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葉于林

芥子康

舊“病”復發

“醒了，醒了！”

耳邊依稀傳來激動的聲音，夏侯音緩緩睜開眼睛，發現是芊芊守在自己的床前。

從周圍的設施以及身上穿的衣服來看，夏侯音判斷自己肯定是進醫院了，他努力回想著自己倒下前的最后一刻。那會兒還是在圖書館，他看到了那個留著發髻的男人似乎在和另一個人做著交易，再下一秒，便覺得自己脖子一陣刺痛，接著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誰送我來的啊？”夏侯音摸著脖子問道。

“當然是你學校的小伙伴啊，他們在圖書館里找了你一大圈，結果發現你躺在一個偏僻的角落，喊你也沒反應，就手忙腳亂地把你送醫院了。”芊芊說道，“醫院聯系到了竹立，我們就來照顧你了。”

夏侯音環視四周，生活用品一應俱全，看起來不像是才住院的樣子。

“我住進來應該不只一天了吧？”

芊芊點點頭：“你都睡三天了，一直在發高燒。”

“我到底怎么了？”

“專家會診結果是不嚴重，但是可能會有嚴重的后遺癥。”

夏侯音嚇了一跳：“后遺癥？”

“你還記得你之前吃葡萄會過敏嗎？現在可能又會過敏了。我給你打飯去，順便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一元部長和竹立。”芊芊說著，拿著飯盒興高采烈地跑出去了。

夏侯音靠在枕頭上，回想起一年前自己破案時的場景，難不成又要靠著吃葡萄才能提升推理能力？他看了看面前的果籃，里面正好有一串葡萄，他掙扎著從果籃里掏出兩粒葡萄。

“有什么東西能證明一下呢？”

此時電視上正在播放一則新聞，是關于昨天發生在東郊的一起入室搶劫殺人案，夏侯音認真地看了起來。

在京都市東郊的工業區，一名女子被發現死在了租住的家里，死因是后腦撞擊到了桌子角。現場非常凌亂，本來就不大的出租屋里，到處是翻亂的衣物，地上還有破碎的玻璃和瓷器。死者的手機錢包均丟失，社會關系中也沒有仇家。所以警方判斷這是一起搶劫慣犯，在下班時尾隨受害者入室搶劫的案件，并在打斗過程中，失手造成了受害者的死亡。警方希望有目擊者提供線索，早日抓到兇手。

夏侯音拍了拍腦袋，他感覺如今自己的大腦就像一堆銹死的齒輪。

“難道又要和以前一樣了嗎？”夏侯音嘆了口氣，把手中的兩粒葡萄塞到了嘴里。

沒一會兒，他就覺得身上開始發熱，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打飯回來的芊芊被嚇了一跳，連忙問夏侯音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

“不，不用。”夏侯音咽了咽口水，指著電視上的新聞斬釘截鐵地說，“這個案子的結論不對。”

案件疑點

芊芊疑惑地看了一眼夏侯音，又看了一眼電視。

“你怎么知道不對了？”芊芊看到了被取出來的葡萄，“還真讓秦川說對了，你現在和以前一樣，吃了葡萄會變得更聰明。”

夏侯音撓撓紅彤彤的脖子問：“秦川怎么說的？”

“秦川說，你可能被人打了一針基因藥劑，但是碰巧的是，因為你之前注射過超腦1.0，所以基因藥劑并沒有對你的身體造成損害。”

“那這個案子我們什么時候去管管？”

芊芊壓低了聲音說：“竹立不是說過，我們只負責基因組的案子嗎？再說了，你為什么覺得這個搶劫案不對勁啊？”

夏侯音拿出遙控器，利用電視的回放功能，放出了當時的新聞畫面。

“你看地上破碎的，應該是玻璃花瓶吧？”

芊芊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碎成這樣了我也看不出來，但是看地上有花和水漬，應該是花瓶吧。”

