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倩倩 王紅兵 劉怡君 馬寧
摘要:[目的/意義]群體性事件風險防范是社會治理的重要內容。加強群體性事件的風險研判,對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建設和治理現代化具有重要意義。[方法/過程]本文從人民網、新華網等主流新聞網站,以及新浪、網易、搜狐等門戶網站,基于關鍵詞檢索,梳理2010—2019年群體性事件309起,人工標注群體性事件發生的時間、地點、類型、形式、涉及人群、成因等。[結果/結論]從事件類型來看,維權事件占比最高(52.4%);從爆發時間來看,7月和8月是群體性事件高發月份,個別事件在重要節假日、重大活動等敏感時間發生;從發生區域來看,東部和西部地區是群體性事件高發區域;從事件涉及群體來看,政府官員引發的群體性事件減少,農民工、出租車司機、村民等為主要群體,中小投資者、中產階層參與維權日益增多;從引發事件的成因來看,農民工討薪、環境鄰避等問題仍然突出,互聯網金融、共享經濟等新業態、教育與就業等民生問題成為群眾進行維權的新風險點。本文從風險預警、制度建設、態勢感知以及人才建設等方面提出我國群體性事件社會風險治理中存在的突出問題和對策建議。
關鍵詞:群體性事件 社會風險 社會治理 風險預警
分類號:C912.63 G206
DOI: 10.19318/j.cnki.issn.2096-1634.2022.02.09
?本文系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面上項目“公共政策輿情風險識別、評估、預警及對策研究”(項目編號:71774154)、“重大突發事件輿情風險的多元主體協同治理研究”(項目編號:72074206)、“輿情大數據視角下的網絡社會治理‘時、度、效’研究”(項目編號:72074205)研究成果之一。
1 引言
社會穩定是我黨治國理政的重要目標。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高度重視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工作,并做出了一系列的重大部署。2014年,習近平總書記首次提出總體國家安全觀,將社會安全納入國家安全體系;2017年,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要“加強和創新社會治理,維護社會和諧穩定,確保國家長治久安”;2019年,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要“堅持和完善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保持社會穩定、維護國家安全”;2021年,“十四五”規劃綱要首次把“統籌發展和安全”列入指導思想,將“安全”提升至與“發展”同等重要的地位。
當前,我國改革處于攻堅期和深水期,社會轉型進入關鍵期,其顯著特點是經濟體制深刻變革,社會結構深刻變動,利益格局深刻調整,思想觀念深刻變化,并由此帶來整個社會系統的結構性變遷。在社會轉型背景下,社會結構分化程度深、速度快,而社會領域改革呈現出嚴重的滯后性,造成新的結構整合機制發育緩慢。不合理的社會結構會誘發諸多社會問題,如社會階層分化、勞資關系緊張、利益分化加劇、底線民生薄弱等。這種社會結構與經濟結構之間呈現“不同步、不平衡、不協調、不可持續”等結構性矛盾,日益表現為社會制度規范整合的速度滯后于結構分化速度,而形成結構要素之間的緊張與脫節,導致社會利益關系日趨復雜,社會不同利益群體之間由于政策、制度和資源配置的結構性安排產生相對剝奪感,社會安全態勢進入高風險期,各類型矛盾和不同層次矛盾交織疊加,處理不慎極易引發群體性事件,影響社會穩定。本文基于網絡開源數據采集,構建2010—2019年我國群體性事件數據庫,綜合研判我國群體性事件社會風險基本態勢,分析我國群體性事件社會風險問題的主要特征,提出針對社會風險治理長效機制的建議。
2 國內外關于群體性事件研究的文獻回顧
2.1 群體性事件形成機理
