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上的父母

丁東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一場浪漫的婚禮，是一生美好的回憶。然而，在婚禮中，誰能透悟新郎新娘雙方父母的心事？

十余年前，我應邀參加同事女兒的婚宴。婚禮開始后，只見站在禮臺上的同事，像受了莫大委屈，嚶嚶而泣，淚流滿面。雖說女兒是爸爸的小棉襖，但出嫁是早晚的事，同事竟然如此傷感？我頗多不解，只能用“真性情”來解釋了。

有了這一次經歷，我對過來人“娶兒媳歡天喜地、嫁女兒顰眉蹙額”的說法有了深刻體會，也就格外留意婚禮上新娘父親的表現。盡管像同事一樣流淚的僅有十之二三，但十之八九者是難免傷感的。

伴著我女兒婚期的臨近，原本對同事頗多不解的我，心情一天天沉重起來。估摸著自己的淚點并不比同事高多少，擔心在女兒婚禮上出洋相，我鄭重地向婚慶公司提出“盡量簡潔，不得煽情”的剛性要求，并取消了把女兒托付給女婿的儀式性環節。婚禮開始了，大廳響起了美妙動人的《婚禮進行曲》，大門徐徐開啟，在伴郎、伴娘的夾道歡迎下，身著潔白婚紗的美麗女兒，款款步入婚姻的殿堂。相伴著司儀“從此，美麗的新娘將開啟新的人生……”這一句話，原本笑對賓客的我，頓時凝噎。是啊！從此，女兒將離開父母的懷抱，開啟“新的人生”，而這“新的人生”，讓平時從不愿讓女兒受一點委屈的父親如何放心得下？

“老丁今天為何如此不開心？”“你沒生女兒，你不懂！”兩位賓客的對話，傳入我的耳中。

一般而言，相對于新娘父母的失落，新郎的父母大多笑逐顏開，若是遇上個“人來瘋”的婆婆，甚至會忘了自己的身份，在親友獻藝環節，搶過話筒，高歌一曲，以表達喜悅之情。但也有極少數新郎父母是愁眉苦臉的，其原因要么是為兒媳搶了“媽寶”而生氣，要么是為買新房、送彩禮、辦婚宴花了不少錢而心疼，要么是對兒媳或親家不中意……

一些看似風光的婚禮，背后潛藏著鮮為人知的苦楚。我一位朋友娶了個單親家庭的兒媳婦，兒媳父母離異多年，嫌隙較深，整場婚禮期間，兩人似仇人相見，差一點打起來。另一位朋友與妻子離婚后，女兒判給了他，重又娶妻生子。女兒的婚禮，全由朋友夫婦一手操辦，前妻自始至終都沒在婚禮上出現，這是他們為避免尷尬而反復商議的結果，也算妥帖。只是，親生母親缺席寶貝女兒的婚禮，其心情的復雜可以想象。

也碰到過新娘的父親因不同意女兒的婚事，而拒絕出席婚禮的個案。司儀編了個新娘父親出差在外、無法趕回的借口，搪塞過去。我還曾參加過這樣一場婚禮，新娘的父親去世不久，當新娘憔悴不堪的母親走上禮臺時，司儀還沒開口，臺下一群知情的賓客早已淚流滿面。還有一場婚禮的女主角，因幼年遭到父親拋棄，堅持由舅舅而不是父親把自己托付給新郎，這讓她的父親痛苦萬分、悔不當初。

有人說：“兒女是父母生命的杰作，是一生摯愛的珍寶。”婚禮上，那些父母的表現，讓我體悟到了血濃于水的親情、刻骨銘心的愛情。同時，也遇見了被放大了的生活本真和人世悲欣，讓人倍加珍視生命的意義。

（郭旺啟摘自《新華日報》）（責任編輯 張宇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