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式創新研究的時空向度透視與知識框架建構

汪 萬，蔡三發，楊 坤

(1.同濟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上海 200092；2.上海工程技術大學 管理學院，上海 201620)

0 引言

創新始終圍繞并嵌于經濟轉型和社會發展過程中，但也被質疑是否天生就好[1]，如一些本身頗有前途的創新由于沒有適當考慮社會、道德和環境方面的影響而遭遇失敗[2]。在經歷巨大社會挑戰以及公眾對政府、企業、科學和創新的信任下降之后，歐盟提出“責任式創新”(Responsible Innovation, RI)概念，旨在恢復公眾對科學和創新的信心[3]，以通過集體管理科學和創新來實現包容性、可持續的未來[4]。隨著學術界和政商界對創新責任議題的反思以及試圖將責任納入創新政策的研究與實踐中[3]，有關責任式創新的研究文獻大量涌現，逐漸成為當下創新管理理論研究及實踐的一個重要議題。這些研究從不同角度探討了新技術負責任地開發、道德規范框架和RI概念完善等，但也有不同聲音認為，責任式創新可能是“皇帝的新裝”[5]，亦是歐洲“意識形態上的脅迫”(ideological coercion)[6]或“價值殖民”[7]。

近年來，責任式創新研究主要圍繞3個方面展開：一是探索責任式創新理論建構，包括責任式創新概念、特征、模型、理論框架和關鍵維度等。如梅亮等[8]認為責任式創新包含前瞻性、集體參與與共享、責任共擔、反應能力及制度模糊向制度建構演化5個特征；Stahl等[9]從未察覺、探索、定義、前瞻性、戰略性5個階段構建責任式創新成熟度模型。二是責任式創新實踐應用。如Setiawan & Singh[10]基于印度尼西亞電信塔中采用太陽能光伏的案例，討論并分析利益相關者如何通過責任式創新的預期、自反、響應、審議和參與5個過程解決行為者責任問題。三是不同情境下的責任式創新，即跨行業、跨學科、跨制度等的責任式創新。如Taebi等[11]認為，責任式創新需要進行跨學科研究以調查價值在設計中的作用，夯實制度理論以了解制度在價值實現中的作用，突出政策、規劃、科學技術與社會文獻以關注利益相關者。

在責任式創新研究蓬勃發展階段，一些學者總結了以往研究成果并對相關議題進行綜述，基本上可分為四類：①聚焦于責任式創新概念的辯論。如Loureiro[12]回顧了當前的RI概念，并指出如“社會期望”(societal desirability)這種易產生各種理解的主觀價值詞語，可能會使RI被解釋和當作是一種意識形態工具，從而強調RI的概念屬性需在學科背景下構建；②聚焦于責任式創新實踐。如Schuijff & Dijkstra[13]從方法與價值、維度與特征兩個層面對RI實踐進行文獻綜述，旨在進一步推進RI理論和實踐發展；③聚焦于特定的研究議題。如Thapa等[14]對責任式創新研究主題進行綜述并將其劃分為驅動因素、工具、結果和障礙4個領域，進而討論4個領域中的應用；④構建研究框架，描繪該領域全景及厘清內在邏輯關系。如梅亮等[15]從RI的概念內涵、共性理論基礎及實踐應用方法3個層面對責任式創新文獻進行系統回顧，進而構建了 “內涵-理論-方法”的整合框架。