國外研究認為,群體性事件是社會沖突的表現形式,是社會矛盾積累到一定程度,參與群體性事件的人群以抗議、抵制、游行等達到政治目的行為[1-2];國內研究認為,群體性事件是社會矛盾積累到一定程度的反映,表現形式多樣,參與群體性事件的人群內部容易產生從眾心理,相互感染、模仿[3]。群體性事件通過“集體行動”進行“利益表達”,極易對社會秩序和穩定造成一定影響。我國學者牛文元提出,“社會燃燒理論”將社會的無序、失穩和動亂等與自然燃燒現象進行合理類別,可以較好地詮釋群體性事件發生的內在機理[4]。其中,“燃燒物質”是指引起社會無序的基本動因,主要是催化群體性事件的外在社會環境因素;“助燃劑”是指被別有用心之人或敵對勢力誤導、夸大、挑動、攻擊等,產生非理性判斷、極端心理放大等現象,屬于內在心理因素;“點火溫度”是指具有一定規?;蛴绊懙耐话l事件,屬于群體性事件的危機觸發閾值[5]。在已有研究中,有些聚焦群體性事件發生的外部因素分析,提出經濟社會發展等產生的利益受損、體制內訴求渠道不暢、政府應對處置失當、敵對勢力滲透破壞等[6-7],是誘發群體性事件的重要外部因素。關于內部心理因素的研究則認為,現代社會的許多風險沖突往往源自不同主體風險感知的差異性。例如,官方認為影響很小的風險,而公眾存在風險感知差異,認為影響很大并做出“過度反應”,從而引發群體性事件等。因此,本文認為群體性事件發生機理的核心內容是“風險感知差異→應對策略和行為→沖突爆發和升級”的過程鏈條[8]。有學者分析了群體性事件沖突升級過程,從參與者主觀心理變化的角度把握群體性事件沖突升級的邏輯,認為群體認知惡化是公共沖突升級的起點[9]。
2.2 群體性事件類型劃分
關于群體性事件類型劃分的研究視角不同,依據發生動因、發生地域、行動指向、事件性質等具有不同的類型劃分標準。從發生動因角度,可將群體性事件分為直接利益相關的集體維權、無直接利益相關的群體泄憤、地方政治生態惡化誘發、行業或工業集體行動、工具性處理“死亡因素”、意識形態或政治動機驅動、網絡場域內生等類型[10]。從發生地域角度,可將群體性事件分為鄉村群體性事件、城市群體性事件、城鄉接合部群體性事件[11]。從社會心理角度,可將群體性事件分為基于共同關注點的網絡集群行為、基于共同信念的網絡集群行為和基于共同行動目標的網絡集群行為[12]。從目的、特征和行動指向角度,可將群體性事件劃分為維權行為、社會泄憤事件、社會騷亂、社會糾紛和有組織犯罪共五類[13]。從事件性質角度,可將群體性事件分為經濟型、社會型、政治型等[14]。經文獻調研,本文從兩個維度分析群體性事件的特征:一是從行動目的、對抗目標等綜合角度,將群體性事件分為群體維權、聚眾鬧事、社會糾紛和泄憤沖突四類;二是從組織動員形式角度,將群體性事件劃分為非法聚集、游行示威、暴力沖突、堵路堵門、上訪請愿、聚眾斗毆、圍毆打砸以及罷工罷市共八類。
2.3 網絡大數據與群體性事件
隨著互聯網技術的快速發展,新聞和大數據成為感知群體性事件社會風險的重要渠道。國際上著名的基于媒體信息獲取風險事件的數據庫為GDELT(Global Database Of Event, Language, Tone)和ICEWS(Integrated Crisis Early Warning System)。GDELT是谷歌于2013年免費開放的全球新聞動態數據庫,實時監控100多種語言的全球各國廣播、印刷和網絡新聞數據,利用機器翻譯技術將多語種新聞轉換為英文,并從中抽取出風險新聞事件[15]。ICEWS捕獲和處理數字化新聞媒體、社交媒體等數百萬條數據,以預測、跟蹤和響應世界各地的事件,主要用于風險事件的早期預警[16]。2016年,《科學》(Science)發表的《全球社會事件監測的成長之痛》(Growing pains for global monitoring of societal events)對GDELT和ICEWS的事件分析模型進行了比較,并指出從文本數據中自動編碼事件信息仍與現實需求有較大的差距[17]。此外,由于這些系統面向的是風險事件的抽取,而不是專門針對群體行動,事件分類及其粒度都難以被應用到群體性事件的研究中[18]。
國內關于群體性事件的采集和分析研究中:中國科學院相關研究團隊構建了中國“社會穩定預警系統”,其中對群體性事件的分析,以關鍵詞為檢索依據,對全國各地區群體性事件相關新聞報道進行檢索,通過科學計算,對重大突發性事件做出預測和預警,并提供相應的危機處理對策[19-20];有研究采用ROST CM6.0獲取樣本新聞關于群體性事件報道的高頻詞,并基于高頻詞從海量新聞中篩選群體性事件報道信息[21];另有研究結合群體性事件網絡數據特點和GIS數據可視化功能,對群體性事件網絡數據進行針對性地收集和分類,并探尋群體性事件發生前的網絡數據規律以發揮預警作用[22]。
3 2010—2019我國群體性事件特征分析
3.1 數據概覽