夏侯音說：“這間房子看起來也不超過三米高，哪怕是從天花板上掉下來，也不會這么碎吧。”

“你這么一說，好像是，一片大塊的碎片都沒有。”芊芊用手指卷著頭發說，“那這能代表什么呢？也有可能是反抗過程中把碎片踩碎了吧……哦不對，那樣的話，碎片的存在區域就會更大了，需要我幫你用電腦建模算一算花瓶是從哪里落下來的嗎？”

夏侯音搖搖頭：“暫時不用，這個案子還有更奇怪的地方。雖然從現場的狀況來判斷，的確是和一般的入室搶劫一樣。但是你看，受害者穿著外衣，卻已經脫掉了包，如果搶劫犯是尾隨強行推門進來的，受害者應該是沒有時間放包的;第二點，如果是忘了關門被搶劫犯乘虛而入，那么兩人必然會在門口產生爭斗，放鞋子的地方應該是最亂的，所以根據門口整齊的布置判斷，這根本不是一次普通的入室搶劫。”

“你的意思就是兇手故意把現場布置成了入室搶劫，來掩蓋真正的行兇目的？”芊芊問道。

“我初步判斷是這樣。”夏侯音吃了一口雞翅，“但是準確的信息還是要通過實際的現場情況來確定才行，竹立叔呢，我要申請參與這起東郊的搶劫殺人案。”

“不行！”竹立邊說邊推門進來。

“為什么不行？”夏侯音氣得捶床抗議。

“因為你被注射了基因藥劑，在過敏癥發作后沒有任何反應，如果被基因組發現，后果不堪設想。”

玻璃碎片疑點

最近，出現了一個被稱為“基因組”的國際犯罪組織。他們會挑選被害人，實施警方難以察覺的“完美犯罪”，但是他們并不僅以犯罪為目的，而是在秘密測試一款名為“基因藥劑”的特效藥。

這種藥可以改變人體基因某一肽段的組織結構，從而強化染色體兩端的端粒，以達到長生不老的目的。但是基因藥劑只能針對基因有變化的病理人群，所以很多被選中的受害者，在被誘導發病后，沒有挺過致命的病痛折磨。

然而，夏侯音卻奇跡般地沒有受到生命威脅，唯一的影響可能就是又回到了以前，必須要吃葡萄才能推理破案的狀態。

“這么說，我豈不是可以長生不老了？”夏侯音有些驚喜。

“有可能，但還需要觀察，基因組所用的都是試驗藥物，有什么問題都不好說。”竹立表情嚴肅，“但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以后不再允許你出外勤，直到抓獲基因組所有犯罪分子。”

夏侯音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那好吧，反正基地里有實景VR設備，不出現場也影響不大。你們不是想看看藥劑對我到底有沒有影響嗎？要不今天我就先在這個病床上破案吧。”

“行，我看你能玩出什么花來。”竹立無奈地搖搖頭，出門打電話去了。

半個小時后，一大摞卷宗和證物都被帶到了夏侯音床前的桌子上。

“哎呀，我好像這會兒又看不進去了，快把那串葡萄給我。”夏侯音伸著手說道。

“少吃點兒吧，過敏嚴重可是會要命的。”芊芊丟過來兩顆葡萄，然后自顧自地玩電腦去了。

夏侯音迅速看完所有案情的相關信息，在病床上閉上了眼睛，現在有兩個問題不斷在他的腦海里回蕩。

·兇手為什么要砸碎玻璃瓶？

·兇手是誰？

因為警方認為這是一起隨機的搶劫案，而工廠區附近攝像頭的數量都很少，根本沒有監控拍下走進宿舍位置的人員。

然而如今夏侯音的大腦在過敏的癥狀下，似乎比以前更加好用了，他很快就想清楚了里面的邏輯關系。

“芊芊姐，這些玻璃碎片能用掃描儀掃完建模嗎？我想看看是否有多出來的部分。”夏侯音拎起一個證物袋說道，“還有，我懷疑兇手是個左撇子。”

