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變身記

孫悅

初升的太陽照耀著整個世界，萬物睡眼惺忪，正一點一點地蘇醒。

在一條寬闊的大河邊，沉睡著大大小小的石頭。太陽光灑在石頭上面，暖暖的，柔柔的。石頭們伸伸懶腰，醒過來。太陽升高了，石頭們被烤得熱乎乎的，環繞在它們周圍的空氣也被烤得熱乎乎的。

“嗨，誰在那兒？”一塊圓溜溜的小石頭感到有什么東西正從自己的頭頂掠過。

“我是熱氣流，哈哈哈，我變輕了，我在起飛呢！”熱空氣一邊往空中升起，一邊開心地說。

沒等小石頭再開口，一股冷空氣突然從河面上快速飛過來，一下子頂在熱空氣的下面。熱空氣大聲喊：“哎哎，誰誰，干嗎干嗎，碰瓷呀？”話音未落，神奇的一幕發生了——熱空氣和冷空氣竟然在一瞬間對上眼了！它們合二為一，最后竟然變成了一縷小風！

小風感覺自己的身體里產生了嶄新的力量，那是一種渴望自由自在穿行的沖動。這種感覺真好，小風情不自禁地向遠處的一片麥田飛去。

麥田金黃，麥浪翻滾，美麗的麥穗們沉甸甸地彎著腰。小風淘氣起來，它輕輕地吹拂著麥穗，還輕輕地給麥穗撓癢癢。麥穗們感覺舒筋活骨，適意得很，左搖搖，右晃晃，一邊躲開，一邊又湊過來。

守護麥田的大黑狗不高興了。要知道，這些麥穗，既是果實，也是種子。作為本塊麥田的首席警衛官，大黑狗的任務就是要守護這些從播種到成熟、辛苦生長了將近一年時間的麥穗們不受到任何傷害。大黑狗以為小風在欺侮它的麥穗們，就沖著小風“汪汪汪”一頓叫喚，攆小風離開。小風好脾氣地看著大黑狗，知道它肯定是誤解了自己的好意，于是，小風低下頭，輕輕地吹起大黑狗背上的毛發。

沒想到，大黑狗不但不領情，反而變得更加暴躁了，它跳起來，蹦到半空中，齜牙咧嘴，大聲亂叫，那架勢，似乎要咬小風一口。小風覺得很意外，也有些失望，它只好悻悻地離開麥田，向開闊的草原飛去。

草原一馬平川，遼闊無比，沒有誰阻攔小風，小風就溜溜達達、無拘無束地玩兒起來。它一會兒在野花叢上面滑行而過，一會兒在小草中間旋轉上升，東逛逛，西跑跑，越飛越快。草原上的溫度很高，太陽很大，照在小風的身上，暖和極了。小風覺得自己又開始變輕，它不由得向更高的地方飛去。

就在這時，夜幕降臨了。草原上晝夜溫差可真大呀，太陽剛一落入地平線，小風立刻覺得寒冷起來。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的冷空氣，從小風的腳下不斷匯入身體，仿佛一股股巨大的力量傳遍了全身。小風清晰地察覺到，自己在膨脹，在長大——它變成了一股大風。

大風呼啦啦地向前奔跑著，它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是想向前奔跑。大風驚訝地發現，自己竟可以跑得這么快，這么有勁兒！密密層層的芨芨草被它吹得東倒西歪，遠遠望去，形成了一個個漩渦，仿佛起伏的海浪;野兔在大風里幾乎迷了路，眼睛都睜不開了，只好趕緊鉆回兔子窩，喘口氣。只有草原上空的蒼鷹，似乎喜歡大風，它展開寬闊的翅膀，逆風飛行。

大風佩服蒼鷹的矯健，就緊追著蒼鷹，向草原盡頭的山峰飛去。蒼鷹往山頂振翅高飛，姿態那么瀟灑，大風不甘落后，也鉚足了勁兒，向上攀爬，終于，它和蒼鷹都到達了山頂。

眼前別有一番風景啊！大風看到，在山峰的這一側，居然是一片蒼茫的沙漠。沙漠無邊無垠，和草原一樣平坦遼闊，但比草原多了份孤獨和寂寞。大風忍不住從山頂向下俯沖，它感覺到體內有股無可控制的沖動，催促著它去橫沖直撞一番。很快，大風就沖進沙漠。頓時，黃沙騰空，沸騰翻滾，沙漠里像開了鍋一樣。大風興奮極了，它發現原來自己有這么猛烈的威力，于是它席卷著黃沙，遮天蔽日。整個沙漠似乎都停止呼吸了，只剩下呼嘯的風聲，和黃沙彼此碰撞發出的噼噼啪啪的響聲。