3.1.1 數據采集 本文以采集群體性事件發生情況相關信息為目標,從人民網、新華網等主流新聞網站,以及新浪、網易、搜狐等門戶網站,基于關鍵詞檢索我國群體性事件發生情況。通過公開途徑采集2010—2019年的群體性事件信息,對所采集的數據進行重復信息去重、錯誤信息刪除等人工處理后,共獲取309起群體性事件(均由網絡開源數據獲取,部分未有新聞報道群體性事件暫不考慮),并標注群體性事件的發生時間、地點、類型、形式、涉及人群、成因等。需要說明的是,本文分析的群體性事件由于數據來源是網絡中的開放報道,因此在反映群體性事件的社會風險問題全貌時仍然存在局限性。受制于群體性事件數據獲取困難,本研究是基于媒體對群體性事件報道的議程設置開展的,因此,更主要的是反映網絡“傳播環境”中的群體性事件風險感知情況。
3.1.2 時間分布 群體性事件在各時間變量上呈現明顯的非平衡性和高發時間上的集中性。另外,在敏感時間內發生的群體性事件更易引起民眾關注,極易造成巨大的社會影響,敏感時間包括歷史重大事件發生日期、國家重要會議或活動期間、重要節假日等。2010—2019年,我國每年發生的群體性事件數量整體呈下降趨勢(見圖1)。具體來看,夏季7月、8月是高發月份(見圖2),個別事件在重要節假日、活動等敏感時間發生,如2012年蘭州出租車在“五一”勞動節當天罷運,2012年9月18日成都天府廣場反日民眾游行等。3.1.3 空間分布 從2010—2019年群體性事件的地域分布來看,群體性事件地域性特征明顯(見圖3)。東部地區仍然是群體性事件高發地區,如廣東、浙江、江蘇三省的群體性事件超過總量的三分之一,以“鄰避”問題、住房、教育等民生問題為主;西部地區是群體性事件次高發區域,如云南、四川、廣西、陜西等,以征地拆遷、非法集資、聚眾斗毆等為主;中部地區的群體性事件比較高發的省份是湖北、湖南、河南、山東等地區。
3.2 風險特征分析
3.2.1 風險類型:維權事件占比超50.0%,以“鄰避”問題、收入分配問題為主 當前,各類民生問題成為影響社會穩定的主要因素,其中大量問題是由切身利益受損引發的。從群體性事件類型來看(見圖4(a)),2010—2019年群體維權類事件超過群體性事件總量的一半,占比為52.4%。其中,“鄰避”等環境問題(如發電廠、垃圾處理廠、PX項目等)引發群體性事件占維權類事件的36.0%,由征地拆遷補償、農民工討薪、職工權益等收入分配問題等引發的事件約占維權類的30%。從群體性事件組織動員形式來看(見圖 4(b)),非法聚集形式的群體性事件最多,占比33.4%,如2010年東莞村民不滿垃圾焚燒廠選址集體“散步”,2011年千人抗議深圳保障房面積縮水,2018年OKEx數字貨幣投資者集體維權等。緊隨其后的是暴力沖突(16.4%)、聚眾斗毆(14.8%)、罷工罷市(11.9%)等。


3.2.2 風險成因:新業態、民生領域等權益保障問題引發群體性事件趨勢增強 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發展進入新階段,矛盾風險出現了新趨勢。本文根據采集的群體性事件媒體報道信息,計算關鍵詞的詞頻-逆文檔頻率(TF-IDF)分值,自動抽取重要關鍵詞,繪制了2010—2014年風險成因詞云圖(見圖5(a))和2015—2019年風險成因詞云圖(見圖5(b))。總體來看,“鄰避”問題、農民工討薪、社會糾紛類事件在這兩個時間段內的頻次偏多。除此之外,2010—2014年群體性事件比較多發的還有征地拆遷、城管暴力執法、黑惡勢力參與等;2015—2019年,上述事件明顯減少,但出租車抵制網約車、非法集資、食品藥品安全、政策改革等引發群體性事件的頻次增多。例如,2018年南京、山西出租車停運抵制網約車,2019年江蘇金湖過期疫苗事件家長圍堵政府,2019年互聯網金融企業“前海壹方”因清場解散引發群體性討薪等。

3.2.3 風險主體:城市居民參與群體性事件增多
為了分析群體性事件風險主體的演化趨勢,本文分別繪制了2010—2014年風險主體詞云圖(見圖 6(a))和2015—2019年風險主體詞云圖(見圖6(b))。總體來看,出租車司機、農民工、村民等始終是群體性事件高發人群。其中,普通群眾最突出,由鄰避事件、食品藥品安全、住房問題、政策問題等民生類事件中引發的群體性事件較多,部分群眾因權利意識提升或受人蠱惑,成為參與群體性事件的主力。2010—2014年,風險人群包括傳銷人員、攤販、巴士司機等;2015—2019年,上述人群在群體性事件中出現的概率明顯減少,新增人群包括投資者、學生和家長、購房者、互聯網企業職工等。由此看出,近年來,中產階級的利益關系協調及收入分配問題也比較突出,主要包括:①P2P爆雷后中小投資者集體“維權”頻發,如2016年e租寶事件;②互聯網等新業態從業者成為新增群體,如由互聯網企業倒閉、裁員引發的高科技公司職工討薪維權問題增多,互聯網公司“996工作制”引發對程序員勞動權益保護問題的討論,成為全社會關注的網絡群體性事件;③教師、學生家長等“本分人”因權益受損、政策改革等參與群體性事件,如2018年六安教師因待遇發放問題集體“上街”,2016年湖北、江蘇“高考減招政策”出臺后學生家長游行抗議等。