不難發現，盡管現有研究從內涵、方法、實踐及限度等方面分別對責任式創新進行了初步探討，但側重點存在差異，尚未形成融通、系統的責任式創新理論體系。因此，本研究貢獻主要包括：第一，在研究框架上，提出CTIMO知識框架(Context情境―Interventions干預―Mechanisms機制―Outcome結果)。現有責任式創新研究已呈現出系統性研究重點和整合趨勢，但由于研究目標差異以及責任式創新研究的跨學科特征，導致在知識基礎上缺乏統一的研究框架以及對核心研究議題的總結提煉。第二，在研究內容上，不斷更新數據以剖析該領域最新發展態勢。既有的責任式創新研究綜述主要涉及責任式創新概念緣起與辯論、發展現狀與趨勢、方法應用與實踐框架等。鑒于近5年責任式創新研究文獻激增，有待進一步探索最新發展趨勢。第三，在研究方法上，定量分析現有責任式創新動態研究過程和發展趨勢。以往的責任式創新綜述性研究大多從定性角度對該領域進行梳理回顧及總結，缺乏量化分析，導致研究的嚴謹性和結構性受到研究者主觀偏見及文獻選擇的影響[16]。同時，面對研究文獻爆炸性的增長，研究者有限的主觀信息處理能力相形見絀[17]。

基于此，本文以Web of Science(WOS)和CNKI數據庫中收錄的與責任式創新相關的期刊論文作為數據來源，綜合運用文獻計量和多元統計等定量分析方法，從時空可視化角度剖析國內外責任式創新研究外部特征、熱點議題及前沿趨勢，并明確該領域研究的學科知識基礎，進而探索構建責任式創新的知識框架，以期為該領域研究提供借鑒。

1 研究設計

1.1 數據收集與處理

為保證檢索過程的有效性和可重復性，本文基于WOS和CNKI數據庫，檢索時間為2009-2020年，檢索方式為主題“responsible innovation OR responsible research and innovation”、“責任式創新”、“負責任創新”、“負責任研究與創新”，初步檢索到1 125篇期刊文獻。在此基礎上，通過瀏覽每個記錄的標題、摘要、關鍵詞進行人工篩查和清洗，并結合軟件去重。經剔除不相關文獻后，最終得到879篇文獻。其中，761篇英文文獻，118篇中文文獻。

1.2 研究方法

文獻計量作為量化透視某研究領域外部特征和發展規律的文獻分析方法，強調運用數理統計方法輸出量化信息內容并用以描述、評價和預測該領域研究現狀及動態演化趨勢，因而得到學術界的廣泛認可和應用[18]。本文綜合運用可視化工具CiteSpace和VOSViewer，繪制相應知識圖譜，以全面直觀地反映責任式創新領域研究分布與合作情況、研究熱點及前沿趨勢。同時，多元統計分析有助于識別和探析某研究領域學派或學科知識基礎。其中，因子分析可初步確定知識模塊數量及成分，但是可視化效果欠佳；多維尺度分析可視化效果佳，但難以確定知識模塊數量和邊界。將兩種方法結合使用，可相互彌補、相互印證[19]。

因此，本文首先對879篇樣本文獻進行可視化分析，包括發文量、分布、合作情況及學科類別演化等；其次，綜合使用CiteSpace和VOSViewer進行關鍵詞聚類、文獻共被引及突發性探測，以探究責任式創新研究熱點及前沿趨勢；最后，對高共被引文獻(共56篇)進行因子分析和多維尺度分析，進而識別和探索責任式創新領域知識模塊并構建知識框架，為后續責任式創新研究提供支撐。

2 時空向度下的多維透視分析

2.1 外部特征

2.1.1 發文量與整體趨勢

如圖1所示，2009-2020年國外發文量、國內發文量及國內外總發文量均呈現上升趨勢，但相比之下，國外發文不僅時間上早于國內，數量上也顯著高于國內。這反映出國內學術界的責任式創新研究尚不足，滯后于國際責任式創新研究發展態勢。同時，中國的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大發展理念與責任式創新高度契合[20]，因此更應加大責任式創新研究力度。