天空中，太陽筆直熱辣地照耀著沙漠，熱浪一股一股地摻雜進大風指揮的黃沙陣營中來，也刺激著大風。大風失去理智了，它變成了狂風，掀起了沙塵暴！狂風一路沒有遇到任何阻擋，它長驅直入，從沙漠的這一頭直向另一頭撲去。

狂風肆無忌憚地在沙漠中翻滾狂奔著，它要讓整個世界向它臣服。這時候，它看見前面有一頭年老的駱駝，面對沙塵陣，竟然露出一副無所謂的安然模樣。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狂風想。它被激怒了，當即決定給這不知好歹的駱駝一點兒顏色看看，于是它指揮著自己的沙兵沙將，迅速向前沖去。轉眼，它們就飛旋到老駱駝旁邊，一剎那就把老駱駝團團圍住。

“嗨，老頭兒，你不怕我嗎？”狂風在駱駝頭頂兇狠地咆哮著。

老駱駝并不回答，只見它把鼻孔緊緊閉上，兩排長長的、濃密的睫毛垂下來，嚴嚴實實地擋住雙眼。然后它靜靜地趴下，頭顱低垂，好像在心疼地親吻著沙漠一樣。狂風見老駱駝不理會自己，更加生氣了，它命令沙塵暴向老駱駝發起沖擊，最后幾乎把老駱駝整個掩埋起來，才心滿意足地繼續向前沖去。

遠遠地，狂風看到了沙漠的邊緣，在那里，佇立著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狂風定定神，繼續不管不顧地向前猛撲，它要做這個世界的王，怎么可能把這片樹林放在眼里？誰阻擋它，它就要把誰夷為平地！

此時，在那片樹林里，土地爺爺正在指揮各種灌木、喬木們排兵布陣。沙棘身材粗壯，既能耐旱，又能抗風沙，給點兒陽光就會燦爛成一大片，它們作為先遣部隊，被土地爺爺安排在隊伍的最前排，準備率先迎接那撲面而來的狂風大軍。沙柳和梭梭樹個頭兒不高，但是根系發達，它們可以牢牢地扒住地面，不會輕易被拔起來，而且能夠牢牢擒住流動的沙土沙塵，讓敵人動彈不得。胡楊可是個大個子，它們的樹葉很奇特，有的闊大，有的纖細，有的是圓形，有的是針形，簡直是專為抵抗風沙而生。別看樟子松長得文質彬彬的，樹干挺直，頗有藝術氣質，但是和狂風沙塵打起仗來，絕對是一群干將，它們生長得很快，體格優良，跟對手進行長時間的較量也不會退縮。

狂風這次算是遇到真正的抵抗了。它裹挾著沙塵暴，一頭撞進這片樹林。很快，狂風就發現它的沙兵沙將有點兒跑不動了，而它自己也變得使不上力氣。它想繼續肆無忌憚地狂奔亂卷，但它的腿腳被一股股強大的、黏合的力量絆住了，它那巨大而膨脹的身體也被什么東西一層層地捆住收緊，使它不得不變慢、變小、變弱、變細。一開始它焦躁不安，努力掙脫，可慢慢地，它感覺到這些茂密的、綠色的枝葉，仿佛一雙雙溫柔的手，在它的身體中穿過，如同清涼而熱情的撫摸，讓它逐漸平靜下來。幾只鸛鳥在它的頭頂鳴叫，唱著一首春天的歌，歌聲里，鮮花盛開了，無數的蝴蝶在林間飛舞。這歌聲讓它看見了綠油油的草原，看見了華麗麗的田野，看見了金燦燦的麥田，看見了那條清澈寬闊、溫暖美麗的大河。

大河邊，是它出生的地方。

就這樣，當它從林中鉆出來的時候，又變成了一縷小風，輕輕地、柔柔地吹拂著大地。小風愛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張開懷抱歡迎它。

到處充滿著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