3.2.4 風險傳播:互聯網成為群體性事件組織動員主要渠道,經濟發達地區發生率較高 從傳播渠道來看,人群規模大、組織程度高的群體性事件中,微信、貼吧、QQ等社交媒體是發起“上書”“聯名”“請命”“維權”等線上動員的主要渠道,如青島、合肥、西安等地出租車司機通過QQ群號召停運、堵路,P2P爆雷中有多個抱團“維權群”。部分性質惡劣,存在暴力沖突行為的事件中,往往有別有用心者借伸張正義、反體制鎮壓之名,制造虛假視頻、謠言,對群眾進行蠱惑。從發生地區來看,廣東、浙江、江蘇、北京等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群體性事件發生概率較高,主要是由于外來人口多、新業態發展快、群眾維權意識強等因素。
3.3 風險關系分析
綜合考慮行動目的、對抗目標等,本文將群體性事件分為群體維權、聚眾鬧事、社會糾紛和泄憤沖突四類,不同事件類型在爆發時間、發生區域、風險主體、風險成因等方面具有一定的關聯關系。①群體維權類事件主要發生在廣東和江浙地區,從爆發時間來看,全年基本分布均勻,所涉風險主體多樣,包括各類利益群體,如普通居民、農民工、出租車司機、工廠工人等。②聚眾鬧事類事件較多發生在四川、云南等地,主要爆發在當地炎熱夏季時期,事件的發生在警民之間(如沖擊派出所)、城管與商販之間(如城管毆打小販等)、官民之間(如沖擊市委大院、鎮政府等)。③社會糾紛類事件主要發生在廣東、云南等地區,爆發時間無明顯季節特征,事件多發生在村民之間、工友之間,多因糾紛聚眾斗毆,甚至發生群毆致死等。④泄憤沖突類事件也主要發生在廣東地區,從爆發時間來看,全年也基本均勻分布,爆發原因主要是弱勢群體意外死亡,相關人群對死亡原因心存質疑等。
4 我國群體性事件社會風險治理中存在的主要問題
近年來,國家相繼出臺《黨政領導干部考核工作條例》《健全落實社會治安綜合治理領導責任制規定》《保障農民工工資支付條例》《關于進一步做好防范和處置非法集資工作的意見》等多項政策,推進社會風險治理領導責任制,將其納入干部績效考核,不斷完善源頭治理機制。各類社會矛盾整體上得到緩解,穩定工作取得一定成效。但在風險預控、防范化解、網絡監管、人才隊伍建設等方面仍然存在一些薄弱環節。
4.1 “重事后處置,輕事前預判”對風險預警能力不足
基層在群體性事件防控中主要遵循“一案三制”的應急原則,各地都有制定群體性事件處置預案,但仍是事后的處置指導方案。我國從“十二五”開始就對突發事件監測預警平臺體系進行了部署。2017年國務院辦公廳發布了《國家突發事件應急體系建設“十三五”規劃》,強化“源頭治理、關口前移”。但由于群體性事件成因復雜、群體多元,目前對群體性事件風險的“早發現”仍以“人力情報為主、網絡情報為輔”,社會安全信息化發展與風險智能識別預警需求仍存很大差距。
4.2 社會風險防范化解的法律法規體系仍需完善
近年來新時代“楓橋經驗”“公調對接”等在基層矛盾化解方面成效顯著,有效地避免了社會矛盾的升級擴大。但目前沿用的仍是2011年的《人民調解法》,對基層社會治理績效考核、廉潔問題等法治依據有待進一步完善。涉及新型矛盾的新業態、新模式等,調解的行業性和專業性仍需提升。此外,維穩工作涉及利益面廣,既需要相關部門做深入細致的工作,也對治理水平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加之干部績效考核的壓力,有些地方政府在面臨風險激化時,法治思維淡薄,仍然采用強制壓服。
4.3 網絡輿情風險感知和預警研判響應滯后
在群體性事件中,平臺及網絡社群作為載體,加速了風險擴散的速度和范圍,如武漢專車堵路事件中,沖突“直播”視頻通過微信、微博不到半天時間就傳播至全網。雖然各地維穩部門都建立了輿情信息監測平臺,但風險信息各部門互通有限、處置邊界不清、協同聯動不足,制約了風險感知和預警研判效率,給不良信息的傳播提供了時間和空間。此外,隨著新一代信息技術的發展,信息傳播的形式更為多樣化,移動短視頻媒體迅速興起,加劇了輿情風險感知的難度。從現有的輿情系統技術能力來看,在視頻數據實時采集、有效信息挖掘、風險識別等方面存在技術瓶頸,造成了短視頻媒體信息成為平臺和監管部門的監測“盲區”。
4.4 基層人才隊伍穩定性和專業性有待加強
基層人才隊伍穩定性和專業性有待加強。一是基層治理力量有待加強?;鶎映袚嘶怙L險的主要工作,但基層工作任務重和人員嚴重短缺之間的矛盾日益突出。編制、經費等相關保障措施不健全,影響了基層社區、鄉鎮、街道辦事處等基層人才隊伍的穩定和效能發揮。二是專業社會工作人才供給不足。社會工作是專業化社會治理與服務的迫切需要,在幫扶社會心理失調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當前,我國社會工作人員的規模僅為120萬人,不到全國人口萬分之九,與英美等國相差甚遠。美國社會工作人員數量占全國人口2‰,英國社會工作人員數量占全國人口1.5‰。