2.1.2 主流期刊分布情況

為探究責任式創新研究領域的主流期刊，需對期刊發文量和被引頻次進行統計分析。根據發文量和被引頻次，繪制并列出H指數大于等于5的英文期刊的百分比堆積條形圖，如圖2所示。不難發現，這些期刊在12年間的發文量和被引頻次都很高。其中，《Research Policy》發文量較少，但被引頻次最高，說明該期刊在責任式創新領域具有一定影響力。此外，責任式創新領域?？禞ournal of Responsible Innovation》發文量最多，其提供了一個全面系統闡明和討論RI相關問題的專業平臺，同時，不斷邀請那些有興趣反思和辯論RI的學者與實踐者提出新穎觀點并不斷拓寬該研究網絡[21]。盡管與責任式創新相關的文獻來源遍布282種期刊，但圖中所列期刊發文量約占總發文量的46%。因此，這些期刊可被視為責任式創新研究領域的主流期刊。

國內的責任式創新研究主流期刊集中在哲學和管理科學學科，其中，發文量和被引頻次均最高的期刊是《自然辯證法研究》?？傮w而言，對責任式創新研究有一定貢獻的期刊多屬于管理科學學科，如《科學學研究》《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科技進步與對策》《中國科技論壇》等。這些主流期刊的發文量約占總發文量的32%，對國內責任式創新研究產生了重要影響。

圖1 國內外責任式創新文獻歷年發表情況Fig.1 Publishing trend of literature in the field of RI over the years

圖2 國外責任式創新研究期刊統計結果Fig.2 Statistics of foreign journals on RI research

2.1.3 研究機構分布與合作情況

圖3顯示了國外責任式創新研究機構發文量及合作情況。在該領域的873個研究機構中，發文量達到5篇及以上的機構有53個。其中，發文量排名前12 的機構如圖3所示。結合這些機構合作的知識圖譜可知，代爾夫特理工大學和亞利桑那州立大學在責任式創新研究領域起步較早，成果豐富，而?？巳卮髮W、亞利桑那州立大學及牛津大學則處于周圍合作網絡的核心位置，有一定學術影響力。隨著時間推移，北美一些研究機構在該領域的合作日趨緊密，如哈佛大學、斯坦福大學、多倫多大學等。國內責任式創新研究機構主要為農林類和理工類院校，見表1，以清華大學和南京林業大學為代表，其發文量和被引頻次均較高，對該領域作出了一定貢獻。

圖3 國外責任式創新研究機構統計與合作情況Fig.3 Institutional statistics and cooperation of foreign RI research

表1 國內責任式創新研究主要期刊、機構及作者分布情況Tab.1 Distribution of major journals, institutions and authors of domestic RI research

2.1.4 作者分布與合作情況

圖4顯示了國外責任式創新研究作者發文量及合作情況。根據計量結果并結合VOSViewer繪制的作者合作知識圖譜可知，該領域學者達到1 828人，其中，H指數大于等于5的僅有12人，說明該領域研究者較少，但影響力很高，尤其是Stilgoe(6, 1533)、Owen(8, 1515)及Macnaghten(9, 1468)三人奠定了該領域研究基礎。此外，該領域研究者合作網絡較緊密，其中以Stilgoe、Blok、Stahl及Fisher等為代表的研究團隊發揮了重要的聯系作用。國內的責任式創新研究學者也不多，以梅亮、陳勁、劉戰雄、薛桂波、廖苗等人為主(見表1)，他們分別從科學技術哲學和管理學領域介入，尤其是陳勁和梅亮從管理學視角詮釋責任式創新，有助于對科技創新進行責任式治理[22]。

圖4 國外責任式創新研究作者統計與合作情況Fig.4 Author statistics and cooperation of foreign RI research

表2 責任式創新領域知識流動路徑匯總Tab.2 Summary of knowledge flow paths in the field of RI

2.1.5 學科類別演化情況

學科類別演化可通過施引域(領域應用)與被引域(研究基礎)之間的聯系反映學科知識流動[23]。根據CiteSpace結果，當前責任式創新研究主要集中在分子、生物學、免疫學/心理學、教育、健康/經濟學、政治學三大學科類別；而引用則主要集中在健康、護理、醫學/心理學、教育、社會學/分子、生物學、遺傳學/經濟學、政治學四大學科類別。同時，施引域中心理學、教育、健康學科類別有4條知識流動路徑，可視為最主要的施引類群，所對應的被引域中心理學、教育、社會學學科類別z值最高(6.934)，且被引值也達到最高，為1 150。此外，施引域中分子、生物學、免疫學學科類別也有2條知識流動路徑。這些知識流動路徑充分表明責任式創新研究的跨學科性質[11]，通過與其它研究領域的深度結合，有助于責任式創新嵌入并推動技術與創新負責任發展。

