聲是從柳樹莊東首草舍一帶傳出來的。它便翻落云頭，搖身一變，變成個黑不溜秋的漢子，手執一把帶著響鈴的拂塵。“丁零零，丁零零”，一搖一擺走到草舍門前，向正在紡紗的金繡娘作了一個大揖，嘴里嘮叨：“姑娘請了！”

金繡娘抬頭一看，只見來人：

頭戴烏油方巾，嘴巴闊得嚇人，

兩條肉須左右分，臉嵌豌豆眼睛;

身穿黑紗長衫，拖地不見腳形，

一股腥臭實難聞，分明是個大妖精。

金繡娘一見這個家伙，吃驚不小，但她不露聲色，鎮靜地問：“你是什么人？到這里來做什么？”

鯰魚精一咧寬嘴，露出一口白牙，皮笑肉不笑地說：“我是鯰……”

“鯰，鯰什么？”金繡娘緊接著問。

鯰魚精自知失言，急忙分辯說：“我姓嚴，名叫五仙。家住北鄉碧波宮，聞得姑娘美貌，特來求婚。”

金繡娘見這個黑漢模樣實在可憎，便搖著紡車啟口道：“吱嚀嚀，吱嚀嚀，你憑什么來求婚？”

鯰魚精一指拂塵，回答說：“丁零零，丁零零，我家的金和銀。”

金繡娘一聽，鄙視地說：“吱嚀嚀，吱嚀嚀，姑娘不愛金和銀。”

鯰魚精又說：“丁零零，丁零零，我家綾羅壓煞人。”

金繡娘頭也不抬地說：“吱嚀嚀，吱嚀嚀，綢緞難稱我的心。”

這時，鯰魚精把豌豆眼睛一翻，忙改口說：“天高高，云高高，我家多的是珍珠寶。”

金繡娘“呸”地吐了一口唾沫說：“星高高，月高高，姑娘不愛珍珠寶。”

鯰魚精見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都難買姑娘的心，就改口說自己是嚴五大仙，因為與姑娘三生有緣，所以特來試心。

金繡娘一聽，感到非常可笑，就問：“你既是嚴五大仙，為何長得這般丑陋？”

“哈哈！”鯰魚精伸手一捋肉須，厚著臉皮說，“我皮肉黑，身體好;嘴巴闊，吃福好;眼睛小，良心好;胡須長，永不老。姑娘若肯嫁給我，保你同上九云霄！”

金繡娘冷冰冰地回絕道：“神仙逍遙非我愿，男耕女織樂陶陶。”

鯰魚精又碰了個釘子，便嘆了一口氣說：“姑娘，我與你直說了吧！我今天來到這里，一則向你求婚，二則是救你性命來的。”

“救我性命？”金繡娘很好奇，“你說說原因！”

“是，是，是……”鯰魚精吞吞吐吐說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實在的話來。這更引起了金繡娘的懷疑：“是什么呀？你愛說就說，不說就早點兒滾蛋吧！”

“哎，我說，我說。”鯰魚精為了討好姑娘，終于泄露天機，把一個駭人的消息講了出來——原來這一帶馬上就要地震了。它再三關照金繡娘說：“這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倘若再讓別人知道，你我便都會沒命的！”

“此話當真？”金繡娘聽后急忙問。

鯰魚精發誓賭愿地說：“我絕不騙你——明天半夜里，地要震，海要嘯，高背山、下寶山要開裂，柳樹莊要陷地三丈，眾百姓在劫難逃！”

“有何預兆？”金繡娘步步緊逼。

“今日午時，青云為兆。”鯰魚精徹底攤了牌。

金繡娘想了想，決定先把這個妖精支開，便故意說：“好！如果當真如此，我就嫁給你，但你也得準備一下新房，換上一身新衣，別這么寒酸！”

“是！姑娘說得有理，我馬上就去。明天一早就來接你。”鯰魚精說完，便喜滋滋地飄然而去。

金繡娘心中十分疑惑。于是，她一面紡紗，一面細看天上情景。到了正午時分，天空果然出現一朵青云，金繡娘感到大事不妙，便馬上把村里的父老鄉親們全都請來，也顧不得自己有什么危險，將明天晚上要發生地震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大家。

說著說著，她只覺渾身痛楚，知道這是泄露天機的緣故，眼看自己性命難保了，但她還是一再叮囑大家立刻逃往南山避難。說話之間，只見她全身漸漸僵硬，臉色逐漸蒼白，終于坐在紡車邊停止了呼吸。

鄉親們看著舍己救人的金繡娘，望了望頭頂那朵青云，都痛哭起來。最后，大家一面呼喚著金繡娘的名字，一面扶老攜幼紛紛上南山避難去了。

只有財主柳本仁因為沒人通知，還關著院子大門在家里飲酒作樂哩！

第二天一早，鯰魚精果然穿著一件金紗衫興沖沖地迎親來了。

它一看金繡娘已化成了石人，知道天機已被泄露，自己也快完了，便大叫一聲，現出原形，霎時變成一條牛犢般的鯰魚，一跳二百四十丈，落入冷水潭里，“嘭嗒，嘭嗒”地跌撞不息。

半夜，烏云密布，大雨傾盆。“轟隆隆”一聲霹靂，把鯰魚精的腦袋轟得稀巴爛。緊接著，“呼啦啦”一陣巨響，大地震發生了。高背山、下寶山果然被劈成兩半，柳樹莊整個陷落，海嘯擁著巨浪洶涌而來，方圓幾十里頓時變成一片汪洋。

財主柳本仁早被倒塌的房屋深深地壓在地下，橋坍、屋塌、樹倒……柳樹莊和附近的村莊遭到了毀滅性打擊……

后來，不知過了多少年，這塊地方又漲滿成了沙涂，變成了良田。只有原來的柳樹莊卻總是漲不平，成了一處低洼的濕地。直到今天，人們還把這塊濕地叫作“樹坍”。也有人叫錯了，叫它“樹灘”。為了紀念舍己救人的金繡娘，人們把她獻身的地方稱作“繡娘潭”。至于那個冷水潭，也早已改稱“鯰魚潭”了。而金繡娘舍己救鄉親的故事也一代一代流傳了下來。

選自《故事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