5 完善群體性事件社會安全治理長效機制的建議
5.1 加強多源數據賦能,完善風險防范預警體系
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必須加強和創新社會治理,完善黨委領導、政府負責、民主協商、社會協同、公眾參與、法治保障、科技支撐的社會治理體系”,首次提出將“科技支撐”納入社會治理體系。本文建議:建立“立體化、全方位”的社會安全風險監測預警平臺,利用技術手段做好“早研判”;利用5G、區塊鏈、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打通經濟、民生、金融、政策、信訪、輿情等信息的互聯壁壘,深度融合影響群體性事件的關鍵因素,關聯耦合基礎數據、演化數據和影響數據等多維信息,緊密結合各地風險易發多發領域,形成社會風險行政大數據資源;依托智能模型和大數據分析工具,建立社會風險點預測、重點人群畫像、串聯組織趨勢等隱患排查業務模型,引入專家會商機制,綜合研判社會安全風險預警等級,并以日報、周報或旬報的形式向相關聯動部門提供預警信息。
5.2 推進風險防范化解法治化,完善法律法規體系
在加強調處化解綜合機制法治化方面,本文建議:推進司法體制綜合配套改革,落實司法責任;健全行業性專業性調解機制,探索分類、分級調解;完善考核評價體系,提高調解質量;加強調解程序的公開化、標準化、規范化。此外,國家“十四五”規劃綱要強調“建立健全國家安全風險研判、防控協同、防范化解機制”。在此方面,本文建議:創新社會矛盾糾紛調處化解機制,整合矛盾調解資源、提供全鏈條調處服務;地方政府對訴求合理但缺少政策依據的,抓緊完善相關政策,制定糾紛預防與處置條例;依法依規開展調解、仲裁、訴訟等,運用法治思維落實源頭防范化解。在健全新業態社會風險監測機制方面,本文建議:各地應完善新業態帶來的社會風險監測指標,如勞動用工、經濟糾紛等,加強新業態領域社會風險形勢研判和矛盾隱患經常性排查,健全預警機制。
5.3 健全態勢評估機制,完善網絡綜合治理體系
建議建立跨部門的社會風險應急響應平臺,協調政法委、信訪局、網信辦、公安局、工信局等部門及網絡運營平臺,增強群體性事件輿論引導、研判預警、決策化險能力。此外,建議建立“政府+企業+高?!甭摵蠈嶒炇?,運用區塊鏈技術開展虛假視頻、謠言、機器水軍等溯源識別。利用區塊鏈技術“不可更改”的屬性,可以對信息的“元數據”,如發布時間、地點、內容生產者等進行溯源追蹤,并判斷是否為不良信息。
5.4 筑牢基層組織堡壘,完善人才隊伍建設機制
在建設穩定的基層人才隊伍方面,本文建議:著力培養適應新時期社會安全治理需要的專業基層隊伍,完善人才培訓機制,加強基層人才培養;適當增加編制和經費支持,保持隊伍的穩定;加強專業社會工作人才培養,完善基層社會心理疏導和危機干預機制。建議構建基層社區心理服務平臺,及時發現重點人群的心理應激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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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貢獻說明:
李倩倩:負責論文構思、框架搭建,以及論文撰寫、修改及定稿;
王紅兵:負責數據采集、數據清洗及數據分析;
劉怡君:負責資料查找、論文撰寫;
馬 寧:負責論文構思、論文撰寫、論文修改。
The Typical Characteristics, Governance Issues and Policy Recommendations of Chinese Collective Action
Li Qianqian1,2 Wang Hongbing1,2 Liu Yijun1,2 Ma Ning1,2
1Institutes of Science and Development,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190 2School of Public Policy and Management, University of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049