2.2 熱點內容

關鍵詞詞頻和共現網絡分析可通過在樣本文獻中提取表達核心內容的關鍵詞或主題，以探索該領域研究發展動向和熱點內容[24]，而時間線圖則旨在刻畫各聚類議題沿時間跨度的演化情況。如圖5(a)所示，由VOSViewer繪制761篇英文文獻的關鍵詞共現網絡圖譜，在所有3 030個關鍵詞中提取192個重要關鍵詞(共現頻次≥5)，并將其劃分為10個聚類；此外，在這些重要關鍵詞中，共現頻次達到40次及以上的關鍵詞可代表責任式創新研究領域的核心主題，包括RRI(224次)、RI(208次)、科學(189次)、創新(101次)、框架(99次)、倫理(98次)、治理(94次)、科技(80次)、公眾參與(54次)、納米技術(53次)、社會(53次)、可持續性(48次)、未來(45次)、合成生物學(45次)、政策(41次)。同時，網絡外圍的凸顯點表征了該領域新興主題，主要有神經科學、輔助技術、基因驅動、利益相關者參與、隱私等，如圖5(b)所示。由CiteSpace繪制的關鍵詞聚類時間線圖譜可知，通過顯示關鍵詞隨時間演化情況來形成聚類，以展示責任式領域研究的熱點議題。這些聚類有14個，包括公眾參與、公共衛生基因組學、風險評估、技術評估、外科手術、區域發展、綜合可持續發展評估、社會創新、行業RRI、預防原則、審議、交叉學科、培育、RI?？傮w來看，責任式創新研究呈現主題分散、關鍵詞聚類少、跨學科結合、高頻關鍵詞集中等特點。根據圖5的關鍵詞共現及聚類情況，可歸納出責任式創新研究領域的熱點，具體如下：

(a)關鍵詞共現網絡圖譜 (b)關鍵詞聚類時間線圖譜圖5 責任式創新研究熱點知識圖譜Fig.5 Knowledge map of RI research hotspots

(1)責任式創新內涵及理論框架構建研究，具體包括責任式創新源起、概念定義、維度框架、核心特征、動機、理論基礎等。如Owen等[3]概述了RI的定義，并界定了RI的3個不同特征，最后反思RI本身的可能動機；Stilgoe等[4]基于以往的RI研究，提出通過集體管理探索未來更廣泛的RI定義，并構建了涵蓋預期、自省、包容和響應的四維度框架，為創新實踐有效開展提供了標準和條件。

(2)責任式創新與利益相關者參與研究。責任式創新強調包容性，旨在創新生命周期中建立更龐大的民主責任制，通過廣泛和集體討論解決研究與創新過程中的利益相關者參與問題。如Blok等[25]就利益相關者緊張關系進行分析，并確定利益相關者參與私營企業RI的一些關鍵問題，旨在為處理這些問題提供實踐方法。

(3)責任式創新跨界結合研究，主要涉及跨行業RI、跨學科RI以及跨情境RI等。如Martinuzzi等[26]回顧了當前的ICT、醫療和食品等行業的RRI文獻，并探討RRI在行業中進一步傳播的驅動力和障礙，以突出RRI對不同行業的重要性。

(4)責任式創新方法、實踐及評估研究，包括RI實施方法和反思、應用實踐、技術評估、RI治理等。如Wickson & Carew[27]通過借鑒不同學科知識、經驗以及利益相關者參與納米實踐案例，提出RRI質量標準和指標，以發揮其在技術評估、實踐和治理等方面的作用潛力。