“啊？為什么？”芊芊不明白怎么警方沒發現的東西夏侯音一眼就看出來了。

“你仔細看地上水漬的痕跡，細小的落點都在左側。這說明根本就不是花瓶破碎后水從里面四濺出來，而是有一個左撇子先倒了水，然后才砸碎了花瓶。因為只有左撇子倒水時，瓶口會朝著右側，并且胳膊向左移動范圍更大，容易留下點狀水漬。”夏侯音解釋說，“兇手很可能是死者認識的人，因為桌子面對沙發位置的左下角放著一個杯子。”

復原的鏡片

第二天，芊芊拿著仿真結果的報告和竹立一起來了。

“還真讓你說對了，碎片里發現了許多不屬于玻璃花瓶的玻璃，我把它們在電腦里拼了一下，模樣看起來好像是眼鏡片。”芊芊說道，“警方重新勘查了一遍現場，還是沒有發現任何指紋。”

竹立將幾頁材料放到桌子上說道：“我們重新梳理了死者的關系網，發現有一個人很可疑——死者的直屬領導王明，他在案發后剛好更換了一副新眼鏡，說是舊眼鏡用了好多年扔掉了。但是他有個我沒法證明是否是偽證的不在場證明。”

“什么意思？”

竹立解釋說：“王明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兩個人都有高度近視，‘他’在案發當晚出現在一家酒吧，我們沒辦法證明那個人到底是他還是他弟弟。同卵雙胞胎區分的話，DNA檢測很難有效，因為雙胞胎本來就是一套遺傳密碼復制成了兩份，雖說會有微小的差異，但是全基因鑒定就非常昂貴且耗時了。所以只剩下了指紋、靜脈血管圖像和虹膜三種區分方法，可惜的是，我們一個也沒有。”

“我們有啊，兇手肯定是個左撇子，王明他們兄弟倆誰是左撇子？”夏侯音問道。

“王明是……但是這種間接性的證據是沒辦法在法庭上定罪的，我們沒辦法證明右撇子不會用左手倒水。”竹立無奈地說。

忽然，夏侯音似乎想起來什么：“小區監控有問題，那小區周圍路上的交通監控應該有吧？”

“收費的東西哪那么容易壞，你想查什么？”竹立一臉嫌棄地說。

“我在想，怎么會有人把現場的手印清理得如此干凈，如果一開始他就戴著手套呢？”夏侯音摸著下巴，“比如兇手騎的是機車，他手上一直戴著春季的機車手套。”

“可是我好像聽專案組說，案發后沒有摩托車從小區駛出啊。”竹立突然也反應過來，“他的眼鏡碎了，看不清楚，開不了車。”

竹立馬上轉身出了房門，看來是他自己也有頭緒了。

晚上，竹立眉開眼笑地走了進來，輕輕地捶了夏侯音一下。

“你小子這一針沒白挨啊，還真讓你給說對了。專案組查了王明名下的機動車，果然有一輛摩托車，事發后的第二天早上，才來死者租住的小區開走的。”

“那也不能證明王明去過死者家啊？不是還有他弟弟給他作證當時去酒吧的是王明嗎？”芊芊不解地問道。

竹立雙手抱胸冷笑一下說道：“你忘了你復原的那副鏡片了嗎？不僅是每個人的DNA不相同，每個人的瞳距和瞳高數據也是不相同的，警方找了專業的驗光師，測定王明的新眼鏡和現場復原的眼鏡片瞳距和瞳高完全一致，他一下就慌了神全招了。畢竟他砸碎玻璃瓶大費周章就是為了掩蓋這個秘密。”

夏侯音挑起眉毛說道：“沒想到，竹立叔你也有不靠我幫助破案的高光時刻啊。”

“哼，我當年也是警隊數一數二的優秀人物好吧。”竹立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接下來，說說基因組的事情，我們有了新的發現，那個發髻男，好像并不是同一個人……”