Abstract: [Purpose/significance] Risk prevention of collective action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social governance. Strengthening the risk assessment and response of collective action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promote the construction of national governance system and governance modernization. [Method/process] This article uses mainstream news websites such as Renmin Daily and Xinhuanet, as well as portal websites such as Sina, NetEase, and Sohu, based on keyword search, to sort out 309 collective actions from 2010 to 2019, and manually label the occurrence time, place, type, form, population involved, causes, etc. [Result/conclusion] Rights protection accounts for the highest protection of event types (52.4%). In terms of outbreak time, July and August are high incidence months, and some events occur during sensitive times, such as important activities and holidays. For the spatial analysis, the eastern and western regions are areas with a high incidenc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groups involved in the incident, the number of collective actions caused by government officials has decreased, migrant workers, taxi drivers, and villagers are still the main participation groups, small and medium investors and the middle class are increasingly participating in rights protec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cause of the incident, migrant workers’ wages and NIMBY (not-in-my-backyard) effects are still prominent, and Internet finance, sharing economy and other new formats, education, employment and other livelihood issues have become new risk points for the masses to defend their rights. This research puts forward the main issues and policy recommendation for social risk governance from the aspects of risk early warning, laws and regulations, situation awareness, and talent construction.
Keywords: collective action social risk social governance risk early-war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