此外，責任式創新研究還涉及區域發展、可持續發展、與不同創新范式結合(包容性創新、社會創新、可持續創新、區域創新、開放式創新等)、RI前景，障礙或挑戰等。

2.3 前沿趨勢

研究前沿是某領域最新、最具發展潛力、正在興起的研究主題或研究領域[28]，可揭示責任式創新領域最新前沿趨勢并預判未來研究動向。本文將綜合基于復合關系方法[29]和突發探測[30]探究責任式創新領域研究前沿，主要是利用CiteSpace繪制共被引詞異構網絡，并融合時間線和聚類以可視化揭示研究前沿。圖6(a)中左側的共被引文獻簇構成知識基礎，右側通過相同主題的文獻簇來聚類關鍵詞以揭示該領域研究前沿；圖6(b)用突發探測突現詞表征該領域新興研究前沿主題。根據圖6(a)可知，基于時間跨度突變及關鍵詞聚類， 947篇共被引文獻共形成17個聚類，即創新政策、倫理、選擇環境、自動駕駛汽車、RRI愿景、框架、轉基因蚊子、新興技術治理、基因驅動、倫理、法律和社會影響(ELSI)、神經倫理學、研究、爭論、雙重用途、機器人倫理、農業模式、參與跨學科合作。由圖6(b)可知，近年來責任式創新研究領域的突變關鍵詞包括感知、生物燃料、社會團體、責任、系統、政治活動、基因編輯、研究與試驗發展等，揭示了該領域新興研究前沿主題。此外，突變強度最高的突現詞主要有納米技術、系統、社會系列、歐洲、生物倫理學等，表征了該領域短期內突發的前沿熱點主題。根據圖7，可將責任式創新領域研究前沿主題總結為3個方面：①責任式創新與倫理規范研究，主要涉及倫理決策與評估、倫理框架、倫理實踐與影響、技術或工程倫理問題等，如Ruggiu[31]提出可采用由關懷倫理、權利倫理及護理倫理等構成的倫理框架解釋RRI概念的開放性特征，并整合關懷倫理和權利倫理強化RRI框架；②責任式創新與新興技術治理，包括基因驅動、基因編輯、自動駕駛、人工智能、先進生物燃料、神經技術、納米技術等，如Macnaghten[32]基于轉基因農作物案例，使用責任式創新框架塑造現有及新興技術軌跡，以重構有關轉基因農作物治理的爭論并讓創新動力與社會價值保持一致；③責任式創新的社會嵌入與政治議程研究，包括民間社會參與、公共價值創造、社會正義、RI政策、發展中國家的RI、RI國家話語與實踐比較等，如Vasen[33]通過分析發展中國家創新政策轉移過程及主導框架，提出將其納入RRI議程以使該框架能應對與其它地理環境相關的問題，推動RRI更好地嵌入發展中國家治理體系。

(a)文獻共被引&關鍵詞聚類時間線圖譜 (b)2009-2020年RI領域突現詞分布圖6 責任式創新研究前沿趨勢知識圖譜Fig.6 Knowledge map of frontier trends in RI research

3 多元統計分析與CTIMO知識框架建構

為進一步深入理解責任式創新研究現狀，需要對該領域當前研究文獻進行分析，以構建一個有影響力且簡約的知識框架，進而為該領域未來研究提供指導。因此，本文運用多元統計方法(因子分析和多維尺度分析)繪制該領域研究知識圖譜并構建知識框架。

3.1 多元統計分析

運用SPSS對責任式創新研究中的56篇共被引文獻(共被引頻次>20)進行因子分析，選擇主成分分析法，確定6個最佳公共因子。因子載荷量表示作者與其所在主成分之間的相關系數，絕對值越大則關系越密切，且對該主成分命名及內涵解釋越重要[19]。按照共被引文獻分析方法標準，因子載荷系數達到±0.41及以上的共被引文獻才被接受，且負載在多個因子上的共被引文獻代表其影響力較大[34]。主成分分析結果表明，6個主成分的累計方差貢獻率達到81.42%，而各主成分對責任式創新研究的貢獻率差異較大。其中，主成分1的貢獻率最大(40.523%)，主成分2次之(19.397%)，主成分3～6的貢獻率較低，分別為8.995%、5.087%、4.341%、3.076%。

多維尺度分析可通過低維空間和平面距離反映共被引文獻之間的關聯與相似程度，以更直觀地展示責任式創新研究領域、學術群體或思想流派的位置分布[19]。其擬合度指標是Stress和RSQ。其中，Stress值越小越好，一般在0.2以內為最佳，RSQ值越接近于1越好，一般在0.6以上可接受[34-35]。本研究的Stress=0.119 88，RSQ=0.941 23，表明擬合效果較好，能更好地反映該領域研究學術關聯和發展現狀。

3.2 知識框架

在構建知識框架時，需遵循綜合性、邏輯性和獨立性3個標準。其中，綜合性表示研究框架應盡可能多地涵蓋該領域研究主題以便于綜合和識別，邏輯性表示將不同知識模塊進行邏輯整合以便于識別和歸類，獨立性則表示知識模塊之間相對獨立以便于綜合[36]。目前學者們提出的一些研究框架大都遵循實證主義的APO分析范式(Antecedents前因―Processes過程―Outcomes結果)[36]，但忽視了研究情境嵌入，而Denyer等[37]認為過程與結果之間需要考慮情境因素及所生成的干預機制，并提出CIMO邏輯的綜合方法。CIMO邏輯針對給定領域，在特定情境下通過理解干預措施，利用某些機制產生預期結果，這有助于促進對該領域的理解，也為本研究知識框架的構建指明方向。

基于CIMO邏輯，綜合考慮因子分析和多維尺度分析得出的6個主成分與5個模塊，將責任式創新研究領域的知識框架歸納為CTIMO(Context情境―Theoretical Connotation 理論內涵―Interventions干預―Mechanisms機制―Outcomes結果)，如圖7所示。

(1)情境(Context)，即不同制度、行業或學科情境下的責任式創新研究。如Taebi等[11]認為技術創新總是在特定的制度情境下發生，導致責任式創新的理想化實踐方法需要跨學科實現。只有深入討論責任式創新所涉及的制度、學科及行業情境，才能理解其內涵以及干預、機制與結果(IMO)之間的內在邏輯。

圖7 責任式創新研究的CTIMO知識框架Fig.7 CTIMO knowledge framework for RI research

(2)理論內涵(Theoretical Connotation)，包括責任式創新概念定義、特征、維度框架、理論來源、模型建構等方面研究。如Stilgoe[4]提出的RI廣泛定義及預期、反思、包容與響應的四維度框架；Stahl[9]構建的RRI成熟度模型。理論內涵研究一方面與情境特征相互支撐，擴大RI應用范圍，另一方面為RI的干預、機制與結果(IMO)研究奠定理論基礎。

(3)干預(Interventions)，即中游調節、技術社會評估、實時技術評估、建設性技術評估等RI方法應用研究。如Fisher[38]重點討論兩類以干預為導向的方法以支持和激發RRI實踐。

(4)機制(Mechanisms)，涉及公眾參與、責任治理機制、利益相關者參與等方面研究。如Stirling[39]強調技術評估的規范性、工具性和實質性，以促進其中權力和參與的開放，實現科學技術治理多元化。

(5)結果(Outcomes)，主要是RI實踐效果，涵蓋工程項目RI、新興技術負責任開發、負責任的創新過程及產品等方面。如Robinson[40]基于RRI概念，將多方利益相關者納入研討活動，以實現納米技術的負責任發展。

綜上，本文構建的CTIMO知識框架總結了責任式創新研究現狀和進展，尤其是通過定量分析識別該領域情境與理論內涵兩方面內容，有助于引導研究者在未來研究中更加關注情境特征和理論內涵嵌入干預、機制與結果的邏輯過程，促進情境化研究與理論構建的有機融合，進而實現新興經濟體、新興技術和跨學科等責任式創新研究深化。

4 結論與展望

4.1 主要結論

本文以WOS和CNKI數據庫中2009―2020年的879篇文獻為研究樣本，綜合運用文獻計量、因子分析和多維尺度分析，系統性探究了責任式創新研究的外部特征、熱點內容、前沿趨勢與知識框架，并得出一些結論。

(1)外部特征。國內外發文量總體上均呈現上升趨勢，但國內相關研究尚處于初始階段；國外機構及學者在該領域的研究合作網絡較為緊密和廣泛，且以歐美國家最為成熟；責任式創新研究呈現跨學科特征，是心理、教育、經濟、政治、生物等學科的交叉學科。

(2)熱點前沿。近12年間，責任式創新研究熱點主要集中在責任式創新內涵及理論框架構建、責任式創新與利益相關者參與、責任式創新跨界結合、責任式創新方法、實踐及評估4個方面。此外，還涉及區域發展、可持續發展、與不同創新范式結合等。該領域前沿主題主要包括3個方面，即責任式創新與倫理規范研究、責任式創新與新興技術治理研究、責任式創新的社會嵌入與政治議程研究。

(3)知識框架。通過多元統計分析識別和界定了責任式創新研究學科知識基礎，主要集中在情境、理論構建、方法、實踐應用等方面，并將其綜合梳理以構建一個責任式創新的“情境―理論內涵―干預―機制―結果”的CTIMO知識框架。

4.2 未來研究方向

基于研究現狀及CTIMO知識框架，未來可從以下方面深化責任式創新研究。

第一，責任式創新嵌入不同制度情境的研究。由于RI是基于歐美發展情境提出的，是否適合嵌入其它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有待進一步研究，尤其是RI框架在多大程度上對發展中國家有用。針對該重要議題，必須將RI核心思想與開發的工具和執行機制區分開來[33]，構建普適性框架標準，以在多樣性、民主化、共同價值的跨制度情境中實現創新責任治理。

第二，責任式創新實踐及擴散機制研究。RI專注于敏感類技術創新和創新負面影響的辯論與反思，但從學術辯論轉向日常創新實踐時仍然面臨困難，以致在全球其它地區尚未得到擴散與發展。因此，未來研究應彌合RI實踐及擴散與科技、社會協同發展實際需求之間的顯著差距。

第三，責任式創新中的利益相關者管理研究。RI是一個包容性過程，強調利益相關者之間相互響應并協同參與其中(汪萬,楊坤，2020)，而利益相關者參與責任式創新面臨角色定位、行為歸因、利益沖突、責任整合等挑戰(JIYA T，2019)。因此，如何界定利益相關者、RI包容性？如何促進利益相關者參與創新過程？如何構建利益相關者協同機制？這些問題都需要更系統和深入的研究。

第四，組織層面責任式創新評估研究。由于RI的評估標準和指標不明確，導致難以有效衡量組織層面的RI。因此，未來研究可深入探討組織RI量表開發、企業RI作用評估、企業RI的收益與成本等問題。

4.3 研究不足與展望

一方面，隨著國內責任式創新研究文獻的數據更新，可采用CSSCI數據庫進行科研合作網絡分析和文獻共被引分析，以探索國內該領域研究熱點前沿，并與國外研究進行對比分析。另一方面，鑒于責任式創新研究的蓬勃發展，有必要厘清主流學術群體的代表人物、主要觀點及其內在聯系。此外，隨著該領域文獻數據更新，今后研究可將時間跨度分成不同階段，以分析該領域知識框架的階段性動態變化趨勢，為后續相關研究及企業實踐提供更及時、可靠的理論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